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灰雾蒙蒙，风刮风雨打雨，淅沥洒啦一阵压一阵，老天爷似乎无情将大地沉浸汪洋里。
魏老汉顶着旧伞，时而歪斜阻拦，时而摇颤溜滑，举步维艰，不停向前。
有道是，人一旦倒霉，连老天都不放过，应验了“祸不单行”那句老话。魏老汉刚出院，魏老伴急诊胃癌需救治，待缴3万押金。报告一出，犹如霹雳击晕魏老汉——家里本来已被久病的自己洗劫一空，接着还得缴巨款住院，简直没钱就没命。
魏老汉别无选择，只能拉回老伴，凑足钱再投医。他思前虑后，无奈之下又向小儿子伸手。
魏老汉心里咯噔咯噔充满冷意，深一脚浅一腿，已然无视眼前恶劣环境，越走越急，越急越赶，为了老伴续命，脑袋里仅浮一个词——救命钱！
魏家虽无女儿，但有四个儿子，当时亲戚邻居都说魏家多子多福，老有依靠，他人羡慕妒忌，自己满心得意。为了这个家小，魏老汉更是没日没夜做牛不言苦，当马不觉累，总是盼星望月，期待老来有好果子吃。
世事往往你会料它会调，结果事与愿违，总来意外。现实是，四个儿子除了小的有份固定收入，其余三个均度日如年，过了今天不知咋过明天，个个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魏老汉只要遇事，自然想起小儿子，指望小儿子，这回已记不清第几次了。
小儿子名叫魏来，和许多农村娃一样，自小贪玩顽皮懒散，见汤喝汤，见粥舔粥，整天无所事事，天长日久便渐渐遭家人嫌憎，被同伴厌弃，众人嬉称其为“魏浪狗”。魏浪狗虽不爱干活，但能说会道，一张巧舌能把黑的描成白，贼精灵。随着改革春风吹遍大地，唤醒山河，小伙子有幸被当地一家乡镇企业招聘为产品推销员。据说魏来出道时才二十岁，离家时他头扎一条辫子，体挂一根乱子，几乎净身出户。魏来获此良机，竟然成全了他人生转折。
由于乡镇企业推销工作非常对口魏来特征，魏来进入后大显身手，主动发挥自身优势和聪明才干，个人推销业绩与日俱增，很快受到主管赏识和器重。通过几年折腾，魏来轻轻松松在镇上购了房安了家，娶了媳妇扎了根。最合意的，媳妇也随魏来在同家企业干活，小俩口得益于企业蒸蒸日上，工作稳定，生活安定，加上双双艰苦朴素，日积月累攒下一些积蓄，凡老爸上门从没让他扫兴而返。而这次老爸狮子大开口要3万，这让魏来为难了，媳妇更是直接推脱：“爸，咱也有儿子，也要购房买车娶媳妇，咱的钱也来得不容易。咱明白妈的病得治疗，但……这样吧，三个哥哥出2万，另外1万咱来负。”
魏老汉听罢无语，心里有数，小媳妇对之前欠账只字未提，今又主动承担大头，也算通情达理。只是三个儿子家家贫寒如洗，让他们凑千元还能想想，凑2万说都甭说。
“你们也知晓三个哥哥家况，昨晚已与他们商定，百年后咱住所全归你们，娘的医疗费盼你们解决，咱就指望你们救娘了。”魏老汉说完老泪纵横，低头抽泣。
“爸呀，那山窝窝的破瓦房算个啥？没用，咱不需要。”
“那，那是祖基祖屋，那老房子好歹也值几个钱，将来……”
“爸，您就甭多嘴了，咱清楚父母的有多命重要。实说吧，咱刚订购城里一套房子，又贷了款，家里确没余钱。今天您先回去，我想想法子，最迟三天答复您。”魏来瞟了一眼媳妇继续说：“爸跟我去大药房，先配点药物给妈试试，咱们走。”
“魏来，妈胃疼，别忘了配些止痛片。”媳妇见丈夫打发了老人家，暖心示意。魏老汉听闻，紧随小儿子怏怏而去。
老天依然大雨纷纷，此时已分不清老汉湿漉漉的脸面是雨水还是泪水。
“爸，雨下这么大，您就在此稍候片刻。”
魏老汉见儿子匆匆离去，呼天雨不止，唤地满洼湿，孤身长叹：苍天有眼不知情，人心隔肚难懂意。魏老汉倚身人家屋檐下，真正体会到人间冷暖。
嘟！——嘟嘟嘟！魏老汉的小灵通突然响起。
“谁？老大啊，妈说难受？告诉她，我马上回。好，让你妈接电话。”
对方“唉呀呀”传来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沙哑老妇声：
“老头儿，又去找小来？我，我讲多少次了，别再打扰小来家，你总没记住！咱四个儿子，老大老二老三，至少都为他们搭了个窝，也算尽了咱做父母一点心；可，可老四小来只给了他一条小命，啥都没给啊，而你，你一个劲向他要这，要那。我说呀，小来的报答已经远远超越了，咱俩还是留点口德吧，你，你赶紧给我回来！”
“啊呀，你这多嘴老婆娘，这些我都明白。”
“明白就好。听好了，我这病，你瞒我，我也自知，比你治疗三个月花费6万还难医。眼下，你即使凑足钱，我，我也不会治。我老太婆已是七十几岁的人，命数也到位了，别浪费人家辛苦钱啦。再说，我也不想将自己的完肤完体割割补补，待尝尽了痛苦再归西。你快回，我真有些不舒服。”
“好好，你省点力，少说几句，我回就是。”
“爸，妈催您了？”魏来见父亲的脸色苍白了许多，满面湿湿漉漉跟脱虚似的，慌忙上前提交一个鼓鼓的黑色塑料袋：
“爸，我本来跟你同回老家，把妈送医院，可明天的机票已订，咱预约在先，需出差签订一份推销合同。这里面是3万，您别对家人外人说什么，自个儿心知肚明就是。拿上，您让哥嫂帮帮，明天就进医院，我三天后赶回。”
魏老汉听闻，目视塑料袋，双手颤抖，久久未接。魏来见状，猛然贴身老父，紧紧相拥：“爸，您先回，告诉妈，我三天后探望她。”
【作者简介】俞金闪，男，浙江新昌人。作品《赵家异变》《英雄联囍》《临时爸妈》《烟情秘闻》《爱恨尘封》《探亲记》《庆功宴》《教训》《让步》等小说故事相继发表在《中国作家在线》《文学百花园》《世界大同文化传媒》等刊物平台。其中，《空手道》《较量》《伪娘理发》《双龙抢珠》《堡垒》等作品在征文比赛中获奖。现为《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中国微小说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