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上初中时，除了学习各门功课外，还有许多学工学农学军的任务，基本上每个学期都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来干这些与学习文化知识关联不大的事情。当时有句话叫做“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蹉跎的岁月，这些活动虽说是对文化学习有很大的影响和干扰，但从另一个侧面来说，也让当时青春年少的我们接触了社会，得到了一些锻炼。
记得初一刚开学就是学军，情景和现在的学生军训差不多，只不过时间要长一些。下学期就轮到学工了，是去县城当时办得还不错的轧花配件厂，这个厂主要是制造和修配轧棉花的机械设备。学工的那天厂里开了欢迎大会，接着同学们被分到不同的车间，成了各位师傅们的小“跟屁虫”。到上初二时，就自然而然的轮到学农了。学农与其它的课目有些不一样，就是要离开家到农村去住上一段时间。所以，在听到要去学农的消息后，同学们好象都很开心，抑或有点小激动。因为在那个“读书无用论”盛行的年代，感到不用动脑筋读书了是一种“自由”与“解脱”，还有就是对于当时我们这些从未出过远门，离开各自家庭单独在外生活过的孩子们来说，也有一种新鲜感。虽说那时同学们中很少有是独生子女的，各自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较多，家长对孩子们平时的管理教育更多的是“放养”，但我们还是有一种对冲破家庭生活束缚的期待和冲动。
学农是在距离县城大约有二十多公里的地方，一个叫做小李庄的村子。那个村庄不大，只有20多户人家，位置比较偏僻，生活更是贫穷，很多户农民家里连热水瓶都没有，家用电器那时真的只是有个手电筒了。当时的粮食是凭票计划供应，还要搭配山芋干。如果用粮票到粮店专门购买山芋干的话，1斤粮票可以买到6斤山芋干。虽然我们在学农前都交了伙食费和粮票，但是也不够敞开吃的。一般都是早上吃煮的山芋干，中午和晚上吃米饭，有时晚上吃的也是山芋干和稀饭。山芋干现在已成了稀罕食物，是人们改善膳食结构增加纤维素的保健食品之一。但那时大家年纪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之干农活体力消耗也大，所以特别能吃。这样的话把山芋干当作主粮吃就不行了，因为吃山芋干不抵饱，一会儿就饿了。记得有一天上午，有位男同学饿的在田间站不起来，说眼都发花了，我们的班主任唐尚浩老师就把自己中午的米饭省一些给他吃了。
平时吃饭时，女同学们饭量小些，就发扬风格谦让，男同学们却管不了那么多，有时都"抢"饭吃。有一次有位男同学因为吃得太急，被米饭噎住了喘不过气，直翻白眼，脖子使劲向上伸了一会才缓过劲来。还记得，有天晚上生产队长要大家加班打麦子，就是把收割好的麦子在打谷场上脱粒。大家干得都很卖力，全部干完后已是夜里11点多钟了，生产队长有点过意不去，就专门派人烧了饭菜招待同学们。刚开始大家伙想吃又不敢吃，嘴上说不能吃农民的东西，怕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其实心里都很馋想早点去吃。后来带队的唐老师看到乡亲们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不吃也浪费，况且夜已深大家的肚子也确实饿了，就同意同学们去吃。老师一发话，大家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了，一个个就像小饿狼一样扑上去吃了个痛快。
学农的时候女生分住在农民家，男生住在生产队打谷场的公房里。为了学生们的安全，带队的唐老师经常在晚上提着马灯，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蜿蜒曲折的田埂上，到各处去清点人数和查铺。那时是农忙季节，经常晚上也要去干活。印象深的是，有天晚上唐老师带领着我们踩水车给稻田灌水，随着我们脚下哗哗的水流声，清清的河水湍急地奔向稻田，滋润着久旱的禾苗。皎洁的月光铺满大地，远山近野仿佛披上了淡淡的薄纱，点点繁星缀满天空，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在身边飞舞，青蛙王子和蟋蟀以及许多不知名的虫儿时而低吟，时而欢唱。在这美丽的夜色中，聆听着大自然美妙和谐的声音，同学们都显得无比的陶醉，一边踩着水车一边唱着民歌。真有点象《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歌词中写得那样，“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水面映着银色月光，一阵轻风，一阵歌声，多么幽静的晚上”。不过那时也不知道有这首歌，就更不会唱了，也就是哼唱一些地方小调。但现在回味起来，还真有点这样的意境，很有一种融入大自然的怀抱，心旷神怡的感觉呵。
那时的我们虽然年龄小，但思想还是蛮封建的，男女生界线分得很清楚。在学校的时候男女生之间很少讲话，就是坐在同一张课桌上，有的也用粉笔或圆珠笔划一条分隔线，更有甚者还用小刀在桌子中间刻上一条线，并涂上蓝墨水，俗称“三八线”不能逾越。有位朋友曾和我开玩笑说，“你那时候早恋过吗”？我笑着回答：“既无贼心也无贼胆呵”。是的，无论哪个时代，爱情一直都是人们传唱不衰，古老而又新鲜的话题。歌德曾在《少年维特之烦恼》中写到：“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但那时在“极左”思潮的影响下，谈情说爱是禁区，不要说处于蒙胧年纪的我们，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就是正值谈情说爱年齡的青年男女，也不敢有什么过份的举动。但从人性的角度来讲，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异性间都会有相互的吸引、付出和感动。就象现在人们常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也就是这个道理吧。但那时迫于无形的压力，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同学们一个个都装着像个小大人似的，好像对异性都不屑一顾。但说实话，每个人心里都或多或少藏着掖着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外出学农就不一样了，天天在一起干农活，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女生们都很勤快，对男生很关照。田间劳动衣服很容易脏，都是女生帮我们洗好晒干叠好后再送来。脏活累活男同学也都抢着干，体现了同学间大家庭的温暖，唤起了同学间亲情和友谊的光芒。多年后，这些细节都沉淀为相互牵挂的情感了。
还有一件事，我的记忆也很深。村子里没有什么大块的空地，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我们空闲时就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玩。有一天，在打谷场旁边的草地上，突然发现了一条有1米多长的水蛇。葛健同学看到后很兴奋地跟着追，其他同学也跟在后面起哄，有的手拿铁锹，有的手持木棍忙得不亦乐乎，但最后还是让葛健同学徒手抓到了这条蛇。只见他捏着蛇尾巴在抖动，说要把蛇的骨头抖散，它就不会咬人了。把这条蛇折腾死后，他又开肠剖肚取出蛇胆，就着一碗从水缸里舀出来的凉水，昂着头伸着脖子一口将蛇胆吞下，同学们都为他捏把汗，他却象没事人一样说：“吃蛇胆对眼睛好”。但直到现在也没发现葛健同学的眼晴比我们好多少，听说他很早就戴上了眼镜。不过要是搁到现在，蛇肉燉汤倒是一道不错的美味家肴呵。
往事如烟，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在去年的初中同学聚会上，我再见到这位老同学时，虽然他的脸上已留下了岁月的沧桑，鬓发已染白霜，但依然还是那样的活泼可爱，好说好动，童心未泯，真是难能可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