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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金闪:探亲记

发表时间:2020-01-30  热度:

 

    (一)

  王晓年掐指一算,自己远离故乡确有三个春节没与父母团聚了。这天,王晓年请示公司毛总裁,决定提前赶回老家过大年。
  晓年哪,听说你携小枚一块儿回家,我想呀,你小俩口总不能乘大巴转东转西吧。拿着,这是我的车钥匙。
  谢谢毛总!哪——您咋办?
  放心,我有儿子在。春节期间车子一律封存之规定是由你直接起草的,你总经理最清楚,公司的车子就不动了。去吧,路上小心。
  王晓年,农家子弟,无房无车,家境贫寒,今年三十有二,小伙子身材魁梧,眉清目秀,要如无右眼角那颗大黑痣,真是个美男子。王晓年三年前在一次招聘会上,被毛总看中直聘为帖身秘书。入职后,王晓年刻苦磨练,加之总裁亲力栽培,目前已升任办公室总经理要职。公司眼下的大事小情,毛总都是钦点王晓年来张罗。可以肯定,王晓年是毛总最为信任的得力助手。
  年哥,这刚买的车子是毛总私人的呀,怎么让你使用?你瞧,才三千公里里程不到呢!
  小枚呀小枚,咱就别多虑了。记住,要尽力为毛总多干些事,绝不能忘了人家恩赐,让他毛总失望!
  小枚比王晓年小六岁,系公司文职员工,具体干些文件收发和文书档案保管等事务。由于小枚靓丽可人,亭亭玉立,能歌善舞,腿勤手快嘴又甜,每天与王晓年共事机会多多。双双互帮互助,眉来眼去,日久生情,王晓年没施几招便俘虏了姑娘芳心。双方公开恋情是得到了毛总默许的。
  嗯嗯,咱真不能忘记毛总大恩。你开车小心点,别损伤了毛总的车子。
  知道。预告你小枚,咱驾车到老家,估计需八个小时左右时间,你坐稳了,咱们走!车子随着嘀嘀声,一溜烟飞驰而去。
  王晓年老家深居山里山湾里湾,最近听父母电话讲,山村公路已于日前直通到家,虽然窄了点,但还算可以。
  小枚,我曾多次跟你讲,咱老家既偏又穷,父老乡亲都少见世面,到时可能有很多不尽人意……”
  年哥,我也不只一次表过态,我不在乎这些,在乎的是你。你要如再啰嗦这些,我就不理你了,好好开你的车,早点到家,早见爸妈。
  轿车驰骋于高速道上,不管车子怎么颠簸,前座后座一般不会产生异常感受,驾驶自在,乘坐舒畅。王晓年紧握方向盘,一会跨大桥,一会穿隧道,一会越过东南西北出入口,不久就驶进老家崎岖狭窄的乡村公路。
  堵车了!年哥,瞧,前边有情况,车子堵成长队了,咋办?
  糟糕,天都快黑还遇堵,我打听下。
  原来此段乡村公路刚建成,因施工时间仓促,几处地段太窄未达标,故还没最终通过验收。由于已临春节,工程修整扫尾工作将延于节后,所以节日期间车子来回增多,交汇也多,才出现眼前困境。
  起了,起了。小枚看到前面几辆已缓缓启动,忙叫王晓年赶快紧随,因后面几辆车已不停催鸣喇叭。
  急,我比谁都急。王晓年驱车向前挪了几米,吱的一声停下:我不敢再往前了,你看,这么窄的弯道下面,偏偏是个大水库,悬!
  王晓年自言自语跳下车,来到车后:这位墨镜师傅,您帮我挪一阵,此段我真不敢。
  啊呀呀,谁敢动您豪车?不敢就别来这里炫耀,快冲过去,你瞧,人家怎么都过了呢。
  不不,我是新手,初来乍到,仰仗您帮帮,帮帮。
  墨镜师傅,他胆子小,他还是前面村里的人,三年都没回家见父母了,今日好不容易赶回,您就搞抬贵手帮帮呗。
  哪来的黄花姑娘?他是你老公?这点小事都不会,哈哈,你黄花菜今后有得凉啦,我才不会帮这个忙哪!
  唉唉唉!大过年的,晚餐都赶不上了,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把车推下,让我们先过。后边的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吼叫声一阵压过一阵。
  年哥,你能再试试吗?
  好。小枚,你就别上车,我斗胆试试。王晓年擦了擦满脸的汗水,转身爬上车子。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小枚思虑着快速取出两张百元大钞高高举过头:哪位师傅帮咱挪过这弯道?
  拿来,早该这样了。墨镜师傅钻出车子夺过大钞,取下墨镜迈步向前:让他下,我上。
  等等,姑娘,大钞一张够了。后面的司机见钱眼开,冲了上来:老哥,好事别独吞嘛。
  嘀嘀嘀!
  小枚抬头一亮眼,见车子已被年哥稳稳过去了:不好意思,让大家等久了,谢谢几位师傅,咱们继续赶路,后会有期。小枚拿回钱,兴匆匆地道别。
  年哥,你明知自己行的,怎么甘愿出洋相?
  哪有?我真怕万一,牺牲我一个不要紧,留下你一个咋办?也好,吃一堑长一智。今天的实例总算让我明白,人生在世,好多成功都是迫出来的。
  所以嘛,咱今后遇上任何难题都值得尝试!小枚见年哥得意地吹起口哨,那颗砰砰直跳的心终于安静下来:年哥,还有多远?
  快了,最多十分钟,你就见到新爸新妈啦。

    
(二)

  嗳呀呀,老秋今天好精神!啥喜事临门啦?
  哈哈,你不知情?老秋家王晓年带媳妇上门了。
  真的?晓年这小子出山了,真有出息。
  老秋系王晓年之父,平日孤言寡语,老实憨厚,且始终丢不掉农家本色,几乎每天旧布衫老粗衣,与日同出伴日同归,今日破天荒着新装实属少见。
  身穿新衣太不自在,可儿子三年未见,是要给他个惊喜,再说为儿媳留下第一印象至关重要。老秋受人褒奖就来了自信,拍拍新衣心不在焉帮老伴干家务。
  你个老秋,帮倒忙了,瞧!本来明亮的窗户被你帖花了。你呀,只会上山打老虎,不会在家捉老鼠,一边呆着去。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老秋和老伴俩今天干活如演出,双双嬉笑怒骂如儿戏。
  秋哥秋嫂,不好了不好了,晓年出事了。
  啥!人未到事先到。鲍家那条大黄狗被撞,还一命呜呼!是咱晓年车子弄的?老秋夫妻俩听闻如遭雷击,立马丢下活儿,边跑边呼:糟了糟了,那还了得?
  鲍家是村里大户主,鲍家少爷鲍贵浪凶残似鬼狼,村中大事小事干啥事,都得先禀报鲍鬼狼,否则由你好看。昨晚老秋提烟提酒去鬼狼家打过招呼,说儿子今天带女友回家探亲,盼鬼狼到时上门喝几杯。
  那条大黄狗与鲍鬼狼胜似双胞胎,生性欺善怕恶,尽干些屁眼的勾当。村里人见他与狗都避着,让着,忍着。老秋深知那条大黄狗的厉害,今天灭了他的大黄狗,等于害了他的亲兄弟,真是天塌的祸事!
  是大黄狗找死!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车子东躲西躲一直让着它,它却呈强使劲往车子冲,真是条瞎狗!有位老伯挺身而出。
  你别胡说,大话要有证据。你晓得狗是谁家的?咱村里鲍贵浪鲍少爷哟!
  管它谁家的,我就是证据。年青人别顾虑,我为你作证。
  你算哪根葱?全村人都让他三分。哦,原来你是外地的,难怪不知鲍少爷的厉害。
  你别这么说人家,也别吞声忍气活着。感谢这位老伯主持公道!王晓年谢过老伯,与小枚双双站在四脚朝天的大黄狗身旁,似乎有些张皇失措。一看爸爸妈妈慌慌张张赶来,尴尬地迎上去:
  爸,妈,我和小枚回家看望您俩来了。刚才遇到个意外,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小枚先跟爸妈回家。
  晓年,你闯大祸了!天高皇帝远,你我没人管,这个年没法过了。妈妈见状,哭也不得,笑也不得。
  妈,甭担心,没事。听说这狗是鲍叔的,他今天不在家,我连打几个电话,就是联系不上。你们先回吧,我再联系联系。
  爸,妈,您俩好!我是小枚,这个意外有公道在,不会有事,咱们听年哥的,先回家。
  三年不见,驾豪车携美女,晓年不简单哪!还没到家又为民除了一害,真牛!
  是啊,前些天被狗咬的两个孩子还没出院呢,这条恶狗早该灭了。
  你们尽在鲍鬼狼背后议论,有种有胆当他面亮亮?
  父老乡亲,让我再插一句。晓年见围观者越来越多,提高了嗓门:
  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哪有天高皇帝远不管之地,大家如遇不公不正自己解决不了的,都可向上反映。我撞死狗虽非故意,但也应该赔偿。咱要相信,共产党的天下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晓年,你翅膀硬了是吧?少说几句,把车靠边停下,回家说去。爸爸老秋用力拉扯儿子回家。
  小毛贼,好大胆子,还我旺旺!忽然鲍家老头笃着拐杖挤进来:你是谁家的娃?敢撞死咱家的犬?拿命赔吧,咱的旺旺好惨啊!
  鲍公公,我是王晓年,您别冲动,我先接个电话。
  喂喂!您好!什么?您是公安的?鲍贵浪被刑拘了。我不是他家人,我是……,好,我马上转告这消息。啥?大黄狗明天来收拾?报告您,狗已被我车子撞死了。嗯嗯嗯,好,那就这样吧。
  鲍老头一听儿子被刑拘,啪的一声瘫痪在地昏厥过去……
  天很快黑暗下来,鞭炮声却早早四面响起。王晓年和小枚没等吃完饭,被村庄隆隆的炮仗震得起身。笑逐颜开的父母也紧随来到屋外,一家四口共同观赏眼花缭乱的烟花爆竹——好看——真美!此时此刻,人人觉得,这潮涨潮落隆隆声,仿佛淹没了所有不足,这个大年过得特别吉祥特别美满!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手机铃声响起。
  年哥,你有电话。
  ——是毛总啊,新年好新年好!
  晓年哪,不好意思,刚接到市政府电话,说市委市政府领导明天下午来咱公司慰问,你是不是先回来准备准备再年休?
  好,毛总先别急,我马上赶回。
  小枚听到了吧,咱公司因贡献大,上缴利税名列前茅,被市政府褒奖,节前特来看望公司领导团队了。你这边安心呆着,我回去办完事就来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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