功夫不负有心人，腊月二十八，我终于“拼”到了去东北老家的车，上车前，我一高兴就给女儿买了一个笔记本电脑作为春节的礼物。我高兴，因为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老家过大年，是我爸妈多年来的夙愿，也是我和妻子的夙愿。现在终于地启程了，那种滋味就像一个梦，好久好久也不想醒；就像一杯茶，慢慢地品越品越浓；就像一碗酒，不饮也醉在心头......
汽车在公路上急驶着，虽然坐了十几个小时，但此刻的我却没有一丝倦意。望着窗外渐渐变白的大地，我知道离老家越来越近了。三十年前的记忆就像黄河壶口的水一样咆哮而至——那是一段我儿时的记忆：
那时候我也就像女儿现在的年龄，大约有十一二岁。每到学校放假后，我们就会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盼年，姥姥总哄着我说：“小孩小孩不要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小孩不要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可临近年的日子真的很漫长。
最高兴的事，就是能跟着妈妈去赶集办置年，记得九岁那年妈妈终于决定带我去了，但弟弟也非要跟去，妈妈就骗他说：“大孩，外面谁家的狗在咬咱家的鸡，你快把它打跑，我心领神会地跑了出去，随后妈妈也出来了，弟弟就趴在窗台上用舌头舔着玻璃上厚厚的霜雪，向外张望.......
去集上需要走十五里的路程，可我一点也不感觉累，跟在妈妈和婶婶们的身后，跑着，跳着，只是一想红红的山楂，甜甜的苹果，各种糖块......我的嘴里就有一股股口水蠕动。回头看看村庄那低矮的房屋，晨烟弥漫，仿佛自己突然间长大了。
“腊月二十九家家蒸馒头”。每一家都开着门，热气从一个个院落里飘出向空中，向外散去。我们手里拿着馒头，揣着零散的小洋鞭，跑着，跳着，偶尔在谁的背后点燃一个，“嘭”的吓他一跳。博得一阵阵大笑或带笑的骂声。家里的大黄狗摇着尾巴跟在我们的屁股后，看见我们吃着馒头，它嘴里淌出了口水，还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嘴唇。
这一天，家家开始竖灯笼杆，挑选最好的树枝或小树头作灯笼杆的头，用五色纸做的小旗沾满树枝，几乎所有人家都贴上对联，后院的二柱子全家人都不识字，把王老师给写的“抬头见喜”粘在了猪圈门子上面，却把“肥猪满圈”粘在了屋里，大人们讲着，笑着，都说二柱不叫二柱，改叫“二猪”了。
天刚擦黑，妈妈就催我和弟弟睡觉，告诉我们明天晚上要守夜，什么是守夜，那个时候还不懂，知道就是不睡觉，可是一种兴奋使我没有一丁点睡意，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黑夜，感觉夜很长很长......墙角的大狸猫打着呼噜却睡得正香，我偷偷爬过去捏着它的鼻子，心里想着：明天你也不守夜，干嘛也睡这么早，爸爸用脚轻轻揣了我一下，黑夜里我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顺手把大狸猫扯进了被窝里，大狸猫用四只爪子蹬着我，渐渐地我在大狸猫那千古不变的破歌中睡着了。
三十这一天，白天就吃了四顿饭，看着桌子上的鸡、鱼怎么也咽不下，在心理直嘀咕，妈妈怎么不把这些好吃的东西，在没过年的时候多做一点。
夜幕降临了，家家的灯笼都相继亮了起来，千奇百怪，五颜六色，在微风中摇晃。门框上的对联在时明时暗的灯光中变得隐约了。屋里大人们打着扑克，大喊大叫，满屋的烟味，满地的糖纸和瓜子皮子。那里不是我们小孩的天地，我们都提着小灯笼在大道上跑着，闹着。在张胖子家门口喊着：“张瘸子过年好！”在李二叔家门口喊着：“矬把子，扒碗架子，碗架子到了，把矬把子吓跑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这是好话还是坏话，只是听大人们这么讲，我们就这么喊，也许这就是童口无忌吧，这是多少年以后我一直无法忘怀的，无法忘怀那种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发神纸了，也叫接财神。家家都笼堆火，爸爸也在院当心抱上一堆豆秸秆，并放上一个八仙桌子，放上三个大柿子，三个苹果，一个茶杯装满小米并插上三根香，然后点燃豆秸秆，并开始放鞭炮，窜天猴，麻雷子，二踢脚。随后，爸爸和妈妈分别跪下朝东南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我看着就嗤嗤地笑，妈妈在我的后背上用手指很劲戳了一下，于是我和弟弟也效仿着爸妈磕了三个响头。
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和弟弟把盘子里的饺子都用筷子扎上了小洞，寻找饺子里面的钢蹦，因为妈妈说：“谁吃到了饺子里的钢崩谁就最有福”。
吃过年夜饭我就有些困了，两个眼皮直打仗，这时我才知道，觉是不能攒的，妈妈为我和弟弟捂上了被，她和爸爸要坐到天亮，说是守夜。这样，来年会人畜兴旺的，并催促我们睡觉，明天还要穿新衣服，上外面看大秧歌，可我惦记的是明天早早起来，去附近几家拾发神纸时没有燃爆的炮竹。
“嘎”的一声，车戛然而止，把我从回忆中唤醒，司机告诉我到家了，我打开车门望着这里，清一色的砖瓦房，有几座小二楼鹤立鸡群般伫立，平整的水泥路，干干净净，一切都叫我感到陌生，捋着斑白的头发，竟萌发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触。
望着十几年里家乡巨大的变化，我真的很高兴，但高兴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想到了自己和女儿各自的童年，想到了这两代人的经历和差距。我知道萌发这种情绪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童年的记忆呼唤着自己，遥远的岁月牵挂着自己，浓浓的亲情缠绕着自己……
作者简介:姓名：王力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64年8月 文化程度：大专 党派：中共党员 工作单位：巴彦县供电责任有限公司万发供电所，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在省级、部级、国家级报刊发表作品近350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