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节日,代表送走旧的一年,迎来新的一年开始,乡下人尤其十分重视。新年迎新,图个新气象,许下吉利愿,开启好兆头,讨个好彩头。
家家户户请年,吃喝穿戴添新,房院除尘扫新,家具置新,甚至米面也换新。具体到每个人,心中祈愿会触景生情,萌发平日不敢想的憧憬。
小孩们盼新年,吃香喝辣穿新衣,放炮看戏挣压岁钱;大人盼新年,风调雨顺好收成,家庭和美万事兴。为许新年所愿得实现,人们言信践诺忙请年。
其实,年不请自然到,随四季更替,日时接序顺至,人们不请也会如期而来。乡人受于古训,敬天地重礼数,凡迎新年时,一定要请,请的虔诚,请的热闹,请的隆重,彰显出对节庆文化的传承。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过年正式拉开“请年”大幕。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赶乡集,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馍糕,年三十捏饺子,正月初一吃年饭,阖家团圆庆新年。
人们过祭灶日,叫“请灶爷”,扫房子,叫“请污出门”,磨豆腐,叫“请谷神”,赶年集,叫“请年货”,杀年鸡,叫“请名声”,发米面,叫“请发家”,蒸馍糕,叫“请贡飨”,包饺子,叫“请元宝”,吃年饭,叫“请新年”。
乡村亲朋好友,或左邻右舍,见面时打招呼,要问:“你家灶王爷请了没有?”、“你家请名声了吗?”、“你家请了几笼贡飨?”、“你家请没请好元宝?”,等等,只要与过年相关事情,通通带上“请”字。
“请春联”最有意思,各家各户过年春联,不像现在每到年关,满街到处叫卖印刷好的成品。在计划经济年代,人们备裁好红纸,找书法巧手义务帮写。有的大人亲自登门,有的托咐孩子去,都是笑盈盈恭请,满心欢喜地带回。
“请花衣”是农家妇女主事,拿出亲手用织布机织出的棉布,放颜料与布匹入染缸,染成花鸟草虫、山河树竹、家禽走兽等图案,经桨洗晒晾干后,比照孩子身材高低胖瘦剪缝成衣。孩子们从头到脚穿戴,全靠女人巧手细活,因过年讨个崭新鲜亮,各家再拮据,孩子们添置的花衣必须请全。
蒸炸年馍,煮肉完毕,诚“请贡飨”,馍呈龙、猪、鸡、兔、猴、鼠等属相造型,肉块用红纸条封,黄纸、香表、糖果、瓶酒一起装满竹篮,大人们带上孩子,到村井台边、山神庙、娘娘殿里,设案摆齐贡飨,磕头作揖,焚香祈祷,避灾求福。
腊月三十,各家贴门联、放炮仗,吃完一年最后一顿年夜饭,堂屋土火炉升起熊熊烈火,全家有说有笑地围在火旁“熬年”,一直熬到半夜或天亮,人们俗称“请年”。彻夜火不能熄灭,预示来年家运红红火火。
新年初一,鸡叫头更,天还未亮,迎接新年第一个到来的,是各家此起彼伏鞭炮声,响彻整个乡村上空。“请新年”吃元宝,大人们在头天包饺子时,总会随馅包进一枚贰分或伍分硬币,全家老少谁吃出硬币,预示一年福气满满。
大人们总少不了给小孩过年压岁钱,后生们双膝跪地给长者恭敬叩首作揖“请压岁钱”,客套地问安“新年好”,大人们乐呵呵地从口袋掏出贰毛或伍毛钱,宽裕家庭的长辈会给孩子壹块或贰块压岁钱,意表孩子又年长一岁。
孩子们结伴成群,用请到的压岁钱,去村部代销点买炮仗玩,把鞭炮拆个插在雪堆上或泥巴里,一声炸响雪泥四溅,弄得来不及躲的玩伴一身脏。只能晚上到家用毛巾擦净,或脱下搓洗用火烤干,第二天接着穿。
各家大人小孩提着装满糖果酒肉“四色礼”的油馍篮,走遍所有亲戚朋友家。没有摩托车、电动车或轿车代步工具,全村上百户人家买自行车的仅有两家,都极少外借。一年到尾,亲朋关系靠节气礼尚往来联络感情,互动帮扶,显得格外亲热。
“请年戏”把过年推向高潮。村长出面请来邻乡农村艺人临时搭成的戏班,演戏不付钱,只管艺人吃饭,戏班演出三、五天待走时,赏给各位八斤、十斤村集体公粮,回赠艺人演戏的辛苦,给多给少从不计较。演出的剧目穿越历史古今,跨越千年时空,人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忠奸邪正,让人悲喜交加,怜悯生情,恨之莫及,爱之叹惜。
从正月初一到二月二龙抬头,农村的春节应时过完,村民们在欢乐尤尽中又开始新的一年耕种。今天回想儿时春节,用“请年”的古朴形式,诠释了礼俗的体现,凝结近亲远邻情感,承系团结互爱和社会和谐的重要纽带。
随着经济发展,时代变迁,今天的人们,吃住衣行满足,花钱更不愁,天天如过去人们过年,各方面条件都超越以往人们过年生活,不再有前人对春节的向往和重视,“请年”礼习断失,年味儿变淡,过年新鲜感渐远。
年往年来,丰富发达的现代元素,虽赋予了春节推陈出新的内容,却正在冲淡过年背后蕴含许多传统优秀文化的基因。如何在新时代中国文化的推进中传承民族习俗,融合到幸福美好家庭的具体建设进程中,是国人直接面对的深思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