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憨态可掬处透露出机灵、狡猾，具有活泼好动的天性。一身雪白绒绒的长毛，就像蓝天上的一朵白云。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贼溜溜地转来转去，一点都不安分。
雪儿来到我家纯粹是个意外。
父母一生中不养狗，怕狗招惹是非。雪儿原是我外甥女的宠物，那时外甥女上高中，抽不出时间料理，姐姐便将它交给常年居住在乡下的父母帮忙照看。
雪儿初到乡下很不习惯，也许是思念主人吧，成天到晚前爪趴在高高的门槛上“汪汪”叫个不停。两个月之后适应了新环境，雪儿只要听见门外稍微有响声，它像一只离弦的箭跃过门槛跑去。原本雪白的毛常常被自己折腾得脏兮兮地，像一只落魄的野狗，作为宠物的那种“尊贵”气质已荡然无存。雪儿的适应能力特别强，很快就熟悉了乡下的环境，四处乱窜，还同比它高大几倍的本地狗撕咬，虽咬得遍体鳞伤而乐在其中。可气的是，它还时常追赶鸡鸭，弄得鸡鸭惶惶不可终日，一见它“光临”就喊叫着四处扑腾。雪儿只是玩玩并不伤害它们。邻居见到雪儿心生厌恶，趁我父母不在场就拿石头打它。雪儿报复心强，于是它专门咬邻居家的鸡。为此，母亲不得不向邻居家道歉，对于咬死的鸡母亲就用自家的鸡抵。看到雪儿经常受伤，母亲对雪儿不由得担心起来：一则怕被大狗咬死或被他人打死；二则怕伤着人，母亲把它关进柴房，由于雪儿身子矮下，在门下的空隙处钻出来独自逍遥去了，伺机报复打它的人，把这户人家的鸡咬死了好几只。雪儿知道闯下大祸，许多天不曾回家，害得我母亲四处寻找 。后来，雪儿自己回来了。母亲决定给它一点颜色看看，在它的颈部系上一条铁链子把它拴在大门外。自此，雪儿一见母亲就哀鸣，尾巴摆得特勤。拴了二个月之后，母亲实在不忍心，把它放了。经过那次教训，雪儿倒也温顺了一些，不再妄自尊大，也不随意乱跑。母亲走到哪里它就尾随到哪里，俨然成了母亲的“贴身保镖”。常常在阴森森的山林间给母亲壮胆。有一次，母亲在土寨子山地里种玉米时，在陡坡处不小心碰到一块石头没有站稳顺着山坡滚了下来不省人事。在一旁追赶小鸟的雪儿听到滚动声从半山腰跑了下来，用红红地舌头舔着母亲的手，见母亲没有反应就“汪汪”叫过不停，随后它自个朝家的方向狂奔。那天，我正好去接母亲，刚走到半路，只见远处一个小白点在飞速地移动，逐渐变大，然后就像一团棉花闪电般地朝我涌来，这不是雪儿吗?雪儿一看是我就“汪汪，汪汪……”叫个不停。我纳闷，雪儿怎么哪？雪儿看我不明白它的意思就咬着我的裤脚向前拉。莫非？一种不祥预感随之而来。我同雪儿一道飞奔着。到边后，母亲刚刚苏醒过来。雪儿在她身边摆着尾巴撒欢，不停地用舌头舔着母亲的手，像一个温顺的孩子。
雪儿自此乖了许多，成天和父母在一起，只要其中一人出去，它必尾随其后，时不时地跳得老高抓扯衣服，以示亲热。
一天，母亲到集镇买东西，考虑到公路行驶的车辆多，担心雪儿被碾死，母亲将它反锁在灶房里，就在母亲刚上车不久雪儿就跑了出来，沿着公路同中巴车赛跑。听父亲说，雪儿太狡猾了，它在灶房里“汪汪”直叫，父亲以为它饿了，给它送了食物，雪儿当着父亲的面佯装吃着，趁父亲在水井里舀水之时飞快跳过门槛跑了。
雪儿从不在屋内过夜，母亲就在窗下给它弄了个窝，用当年的稻草铺就并在窝内放了一层旧棉套。有天夜里，雪儿“汪汪”叫过不停，父母亲知道它爱叫就未加理睬。第二天清晨，母亲开门看见雪儿有干裂的血迹，腿子一瘸一拐，母亲以为它又同哪只狗撕咬了，回过头一看，灶房门上的锁明显被人动过，母亲把熏好的腊肉锁进粮仓，给雪儿在灶房内安了窝。
雪儿很通人性，只要我们一走到村头，它就像一个球一样的“滚”了下来，又是作揖又是摇尾巴，还时不时在我们裤管上留下几个漂亮的梅花脚。有次，我从城里回来穿了一条白牛仔裤，雪儿以同样的热情对待我，把裤子弄得脏兮兮地。我很恼怒，顺便踹了它一脚，雪儿“呜呜”的跑开了。雪儿长记性，自此再也不敢在我面前献殷勤了，看见我回家，它只是远远地摇着尾巴。……
和父母朝夕相处的雪儿在一次偶然的灾难中离去了。
2013年的腊月二十九上午，雪儿看见我母亲提着一桶洗好的白菜远远地走来，它十分兴奋从屋前的石阶上跑了下来，刚到公路上就被一辆急驶的黑色小车撞得老远。待母亲赶到时，雪儿已奄奄一息，它用失去灵性地眼睛望了母亲片刻，随即痛苦地闭上那对葡萄似的大眼睛。
“雪儿！雪儿！！……”母亲不停地呼喊着，可是雪儿再也醒不来了。
此刻的母亲泪水涟涟，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生怕再次触痛它那血迹斑斑的伤口，她轻轻地用一双枯瘦的手把血肉模糊的雪儿抱在胸前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家里走去。回家后，母亲用温水将雪儿身上的血迹用手巾轻轻擦去，再用几尺新布将其裹住装入一口长方型的杉木盒子里深埋在屋前菜园里的一株梨树下。 逢年过节，年迈的母亲总在雪儿墓前烧一堆纸钱，点上油香和蜡烛，放几样雪儿爱吃的食物。此时此刻的母亲总是念及雪儿的好，泪珠儿常在她眼眶里打转。一次，母亲伤感地对我说：“要是雪儿不死就好了，家里会热闹一些。”听了这句话，心里隐隐作痛……
作者简介：覃正波，男，土家族，湖南张家界人。2015年始创作文学作品，现已在公开发好的报刊杂志上发表45万余字。系湖南省散文学会、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