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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 平:运河轶事 

发表时间:2019-09-03  热度:

一张旧照片,留下了这条古老京杭大运河某地的历史瞬间,从这张发黄的旧照片上看到,清瘦颖秀但很年轻的我,正抱着刚满六个月的女儿——因为当年我们的婚房,就设在大运河北堤岸边。

在我的背后是座高大雄伟的三孔桥。一座架在本市西门外大运河上的,据说建于宋代至今有千年历史的“西仓桥”。

 “苏常熟,天下足”,京杭大运河乃皇粮漕运之路,系国家命脉,百姓活命之靠,西仓桥是一座为漕运而生的石桥,明正统十二年(1447年)江南巡抚、清官周忱建了这座木质广济桥,因靠近西仓库故称西仓桥。明成化十七年(1481年),巡抚王恕、知府孙仁重修广济桥并改为雄伟坚固的三孔石拱桥;1567年和1718年该桥又重修过两次,至于成为京杭大运河上石拱桥中孔跨径最大的桥,其拱券高敞薄拱薄墩,有典型的明代风格。 1985年我到常州酿酒总厂工作才弄清,工厂隔壁的常州第二粮食加工厂,就是明、清时期的“廒仓”。那时工厂每月发两箱啤酒作为福利,我就分批将酒驭在自行车书包架上拿回去。

尽管我家与工厂仅是一河之隔,但就无法带货过此高耸的三孔桥,只能将酒箱搬过桥再推自行车过桥,后来该桥太老了,无法承荷行人就被全封闭,在便桥没造好之前我只能从怀德桥绕道而回,就此要多走好几里路。

西仓桥南北桥堍旁各有一条不宽的小石板马路,商店,民房毗邻相错,也很热闹。京杭大运河部分拓宽,这座京杭运河第一桥就被拆掉了,如今仅剩记忆中的往事,那时我常抱着幼小的女儿来此遛达。有时会登上西仓桥高高的桥面站在桥的中央,遥看着这大运河周围的风景。古老大运河的两岸平房众多且大小不一,桥下这条看来并不很宽阔,河床也不太直。但一片黄澄澄向东流淌,浑浊河水的古运河里,总是异常暄闹。载满各种物资的木船,水泥机帆船,轮船拖驳船队,日夜“卟卟卟!卟卟卟!”地来往穿梳不息,一片繁忙景象;这条贯穿南北的千年动脉,已承载过多少代人的梦想与希望?对此我总会浮想联翩。

噢!喔鸣……噢噢!听见有汽笛声由远而近,我伸颈瞭望看见西面天空上浓烟蔟蔟,再细一看,原来是一艘烟囱高耸,浑身黑黢黢的燃煤蒸汽小火轮空咣空咣地驶来。蒸汽机哧咕哧咕喷着团团白雾,船头如利刃将河面劈成两爿,之字形水浪泛着层层涟漪阳刚地朝两岸涮去,河面立刻被搅得晃荡晃荡,两岸的驳堤被汹涌涛峰迎头痛击,激起的水珠如天女散花般飞溅。小火轮的船头上站了一位汉子,他手执一根长长的标杆一边朝船头前的河面伸去,一边回头朝轮船驾驶室方向打着手势。

驾驶员用汽笛声或高音喇叭作出回应,浓重快速的北方口音如念咒语,后来才弄清他俩是在互通河面吃水现状。

小火轮要过西仓桥时虽然放缓航速,可蒸汽机仍在哧吭哧吭地哼唧,好像有多人在同时咳漱。轮船后面拖着一大咕噜装了鸟黑油亮煤炭的铁驳船。男女船工们一边大声讲话,一边用吊桶将河水提上来冲刷黑油油的铁壳甲扳。情景如此壮观,让我非常好奇,知道这种燃煤蒸汽小火轮已属少见;如今在运河里航行的大都是内燃机轮船,呜呜,呜呜……叫声沉稳从容,不像小火轮喔喔……噢……噢噢,噢噢,总是一副急吼腔调。关键内燃机船身清清爽爽,不像燃煤蒸汽轮船邋里邋遢。

历史悠久,饱经苍桑的京杭大运河,是一条促进中国经济腾飞的水上交通大动脉,内运黄金航道,如今更显举足轻重,所以围绕她的故事也是褒贬并举莫可名状,有年夏天洪水爆发,大运河水位猛涨。这天下午雷雨交加,天色昏暗,一位年轻的母亲冒雨骑辆带了儿子的自行车匆匆回家。此时水天一色,母亲眼前一片雨雾遮蔽,但她仍然埋头骑车,没想到在广济桥堍旁时刹车突然失灵,结果连人带车冲进大运河,后面的儿子却跌在堤岸上。他爬起来就大声哭喊,妈妈,妈妈,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可眼前除了汹涌的河水,毫无母亲的踪影。

从此我每经此地心里就会隐隐作疼,大运河啊大运河,你不仅有许多脍炙人口的美好故事,也发生过无数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故啊。

西仓桥北堍朝东是条不宽的石子路,两旁有菜场、理发店、老虎灶、澡堂子。药房诊所旅馆,不过最多的还是饭店与船上用品商店;附近码头常停泊着各类船只和轮船公司的班船,所以此地总显车水马龙。

一次我去理发听一位老师傅说,这爿剃头店是他爷爷开的,那时周围有许多木行、米行、豆行,因为来往商人很多,所以很热闹。

一个星期天上午,我准备去换液化汽瓶。可是跨上破自行车没骑几步,前胎就被一块小石子砒了下,慌乱中的我听见车后有声蓬通匡朗朗巨响,接着就是一阵哐啷啷地滚动反应。

我连忙刹车回头一看,坏啦!那只钢瓶从车架上颠下来了,此时正骨碌碌地往岸边滚去,我立刻将车子停住朝其扑过去,但为时晚矣;眼看着钢瓶一蹦三跳地掉进了大运河里,我连忙奔到岸边伸头寻找,见它在水面翻滚了几下就顺着水流一浮一沉地向桥洞方向淌去,沮丧万分的我连声喊道,完了完了,这下子没辙了。

何事没辙啦?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关切的询问,我回头一看是位正准备出门的邻居老伯,其实刚才一幕他早就看在眼里,你不要急,看我的,说完他转身回屋拖出一根带铁钩的长竹杆,然后一路小跑来到前面豁口,因为此处有一个阶梯式石砌码头。

登登登!老伯三步并两脚地跑上贴近河面的那级阶石,稍微站稳就伸出长竹杆仔细巡查:不久就看到这只钢瓶顺流颠漂过来,也就在要从眼前淌过去的一眨那,老伯身手敏捷将竹杆向前猛然一扎,竹头上的铁钩便准确无误扎住钢瓶耳栓,稍微用力,钢瓶就呼地一下被他拖到岸边,我立刻弯腰将其捞了上来。嘿,我看你往哪跑!老伯一边收回长竹杆一边得意洋洋地对我说,模样就像刚打了胜仗。谢谢您啊老伯,千恩万谢的我掏出大前门。一番攀谈得知,眼前这位黑脸长鬓,身体健壮的邻居老伯从小在运河边长大,所以练出一身好水性。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打年轻起他就从事运河打捞工作,这也算个事?我这辈子从运河里捞上来的东西数也数不清,就说这救人吧,有多少?连我也记不清罗!老人一边乐嗬嗬帮我将钢瓶挂到车架上,一边大大咧咧地对我说。

哎,我老了,这些事只能让年轻人去干罗,凝视眼前浪滔涟涌的大运河老伯自言自语,神情不无眷顾。告别好心的他我又跨上自行车。

有时河里船队太多太密,一下子拥在桥洞前后轧起档来,若不及时疏通,没多久驳船队就会上下尾随,如同被胶水粘住排上好几里路。

遇到此亊,船家只能耐心等待,相信水警会赶来疏通。但有时船队实在太多航路很难马上恢复,譬如有船被撞沉撞翻或搁浅了,这条航道一时难以恢复正常运输,船家女们闻讯,立刻穿戴齐整挎上竹篮,拖儿带女地下了船。这些女子下了船又是另番风韵,一个个身姿结实形态健美,走路左右摇摆风情万种;这是长期在船上生活养成的习惯,

女人们一边用甜腻腔调询路,一边用略带羞涩的眼神四下打量,一到桥东她们就分散了,惟有在商店里方能见到她们的身影,不一会,她们便大包小袋地满载而归。

哎呀梅三姨,你买的这只烧箕真好,全是篦青的那,哟,小菁,你买的蒲扇又大又漂亮,是的,我找了好几家店才看见,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好给小把戏睡觉赶蚊子,这些事男人不会……格格格,你家男人只会……彼此还议论戏笑着,可是一回到各自的船上,她们便忙碌去了。

中午,男人们盘腿坐在船仓顶蓬的盖板上,他们一边喝酒抽烟,一边叽里瓜拉地说着话。船上的狗们也没闲着,彼此站在袅袅饮烟的船舷旁互相对吠。偶尔会有几位船家女手拿水桶来到我们小院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放点自来水行吗?我们就指着水龙头说没问题,尽管来放,尽管来放噢,妇女们一听喜滋滋放滿水就走,不过从不多要。

每到枯水期,桥洞前后常有船只搁浅。每遇此事,船工们一边焦急地大呼小喊,一边用槁竹支撑船身想立刻脱险,有时实在不行,干脆脱光衣服蓬地一声跳进冰凉河里,使尽力气去推沉重倾斜的船体。正在航船的舵工立刻以此与儆,放缓速度,不敢抢档争进桥洞,一只只循规蹈矩礼让三先。

有年秋旱,河水严重枯竭,岸边露出明显的涸泥,因为行船骤减,环境也宁静了许多。这天午饭后,我和老婆一起抱着孩子在堤岸上散步。见跑建材运输的船主在此搭了几条宽长挑板,因为河水浅下去一大截,载满砖头石子黄沙还有水泥钢筋的驳船无法近岸,聪明的船主先用木桩架了支撑,然后用几块挑板连接好往岸上卸货。

不这样不行啊,建筑公司催的太紧,一位包工头模样的中年汉子笑着对我们说,看看船工们正挑着担子哼哟哼哟将建材往岸上卸,我们感慨不已,这些年房产业突然膨胀建材需求骤增,所以跑建材运输成了船主们赚钞票亮点。正瞧的起劲,突然听到有人在高喊,小朱小朱,朱老师朱老师且一阵高过一阵,老婆东瞻西望循声寻找许久,终于发现这叫声是从河岸下边一条狭长旱路上的拉纤队伍里发出。

仲秋时节天气已经很凉,可眼前的这些男人却全穿着短裤光着膀子赤脚弯腰头几乎冲地,每个人身上都斜背着一根粗壮纤绳正吃力地一步紧跟一步朝前迈去。其中有一位蓬发年轻壮汉虽然满脸大汗身子朝前130度倾斜,但他还是抬头瞪眼,吱着雪白牙齿举起黝黑的左臂冲我老婆直挥,嘴里大声叫唤,朱老师朱老师,是我,是我啊,惊喜神情显而易见。见此熟悉脸庞老婆蓦然想起他也姓朱,是自己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当年她被选出来当了老师,而这位船工子弟按规定只能回到船上去子承父业,不料竟会在此不期相遇,的确非常意外。他一边笑着与我老婆互询近况,一边姿势末变地用力拉着纤绳蹬脚缓缓离去。顺其身后粗粗纤绳延伸与河中的一艘大船桅栏紧紧相联。看看此船虽然沉重蹣跚,但航向始终坚定不移。多年后,老婆参加老同学聚会回来问我,还记得当年那位拼命拉纤绳的男生吗?一经她提起我想起了这些事情,他现在已拥有好几支船队,是一位内河运输大鳄罗,说起他的变化我大为惊讶。

当年每到夏天雨季,大运河水就会泛滥,古老的河床就像被人打肿般宽阔高涨起来;急湍如泻毗浪高涨的洪水,从上游一路汹涌流到西仓桥洞前戛然被阻,桥洞里的河水骤流速泻,与桥洞外形成数尺落差,考验舵工行船功夫的时候到了;顺水行船要注意不能偏离航向,否则就有被撞在有干年历史的桥墩上,弄不好就会有船翻人淹的可能。

逆水行舟的小吨位水泥船、机帆船、小木船更须小心,有时船还未到洞前就有被激湧涡流旋转席卷而下,导致人船失控沉入河底的危险,

就连那些隆隆巨响,依仗大马力柴油机的内燃轮船龙头,有时也会被这强劲落差顶如佗螺般在洞前直打旋呢,所以不管白天黑夜,这些貌似强大的家伙要通过桥洞前,总是先要呜!呜!呜呜地预先发出高昂鸣叫,以壮其胆,有时半夜三更忽地连响几声把熟睡的女儿闹醒。其后如长龙般的拖驳船船工此刻也很紧张地相互传递信息;注意,要过桥洞啦!扳艄推艄声如狮吼虎啸,南腔北调的吆喝声,稀里哗啦的拖槁声响成一片,如今似乎还在我的耳边回荡。随着京杭大运河新的拓宽工程全面启动,来年春天我家也搬走了。

再见到的京杭大运河时我发现河面拓宽五倍不止,600吨以上驳船来往穿梭如飞,靠拉纤运输的历史不再复还,两岸风景如画的绿化带让我心旷神怡,因为我的家就住在大运河内城段广化桥北,那座历史见证味实足的西仓桥,按原型重建于常州东坡公园里。

几年后,京杭大运河常州段又南移了,如今的大运河内城段已成除了游艇与旅游船就没其他运输船的景观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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