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祖先给后人留下的这个传统“年”,在我小的时候它里面的一切都是传统的。没有电视春晚,没有互联网和手机拜年,没有大街小巷的花天锦地……可那时的年味却是别样的浓!
过去我们农村人把“年” 都看得很重很重,几乎是一件能碾压所有的头等大事。谋划早,筹备的也早,年期也比城里长。有人说是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还有人说不过完正月就不算过完年。在我老家差不多都是哩哩啦啦推脱到二月,猪头肉吃完了,该忙备耕了,“年”才彻底结束。
孩子们不懂过年的深刻内涵,由于有喜气洋洋的气氛,还有好吃的,他们对“年”也就最盼。
腊月二十三是俗称的农历小年,早上就有零星的鞭炮声了,大年也就正式拉开了序幕。各家各户开始紧张忙碌了,购置年货,召集邻居们来帮忙包冻饺子、做粘豆包、蒸年糕。姑娘和媳妇们聚一起边干活儿边有说有笑地聊东家、扯西家,别提多开心了,年味儿就在这样的开心中一天比一天浓烈。
按规矩“祭灶”是小年要做的最大事项,那个年代很少有人家做买卖,也就很少有人家供奉财神爷。与现在不同的是家家都供奉灶王爷,灶王爷和财神爷供奉的形式相似,只不过灶王爷是供奉在灶台的上方。
父亲告诉我“灶王爷是天上派来管人间烟火的官儿,天上的官儿和地上的官儿实际是一样的,一年到头都要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腊月二十三是他汇报的日子,祭灶就是我们做些好吃的为灶王爷回天宫饯行。祈祷他能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回去好话多说,坏话少说。”人们祭灶时的喜悦是相信灶王爷一定能把他们的愿望带到天上,更相信灶王爷返回一定能带来好运。
腊月二十九至三十上午是最忙碌的了,吃的、穿的、戴的、玩的、用的,包括贴年画、写春联,全部工作都得到位。差一样事都不行,这是对过年的态度,一时差事会影响过年的好心情,甚至害怕会影响到到下一整年的顺利。
过年贴的年画都很喜庆,有老寿星,有胖娃娃,有鲤鱼跳龙门,有大丰收,还有风景画和小说故事连载。我最喜欢连载画了,铁道游击队、洪湖赤卫队、江姐等故事最早就是在墙上的画里看到的。我曾跪在炕上看这些画痴迷到都不想去吃饭,看完这家看那家,不知看了多少家、看了多少遍。
最有趣的是写春联,也叫写“对子”。以前供销社是不卖春联的,都是请人现场写,你喜欢什么就写什么。我们屯儿就有几位高手,今年是什么年、期盼什么、贴到哪等等,都能恰到好处地写出来。
在写春联时还很发扬民主,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绞尽脑汁地编词儿,编出一幅春联胜于完成一部作品,带来的是无穷的乐趣。每家都写好多春联,住房的门、窗要贴,仓房、猪圈、鸡架、狗窝也要贴。可能是不识字的原因,也可能是捉弄人,春联也有贴错地方的。我就见到过有把“肥猪满圈”贴到居室门框上的事,这也成了节日里的一大笑话。
大年三十晚上的灯笼也是非常热闹的,夜幕一降临全屯儿的灯笼就都亮了。有灯笼杆顶端的彩灯、门庭下的花灯、院墙上的冰灯……一群一伙儿的孩子们都提着自己的小灯笼到街上去耍,各式各样的灯笼作品齐上阵,整个屯子就像在一片灯的海洋里。
过年放鞭炮同样不能缺少,有鞭炮声才像是过年。鞭炮很简单,多数以一响、两响和挂鞭为主,很少放烟花。挂鞭大都不连在一起放,而是拆开一个一个的放,孩子多的人家把拆开的鞭炮按孩子平均分,一天放几个,几天把它放完。屯子小,放鞭炮的密度不是很大,但持续时间久,昼夜都能听到咚咚啪啪的声响。
在新春钟声将要敲响的时刻也是集中放鞭炮的时刻,家家门前不约而同的燃起了柴火。那堆柴火不是单单照亮了整个庭院,也照亮了他们的心里。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围着柴火放鞭炮,一枚枚炮响,对大人来说是一分希望、一分憧憬。
室外是鞭炮声阵阵,灶房内雾气腾腾,煮饺子正忙。除夕的这顿俗称年夜饭的饺子最重要了,它是“年”的核心,讲的是团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远隔千山万水挡不住奔家过年的腿”,不论是在外地工作、还是出差,都必须提前赶回来,一个都不能少。全家人围坐在一张炕桌上吃饺子时的其乐融融,那感觉就如同圆了梦、实现了美好的愿望。尤其哪个孩子们吃到了包有硬币的饺子,他乐得都能蹦起来,就跟真要发财似的那样高兴。
父母给孩子买双新袜子、买根新头绳或买盒胭脂粉就算是过年最好的礼物了,红包是很少发的。记得有一年粮食获得了大丰收,妈妈说“今年咱家在生产队分的红比往年多,我也给你们发点压岁钱,一人一元,都有份。”也是那一年,我吃完饺子去给我的大伯父磕头,大伯父除给了我糖果和冻梨外,还破例赏了我一元钱。一共两元了,这是我记事以来最大的收获,我兴奋了好几天。
放完鞭炮、吃完饺子、直系亲属的晚辈给长辈磕完头后,东西院和前后院的就凑合在一起了。打麻将牌、玩儿扑克、听故事,一直闹到天明。我们小孩儿都硬挺着一夜不睡觉,说是一夜精神能一年精神。
初一一大早,屯里屯亲之间都要互相拜年问候,我还没醒过来,秧歌队就到了家门口……
说是三六九往外走,现实中初五前一般很少有人往外走。初五是禁忌最多的一天,过了初五才可破,所以叫“破五”,“破五”也是要吃饺子的。到了初六小镇的店铺、商店、饭店都恢复正常营业了,庆贺放鞭炮就又掀起了一个高潮。这天包括嫁娶都可以进行,我们的婚礼就是初六举办的。至今仍没忘岳父定日期时的焦急,他说:“初五前不行,初六好,六代表大顺,那就定初六……”
初七、还有十七、二十七是“人”的日子,这三天都要吃面条。面条象征绳子,能把人的腿绑住,人就平安了,“走”不了。我妈妈为啥格外在意初七的面条?后来我明白了,初七的面条是专门绑孩子腿的,在她老人家那儿别的事可能忘,这件事决不能忘!
一晃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顾名思义元宵节应吃元宵。北方的农村太落后,又不种糯稻,哪会有做元宵的?这样就都改吃饺子了。
元宵节的说道也不少,除夕放鞭炮,十五放烟花;全屯老小都要出门去冰上走走、再滚几下,接着折回几根树上的干枝条,意为“祛病”“来财”;尽管高悬的明月把大地照得如白昼,室内外所有的灯也都要全点亮。此外还要到已故去的亲人坟前去送灯,灯是用白面做的,把和好的白面捏成碗状,然后装满豆油,再用棉花做跟灯芯。送灯忌讳用蜡烛,传说用蜡烛下代会出现光棍。为这事我还担过心,回想起来真得感谢我老爹,是我老爹没送蜡烛,我这辈子才没打上光棍!
由父母们的苦心打造,在一个接一个的习俗中,“年”的每一天都有故事,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多味儿、那么的多彩……
时代在变迁,过年也在变迁,它又增加了许多新的内容。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吃的方面天天像过年,孩子们对过年也不像从前那样盼了。
说不清过去的“年”拥有什么,现代的“年”缺少什么,在物质和文化极大丰富的今天,我依然怀念正渐行渐远的那种别样浓的年味儿!
作者简介:孙延生,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会员,从事教育和行政工作四十余年,喜欢写心情,也喜欢写事。用手中的笔记录亲历的每一道风景,更想在养育我长大的黑土地上留下属于自己踏过的那一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