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他妈的够烦人啊，打开电视就是广告，坐在沙发上的钟预测一边嘀咕，一边关掉了电视机。估计那个凸胸翘臀的平面女模与一位挺胸凸肚的肌肉男说完他好我也好，10分钟过去了，他再捺了捺遥控器，这《一转成仨》节目终于开始了。看着看着，他感到男主持人的面孔很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像谁，所以只能一边随着情节的发展，一边在脑中竭溢回想。
听你丈夫说，自从发现你发了几条暧昧短信给刘喜贵后，你们夫妻间就出现了情感危机是么？年轻男主持人问那位坐在台上的女子，观众的目光唰地一下全对准了她，钟预测也停止回想开始注意她。
这是位浑身珠光宝器的中年女子，因被几簇强光灯罩着，她只能低了脑袋期期艾艾，态度不置否可，因为灯光的反差关系，所以台上的其他地方显得浑浊不清，此时，画面外传来个男中音。
尽管你一口否认，可两眼却四处乱瞄，两手不停摸面孔，还不时抬头看看天花板，这些微表情充分说明你在说假话。声音传来的同时，电视镜头又对准了台上的主持人。
请观众亮灯——同意她撒谎的，请亮红灯，不同意，请亮……还发出指令。可是话音刚落评审结果就出来了，从观众80%的红灯明确你在撒谎，而且……在主持人宣布结果同时，导播将镜头转向台上的那位男嘉宾。但钟预测一看桌标便HOLD了，著名心理学专家杜鹏程？
OUT啊，杜鹏程，难道就是咱厂职校的老杜？钟预测揉了揉眼睛再细一看，沒错，是老杜，就是与我同批进厂的那位老杜，可他咋了成心理学专家？今天不打开这档节目，我还真不知道呢。
还过这疑惑仅存一秒钟心里便明白了；一位气宇轩昂的市委某书记刚滔滔不绝，正气凛然地作完廉政报告一下讲台就被省纪委带去“喝咖啡“了。扒开一查，哎哟，女人，票子，卖官，还有……什么乌七八糟的坏事都干，问题远比老百姓想象的更严重。
老同事关秃子的儿子在单位除了接客服电话就是打杂，可一上网便自称关老师，网民哪知实情呢，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全叫他关教授了，他呢，也还就自认了，如果不叫他关教授他还不高兴，其实他就是个技校肆业生。小区保安老李半文盲，儿子因诈骗女孩钞票情感，被派出所按照治安条例关了5天。可一放出来他就成了网络诗人，戒勉，心灵的永远提醒，戒勉，是清涤我人生……从此许多小年轻一见到他就围上去请他签字，几个没签到的女孩子哭啊哭，神情还蛮伤心呢。至于小学女教师扛块作家牌子到处去作情感鸡汤报告，公寓楼下开小古玩店的鲍立本在三八妇女节那天穿了件白大褂到北乡镇上自称老中医“专治疑难杂症，尤其是性病“等等……这老三届高中生的杜鹏程咋不能混个心理学专家？据钟预测的了解，他的水平远超这些人。想到这些，他细细地打量起这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眼角已布满皱纹，眼袋也明显下垂，幸亏时髦的西装与精心梳理的发型让人还看不出实际年龄，但他确实是老杜。荧屏上的这位原职校教师风度翩翩，一边滔滔不绝发表高见一边紧盯着女当事人的一举一动，两只突兀金魚眼泡在灯光的反射下咄咄逼人。钟预测突然想起他对自己说过，我老爸是黄埔6期生，北伐起就在国军队伍中从排长一直干到师座，因为抗战中亲自冲锋陷阵，所以战功赫赫。此时有不少同学在八路军方面当高干，国共撕破脸刚准备大打出手时，就有一位睡在他下铺的老同学化装成算命先生来动员他起义，老爸想了想就对他说，我对你们共产党实在不了解，再说蒋校长对我一直不薄，但我决不会对你们开……礼送了来人他就把部队丢在前线，自己跑回老家当了名中学教师。
当年我老爸若是发动起义，现在起码是省级干部，我也不会……每说起这事老杜就忿忿不平。拉倒吧，我的杜老兄，幸亏你老爸明智，在双方没开战前就去当了中学教师，否则不在镇反中倒楣，也跨不过十年动乱这道门槛，钟预测对这位知青籍的三级钣金工说。何谓知青籍三级工？这是国家为照顾大龄插队知青生活的项政策，不代表有真正三级工水平技术。
你看我老爸老妈全是三八式老干部，可不也……他点了点头说，这到也是，这到也是，虽然后来我爸带了个历史反革命分子帽子，全家下放农村，但无性命危险，活到改革开放后他还当上省政协委员。
那年他之所以去当厂职校老师，与喜欢看相的职校校长老郭有很大的关系。他去对大厂长要人时说；我看金工车间的小杜器宇轩昂，走路一顿一顿，总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哪怕去上厕所他的神情也是踌躇满志，我就知道此人饱读诗书，有一肚子学问，是个当职工老师的料，开钣金工完全大材小用，看看市场竞争如此激烈，你再不重视人才，嘿嘿……搞烦了的大厂长一听当场打电话给厂组织科。
杜鹏程啊，老三届高中生，有真才实学，水平比我可高多了，不仅分析问题有独特的见解，为人也……厂组织科来车间来了解情况时，主任苏大头一个劲推荐他。这位管理几百号人的金工车间主任初中没毕业，脑子蛮灵活，完全清楚上面的意思，这时不说好话才是个大傻瓜呢，所以杜鹏程就被调到厂教育科当了名职校教师。别小看这厂职校的教师啊，找老婆的机会比当钣金工大五倍不止，事实是在半年后这位模样不咋的大龄男知青没费劲，就把小自己8岁的女同行吕丽华勾搭上了，而同批调上来的男知青们还全是光棍条子。
但不管咋说，多年前的职校老师与著名心理学家的反差还是很大的，只是新鲜感让钟预测仍斜躺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当电视镜头再转向台上那位面对观众的中年女子时，他又HOLD住。也，她不就是对眼朱承璋的老婆凤英嘛！于是忽地从沙发上直起身体，两眼凑近屏幕再细一看，没错，她就是女裁缝于凤英，
干吗啦，今晚省电视台专播咱老厂男女的旧事啊，钟预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电视里传出一位女人的声音，钟预测一看，原来是那位女情感专家开始点评了。她用台港腔普通话抑扬顿挫地说，当物质丰富到一定时候，有些人的空虚感失落感，还有寻找刺激性的愿望就会越来越强烈，譬如……钟预测一听就感到她的分析不无道理。
譬如隔壁因开发墓地而发大财的邻居黄总老婆，出门不是Q7就是悍马，身上穿金戴银，哪天不上美容院去涂脂抹粉，她就认为自己不是个女人。结果她还是得了抑郁症，要么整天坐在家里一声不响，要么突然出去几天不见人影孑，弄的油头粉面的黄总不得不在半夜带些年轻女人回来，还对睡眼惺忪的女保姆说，这是为研究卖墓地的需要。
而他家苏北籍老保姆在电梯里见到钟预测就说，活到60多岁了，真还没见过一男三女半夜三更在床上研究卖墓地，钟预测一听就对她笑笑，然后一声不响地走出电梯。
听这位披肩长发，眉清目秀但两眼炯炯的女情感专家说，这人的情感就像湖里的野鸭子，说有就有，说没也就没了，全凭当事人的动机与被当事人的感觉，说完，抬起两只秀眼瞄了瞄电视镜头。
话音未落，一位男中音立刻补充说，据社会学家调查，当今社会有67%左右的男人拥有异性知己，有权官员的比例更大，目前这种社会现象还在逐渐上升。电视镜头立刻对准了这位满脸疙瘩的男法律顾问，他的话如同点燃了一只一脚崩，台下的观众全交头接耳起来。
呀，有这么多啊，难怪现在小三泛滥啊，难道有人说改革开放的最大成绩，就是让有些女人的裤带子随时放宽，有钞票的男人可以……这跟野猪、猴子有啥区别啊。噪动的现场让钟预测突然想起媒体宣传说，风情万种的女人十有八九好吃懒做，十有五六愿当小三，十有二三就是个……估计电视台为提高收视率才与广告商一拍即合，一直注意事态进展的钟预测猜测。
不过现实还就是这样，这男女情感上的事法律管不着，老婆看不住，男人津津乐道蛮有刺激，是的啊，倘若这世上没了女人，我们这些男人又会咋样了呢？当今蛮时尚的“剩男”这词，不就从当年“老光棍”这三字演变的钟预测想。
善于运用几何方式分析问题的他又想，那时我们厂里的未婚男女比例是3：1，年轻男子找不到老婆的比比皆是。想想，三个未婚男子挖空心思去忽悠一个末婚女，她们还会有剩？神经出问题了吧。
就说台上这女人的丈夫朱承璋，虽然天生对眼，海拔高度1。5M左右，但从他见到女人那副急吼吼模样说明，他的性功很健全，求偶欲相当迫切。不过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泡妞的参照物仅是武大郎。
噢，连这三寸橘子皮武大郎在没被毒死前，他的身边还有那位让西门庆神魄颠倒的潘金莲，我朱承璋为何不能找个女人？何谓雄起？不就是男人必须拥有娇柔酥软的女人，床第缠绵后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这理念虽然陈旧，但雄性的本能还就是这样，自然界里有铁证，仅是缺少人与禽兽间的区别。
可是有人对他不屑一顾，说凭他这种C等丁级的品相，在珍稀的女人面前是张棒冰纸，能够找到老婆的概率等于零，况且旁边还有个猛男刘喜贵从中掺乎，他的这希望就更玄。是的，相当相当地玄！
可谁也未料到，这位自嘲三寸橘子皮的朱承璋搞到老婆的时间，还比刘喜贵早好几年。当然这期间发生的狗逼倒灶故事，请作家写部长篇小说绰绰有余，若书名叫《钓妻》拿到国际上参评，弄不好还就能得个大奖回来。但把这些事弄到电视上去张扬的做法，绝对不明智。
所以钟预测嘀咕道，猪头三啊猪头三，妈的，也太不顾脸面了，根本不动脑子。想起专家讲人是自然界古怪精灵，动物界的异类，越是臭不可闻的糗事还就越能让人津津乐道，可朱承璋他们为何要这么干呢？满腹狐疑的钟预测决定进行全盘预测。
【2】
至于如何预测，钟预测认为还要从电视上出现的这几个人开展，因为彼此太熟悉了，譬如朱承璋， 刘喜贵，一直在同车间工作，刚进厂时大家就挤在这间破仓库里同吃同住同劳动，几乎形影不离大半年，直至有一人眼睛一眨，大家就知道他想放啥屁，里面的成份是什么。在与杜鹏程一起讨论陈寿的《三国志》的历史价值时，虽然钟预测也能解读出大部分意思，但在研究《三国演义》的文学价值时，老杜却说作者罗贯中是在故意拔高诸葛亮，有意眨低曹操，钟预测问何以可见，他的目的是什么，老杜一针见血地说，罗贯中的真正用心就是迎合老百姓希望能出清官、侠客和好皇帝的心态。
譬如刘备在被曹操兵马追赶时，他还不忘带了老百姓一起撤退，是个好皇帝，张飞怒打督邮是惩办贪官，是个大侠客，等等，所以《三国演义》的读者远比《三国志》多，因为前者是小说后者是史书，不信去看《三国志》，真正痛打督邮的不是张飞，而是刘备。
而且《三国志》里曹操的气魄比刘备大多了，著名的青梅煮酒论英雄把刘备吓的魂飞魄散，而曹操仅是一笑并礼送了他。所以钟预测才对杜鹏程由敬佩进化成挚友。但敬佩归敬佩，在找老婆的问题上彼此还是各自为阵，互不干扰的。可这种事真的不能干扰吗？即使现在想起钟预测自己也很难回答自己，因为那时谁也不能肯定，这些同批上来的男知青全元阳未泄，但全没老婆是确定的，因为招工的首决条件就是“男女身体健康，全是未婚”，婚与未婚的证明由当地政府提供，不过也有漏网之鱼，譬如石龙的儿子已三岁但他仍被招进了厂，为什么？原来他是外婆家几房独外甥，叔伯间几房的独侄儿，按照政策，当年根本不用下乡，结果他还是被撵下乡插了十年队，实在没指望才与小队会计的女儿结了婚，幸亏招工干部破例为他解决了户口和工作问题，说明有好人。但工厂现在未婚男女的比例3比1，这是厂妇联主任丁香在上报市妇联后透露的，官方的信息应该无疑，所以即使交上女友也难保一失。
为何，因为周围有一群饿狼呗，就连朱承璋、刘喜贵、诸葛宏伟这些随父母下放的小知青，现在也二十四、五岁了，想老婆是肯定的，况且像钟预测这帮起码二十八，九的光棍条子 “老三届”呢。
吕振林这家伙就尝到过厉害，此人尖嘴猴腮还牛皮哄哄，譬如他爸明明是国有粮店的营业员，他却对女生吹嘘说他爸是市粮食局长，不就是司马昭之心？久之大家肯定讨厌他，但他自我感觉却一直很好。
一个休息天的上午，他骑了一辆借来的自行车，也不知从那带回个胖女孩然后逢人就说，嘿嘿，找老婆，找老婆有啥难的，看我一上街……说完对胖女孩来个飞吻。下来的行为更雷人，居然当着许多光棍面，两人躺倒在竹床上学起电影里的港派肉麻动作，让人看了不知有尴尬。听他嘴巴不时发出肆无忌惮的浪笑，有人忍不住走出了仓库。
卿卿我我一阵子他们起来准备出去，吕振林将停在仓库门口的自行车推过来让女孩坐在后面的书包架上，自己用前跨式上车就骑。可是一蹬脚便摔了个狗啃泥，后面的女孩也跌了后仰翻。灰头灰脑的吕振林在爬起来时发现，后轮胎上被刀划了个如猫嘴大小的口子。这是谁干的，他恼羞成怒地问站在仓库门口的光棍们。
但大家全你问我，他看你，是啊，这是谁干的呀？然后全作了鸟兽散，后来厂保卫科派人来查，大家不仅都说不知道，反而说，谁叫他吕振林公开耍流氓的啊，众目睽睽之下他把那胖女孩捏的哇哇直叫。也许是被野狗咬破的吧。事实上我们工厂面积野野豁豁，厂区内的确常有野狗们游荡。保卫科王干事再看看这齐整的破口子，心里明白明显是用利刃割开的嘛，但此时也只能对吕振林说，嗯，看来的确是被野狗咬的呢，以后你要注意，不要把自行车停在仓库的门口，哎，这些该死的野狗。吕振林只能涨红了脸一边推车一边哄那女孩，结果她再也不睬他了。
即使光棍们看到钟预测与梅香在食堂一起吃饭，他们的目光也全莹如公狼，为何是他而不是我？神情既瞠目结舌又妒火中烧。
其实钟预测也没料到自己会与这位全厂公认的大美女相恋，只是有天晚上从城里看电影回来，不知何因，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这条没盏灯的小路上。工厂离城区很远，这一带除了有条大马路上有几盏路灯，其余就是黑乎乎的农田和大小沟壑。他也不知道，此时有一位年轻姑娘也在这条黑黢黢的崎岖小道上摸索着。
黑暗、沟壑、雾霾，这对住在与乱坟堆相距不到百米的小草屋，插队农村十年的老知青钟预测来说，小菜一碟， 但对年轻姑娘梅香来说，就是个蛮骇人的心理考验。事实上她此时差点崩溃，后悔自己不认识路，现在只有听天由命地朝西，就是自己住的宿舍方向摸去吧。她想，幸亏这个城市的治安情况还行，劫色案件好像还没听说，但知道附近几家大企业里的光棍恐怕整师不止。倘若此时遇上一位叵测者对她另有企图，她绝无力量反抗，看看周围又是那么地暧昧，那么地荒野暴戾，环境比《水浒》里写的景阳冈还景阳冈，况且还到处黑漆抹乌。真乃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胆战心惊的她刚走了几步，感觉就与个东西撞了个満怀，并且还一起跌进了一个干涸的草坑里。
哎哎，咋回事啊，你咋朝我直撞啊， 听见黑暗中一声大叫姑娘彻底绝望：完了，还真碰到个歹人了，因为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自卫的本能，让她从草坑里一骨碌爬起来，但两腿却瑟瑟地直洒，根本跨不上去，倒是这男人一伸手在她腰部用力一托才成功了。
随后爬出草坑的钟预测没看清对方模样，但凭感觉是位年轻女子，内心唯一的念头是想把她带出去，毫无趁机揩她油的念头。所以在暗中摸索前进时，一方面为了壮胆另方面是想让这女子对自己放心，所以钟预测一边在前面探路，一边大声背诵；在那儿，大海以一片灿烂的波浪，……正该是这时，她啊，走下山径小路……没想到这诗让梅香产生强烈反应，接下来她不仅不害怕，反而感到……
事后钟预测笑着对她说，咱俩那天晚上走了条充满诗情画意的浪漫之道，这话让这位漂亮女生抿了性感小嘴对他戚戚地笑。因为摸上有路灯的马路上后的钟预测，借着灯光一看便惊呆了。
哇塞，我交桃花运了；灯光下的这位姑娘皮肤白皙乌发披肩，瓜子脸大眼睛，看人全是秋天的波菜，气质高雅地美不胜收。一问她还就是同厂化验室的梅香，钟预测的心跳骤时加快几十次。
一进厂，他就听光棍们议论说，在咱们全厂的姑娘中就数中心化验室的梅香最漂亮。不说想追求她的有局干部厂干部，至于本厂没老婆的车间主任、工段长，青工，那更不用说了，嘿嘿一个营的编制不止，这是模样如同鼓上蚤时迁的诸葛宏伟的仔细统计，连他编的唱词都是梅香啊梅香，我们想你想到大天亮，梅香啊梅香，我们爱你爱到梦里狂。
但缘分来了，谁又能阻挡得了呢？普希金的诗就如磁石深深吸住了她，彼此相识两个礼拜后，钟预测哪天不背诵她就会失眠，只能让他独占花魁。太感谢您啦伟大的俄罗斯诗人普希金，您终于让我与光棍88了。有时，钟预测一边看着梅香熠熠闪亮的双眼背诗，心中却对普希金默默感谢，直到她主动躺到自己的怀里。
他俩幽会的地点，还就定在那条当初邂逅无灯小路旁的那个干涸草坑里。这也是诸葛宏伟秘密跟踪他俩好几天后的结果。
但危机时刻存在，因为追求梅香者们决非等闲之辈；嘿，凭啥他能独占梅大美女，不就是个会背几句洋诗的小白脸嘛，妈的，难道我的魅力不如他？普希金不就是为女人决斗而死的，咱也让他……狠话常传到钟预测的耳朶里，虽说篱笆扎扎紧野狗钻不进，可男多女少，这是个严酷的现实，一旦有权势的光棍存心插足捣乱，凭自己是个半路出家的小电工绝对难防。
不是说，女人的心是秋天的云，而且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经不起强势男人的花言巧语嘛，况且这梅香是位从学校分配来厂工作，在本地毫无社会背景的外地姑娘，我该咋办？马上结婚？根本不可能，别说厂里没房子，即使有了，也不可能分给我这个进厂才半年的电工，从此为了保卫自己的爱情，钟预测不得不常躺在这破仓库里的这张竹床上冥思苦想，寻找对策。看来光背普希金情诗还不行啊，还要向她灌输不要与陌生男子说话的理念，干脆对她挑明，男人全是司马昭之心，这司马昭是干啥的，她也许不知道，我必须把司马昭的心……正在仔细设计台词，一阵嘈杂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借着仓库内昏暗的灯光，他抬头竖耳搜寻这干扰声源自何方。
请你去为我牵线搭桥，你却趁机去引诱她了，你还是个人嘛？钟预测一听就感蹊跷，干脆竖起身体细看，发现是朱承璋正对着谁发飚呢。喂，喂，兄弟，兄弟，拎清点好吧，谈恋爱要凭各人噱头的，问我爰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严重走调，让人听了不笑不行啊，刘喜贵，是刘喜贵这家伙，钟预测终于明白同时心中不禁疑惑起来，这对原本割头換颈根的难兄难弟，为何突然撕逼起来了呢？他一边猜想，一边继续往下细听。
【3】
哼，你的噱头，你的噱头不就是对她说，别看朱承璋这家伙戴了副眼镜，模样像孔老二的鸡巴文绉绉地，其实他天生对眼，不戴放大镜就是个睁眼瞎，小学文化还其貌不扬，啥噱头也没有的。你看看我，方耳大脸身材高大，一表人才，你啊就跟我好吧。妈的，你不就是存心与我捣蛋嘛。
朱承璋的揭露让刘喜贵顿时语塞正想回击，有个穿了短裤头，光了膀子趿双塑料拖鞋子的汉子，突然像失了火般替塌替塌地跑出来打断了他的思路。还没走到门外，此人就迫不急待褪下短裤头，用手拉出自己下面那个毛茸茸的东西一阵哗啦啦，咬牙憋气撒完一泡长尿后，他一边往回跑嘴里还一边叽咕叽咕：妈的，吵吵吵，把我好梦吵得支离破碎，搅的乱七八糟，妈的。接着又是一阵替塌替塌。
其实有座男女公厕就在这间仓库的旁边，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这帮大男人被尿憋急了全是这般跑出来拉出各自小弟漫无目际的乱射。想想，有时十几枝肾气实足的阳物翘对天上同时放矢，哒哒哒，哒哒哒，响声如驳壳枪连发又如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阵热腾腾、臭烘烘的气味，如此糟糕的环境经过者能不掩鼻而逃？
久之，全厂上下都称这间破仓库谓“光棍射尿中心“，厂行政科派人来交涉了几次，但效果不大，好在化工厂本身气味重，只要被任何方向的风一吹，这股熏人臊味就被更浓的胺苯气味置换掉了。
听见一阵竹床的痛苦呻吟，一声抗议又从里面传出：再吵，再吵当心我对你们不客气噢，妈的。老子这几天上夜班正愁没对手练呢。朱承璋与刘喜贵一听只能暂时息鼓。
他俩知道,这家伙不仅人高马大而且说到做到，记得进厂当天中午他就把吕振林揍的鼻青眼肿，因为这个形如屁精的家伙,在食堂买饭时不仅揩了他的队还当他面对一位漂亮女生挤眉弄眼，这个名叫施红妹的小蛮腰正是此人暗恋中的梦中情人，你说，这吕振林不是欠揍又是什么？
当然，暂时息鼓不等于偃旗，朱承璋他俩只是把情斗场移到门外。唇枪舌战的对峙声还是从外面传了进来，大家能够听见刘喜贵的反击。嘿，说我是小学生？其实他比我还低一年级呢，大家都叫他木牛流马，外号叫牛逼鬼，蹩脚透了，你千万别上他当——这话是你说的吧。他的痛击让朱承璋怒火冲天，你，你他妈的混蛋牛逼鬼，破坏我的爱情你还有理了？说完开始卷袖子，感觉问题复杂的里面没人吱声。
妈的，你们这两个猪头三啊，还在为这个丑女人吵啊，旁边队里的女人多得是，你们偏偏去……想老婆……要吵滚远点吵去，别把我觉搅了，老子今晚还要上夜班呢。妈的，没想到招工上来，比插队时还困。撒尿者的再次呵斥让大家猛然想起，是的啊，在乡下插队时虽然生活很苦，可至少还能睡个整觉，现在当了工人却要上三班白天黑夜颠倒，白天睡不好，咋能去上夜班呢？妈的。
听见此人骂骂咧咧，他俩只能脸红脖子粗地扭头走了。哎哟，总算安静了，听见有人叹口气说，哎，他俩该不会打起来吧，有人担心地问。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一阵如地下冒出的爆笑声骤然响起。钟预测循声一看，原来是躺在另张竹床上的诸葛宏伟正在大笑。咋回事，他俩不是很好的嘛，咋忽然吵的这么厉害啊？此言一出，连刚才骂人的那壮汉也睡意顿消，干脆坐起来瞪眼盯了诸葛宏伟。哈哈，唉，咳咳，哈，哈哈！诸葛宏伟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完了还睁开大眼问，知道他俩为何突然反目吗？大家莫名其妙，鬼知道啊，知道还问你啊，
你不叫诸葛宏伟吗，你不就是诸葛亮鸡巴里的……哈哈哈，你是诸葛亮的鸡巴……有人趁机调侃他。哎哎，不要转移话题，不要转移话题。
正在七扯八拉，一直不说话的老杜瞪双金鱼暴眼走过来了。嘿嘿，我看他俩啊恐怕成情敌了吧。听他这么一说，钟预测忽然想起一件事。
上上星期天的晚饭后，与梅香约会回来的钟预测坐在竹床上思考问题。最近他感到梅香的变化很大，除了知道司马昭是何人，为何所有男人看见自己的眼神都如两把利箭想射透自己，有时已经走的很远，还忍不住扭过头来再看几眼，这就是钟预测对所说的占有欲。
女人被男人，当然必须健康强壮的男人渴望说明很有魅力，但要记住，渴望不代表他们有魅力，男人对漂亮女人的渴望仅想占有，譬如你年轻漂亮必成他们猎奇对象，但这些人懂普希金的诗吗，不懂，会在无灯光的小路上让你很快解除恐俱充满安全感吗，难说；会在你最需呵护的时候出现吗，嘿嘿，更难说，你看看这些男人平常最关心的不是喝酒就是赌博……告诉你，我最亲爱的香香，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我钟预测……如诗般的语录，让梅香每次听了都是热泪盈眶。
还有在对普希金的情诗更感兴趣外的她，视野还扩大到托尔斯泰的《复活》，搞清那位漂亮单纯的姑娘卡秋莎，就是被贵族聂赫留朵夫诱奸怀孕才被主人撵走的，钟预测认为这才是让她成熟起来的关键。
下面还应及时提醒她，其实咱厂也有许多勾引女人的聂赫留朵夫，他们的手段比这个俄国贵族更恶劣。虽然托尔斯泰用了大量精典文字剖析一个道德败坏男子对位弱女子的忏悔，但对已经堕落的女子玛丝洛娃而言已经毫无意义，所以梅香，你千万不要……
正在纵横捭阖，一个公鸭嗓子打断他的思路。
嗳，钟兄，实在不好意思啊，我想打扰你一下了，关于爱情方面的书，你这里有吗？没想到是朱承璋跑来了。有啊，钟预测说完，就从枕头后面掏出一部《普希金抒情诗选》。喏，里面全是爱情诗。
朱承璋哦了声就问，能借给我看看吗，这话让钟预测深感意外，心想，哟，你也是位诗歌爱好者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正想对他说，我之所以能和梅香好上，归根结底，还就与这部浪漫诗集有直接关系，若把普希金的“给娜塔丽亚”“理智和爱情” 诗歌，还有“她”等醉人诗句合理搭配，勾引女人的成功概率更大。
高雅文学对漂亮女人魅力无穷……哎，再遇到特别爱诗的漂亮女人，这位文学男就……不过抬眼一见朱承璋那副对牛弹琴的模样，话到口前也只能打住。而朱承璋接过这部《普希金抒情诗选》翻开便蛮有磁性地朗读起来：噢，文鬼姑娘，我受到了，受到了……禁……让钟预测听了惊讶无比。文鬼姑娘？普希金写过这诗？我咋一点不知呢？
他认为，对这本《普希金抒情诗选B集》虽不敢说是滚瓜烂熟，但能倒背如流的确敢称， 否则这位高傲漂亮的姑娘梅香对自己会以身相许？想到这里，他从朱承璋手中抢过诗集一看便忍俊不禁。喂，我的朱老弟，明明是玫瑰姑娘，咋成文鬼姑娘了呢，你他妈的才是文鬼姑娘呢！哈哈，哈哈，文盲，你这个可爱的大文盲，哈哈哈。
朱承璋满脸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说，我说呢，这世上真有这种姑娘不把人全骇死啊，这话让钟预测抱着小肚子弯腰在竹床上直打滚。
幸亏此时仓库里的光棍们睡觉的睡觉，闲聊的闲聊，谁也没认真注意他俩的对活。为了打破尴尬局面朱承璋掏出大运河香烟扔给钟预测一枝说，妈的，这姓普的诗人太复杂，我无法看下去。说完他一边喷着烟一边撤退了。恢复常态的钟预测眼盯他背影不解，葫芦里卖啥药，突然心血来潮也想看普希金的诗集？嘿嘿，奇怪。
后经老杜点拨，一个念头从钟预测的脑海一闪而出，哎呀，这家伙该不是也想用普希金的诗歌去骗女人吧，真是这样，这小子也算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可惜……用情诗勾引女人的成功率还是较高的，漂亮女孩大都有心高气傲，喜欢浪漫的秉性，有时明知是迷魂汤还是会上当。所以情感专家说，文学对爱情有调节情绪的作用，你看史上凡有点名气女子如柳如是、李香君这些名妓，她们的文学修养都蛮高深的，因为她们对爱情的理解独特而留传于世。虽说她们是青楼女子，但择偶标准不一般，钱谦益，侯方域这些人起码是一代饱读诗书的名士。
可这也能死搬硬套？跟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去谈诗，讲文学，不仅是对牛弹琴还会适得其反，老杜说过，许多人明知橘桔口感之异乃地域、士壤、气候之别所致，可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你能用普希金的诗句勾引美女，其它人就不能去尝试尝试，这话让钟预测一时无语。现在听老杜又说，据我所知，朱承璋是独儿子又排行老末，模样长的又很特殊，所以他妈最近不断来信催促，儿啊，你年龄不小了，发现有对劲女孩，你赶紧下手吧，家里会全力支持你。
自从回到省城后，他父母重操旧业，杂货店经营的很好，有了钞票就想抱孙子了，作为独儿子的朱承璋当然理解。但让他去找个像梅香、施红英这样的漂亮姑娘当老婆，完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都不要去想。
如是厂门口缝纫店的那个女裁缝，我认为他还是有把握的，因为她还是个农村户口。钟预测就说，这乡下户口姑娘的模样也不咋地，那他还在乡下时，为何……老杜说当时哪敢啊，真这么干了，后来他还能进厂？钟预测说，对了，否则能全是光棍？老杜笑了笑后对他透露了另件事。
【4】
就在好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朱承璋来到职校办公室对我说，杜大哥，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正在备课的我一听就说，既然这么信任我，那就讲吧，大哥我能……他转头看看周围没人，先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包未拆封的大运河香烟，待我俩全点着一支后，才嘴巴凑近我说，杜大哥，我老妈一直写信催我赶紧老婆，我呢，也在挖空心思物色适合的女人。
哦，有方向没？我问他。虽然目标已……给我锁定，可是……，他吞吞吐吐地说。是谁啊，该不会也是梅香吧我笑着问他。
他听了连连摆手说，哎呀杜大哥，江湖有言，朋友妻，不可欺，梅香大美女巳花属有主，我是不能夺他人之爱的啊。一席话把钟预测笑的直喘，老杜也笑着说，他这个人蛮厚道，知道有主的东西坚决不碰。是的是的，钟预测擤了擤鼻涕问，后来呢？
他说，他小时老听老爸讲田忌赛马的故事，弄清这个未婚女子还是农村户口，我就想，她就如一匹下等母马，我嘛，虽说貌不出众还有点对眼，但已经是城市户口的国企工人。
是的，我们在乡下苦熬十年，不就想有朝一日进厂上班吃商品粮嘛，老杜叹口气说。
你看看我，身体还强壮吧，说完他撸起袖子伸了伸栗子肉胳膊，向前挺了挺腰，还迈起两腿在办公室里来了个正步走。嗯，整体还算精神，尤其是两只如小公牛卵子似的大眼，在宽边黑镜框架后面鼓鼓发亮，蛮有精神的，我一边大笑，一边说，可是这又咋样呢，你有什么想法……我想，我相当于一匹中等公马。他放下袖子很自信地说。我呢，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她看不看上你呢？话音未落他就说，她虽有裁缝手艺，可内心肯定很是自卑的。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她不是城市户口啊，我想……杜大哥你说有可能吗？中等PK下等，嘿嘿，有点意思,听他的比喻我就说,你情商蛮高的嘛，老子用孙子兵法琢磨小杂货店，儿子用孙子兵法去算计农村女裁缝，高高！找老婆就该不择手段，你可以大胆进行。听我这么一说，这家伙一有空就去裁缝店泡她了。
竟然教唆地如此维妙，老杜啊，看来你在乡下当过牵种猪的活儿。老杜立刻鼓起两只突兀的金鱼眼说，恭喜你猜对了，我就还在公社兽医站干过这事，不过是对猪牛驴而不是对朱承璋，钟预测听了大笑不止。
老杜自己也大笑一阵说，可是这胖胖的女裁缝见到朱承璋只顾埋头踩缝纫机，连头都不抬啊。那是啊，人家又不知他是存心来泡她的，况且每天来店里找她缝补的男人有多少，钟预测摇了摇头说。
所以朱承璋又跑来说，唉，杜大哥，她对破衣旧裤的兴趣比我大啊，咋办？我就对他说，你啊，就是头蠢驴，根本不是一匹中等马。为什么，他两眼瞪如铜铃地看着我，我就说，你想空手套白狼啊，连只烘山芋也……再说，是你找老婆还是我找老婆？动动脑子施点孙子兵法啊，譬如抛砖引玉什么的。说完，老杜仰起大脑袋哈哈哈一阵大笑。接着又叹口气说，哎， 这家伙10岁就随父母下放农村，平常少与女人打交道，现在见这女人对自己如此冷淡，心里确实蛮泄气的。
所以他神情非常沮丧地说，看人家钟预测勾引美女蛮容易的，实际操作起来比他妈的登珠穆朗玛峰还难呢。还是过去那种包办婚姻好啊，父母化点钞票找一位媒婆磨一番嘴皮，条件讲好择日吹吹打打，将新娘子风风光光接回来拜完堂，然后把她往洞房一送，下来我就可以对她随心所欲了。从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美丑均不用担心。可是现在非要搞什么自由恋爱，可她根本不理我，让我咋自由呢，杜大哥，我听你说过，男爱女的最高境界就是占有，还说，女人其实蛮希望男人具备这种魄力，有时男人表现越强势她们反觉快感。
又说，想找老婆就应胆子大点步子快点，看人家钟预测进厂沒多久就把梅美人弄到手了，凭什么？还不就是脸皮厚点，胆子大点嘛。
可是我想，你这些话虽然不错，但各人有各人的情况，我总不能也像阿Q那样跪在她面前……那不就……听钟预测说勾引女人很不容易，开始梅香也不肯让他得手，老杜一听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还告诉我，女人对男人的戒备心理很強，钟预测之所能把梅香搞定是靠普希金的情诗，可我连字都看不懂，这有可比性吗。
老杜叹口气说，你看中的女裁缝虽没梅香漂亮，但她也是个女人。
人是情感复杂的高等动物，女人肚里疙瘩多，否则骠叔就不会告诫男人，千万不要去惹女人啊，她们全是外星人。在没在摸淸她个性脾气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将自找麻烦。我呢，也只能对你说到这里了，朱承璋啊，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朱承璋明白这事他不想插手了，以后只能靠自己琢磨了，也去写情诗吧，可不会啊，再说了，即使写了这女裁缝看不看，谁知道？就按杜大哥的主意，天天买只烤山芋给她吃，这样化钱不多，还能让她感到……话虽不错，她爱不爱吃？还有……问题一大堆啊。
人一旦有了心思，尤其遇到这种事，食不甘寐不眠，必然的啊。所以朱承璋总是萎靡不振无精打采，一改沒事就东窜西转找人打牌的习惯，经常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可刘喜贵总来大呼小喊，喂，朱承璋，打牌，快去打牌，我们三缺一呢，虽然他还不知人家的心思，但这不也是在给朱承璋添乱嘛。
大家都知道，他俩已成了牌桌上的黄金搭档。彼此眼睛一眨，屁股一抬，吱左牙歪右嘴，晃晃脑袋，跺跺脚，甚至摸摸面孔是啥意思早心领神会，配合地相当默契，不然像诸葛宏伟，老杜，马东宝这些打牌高手也常被他俩嬴的一塌糊涂，妈的，神了啊，这牌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他们总是一边掏钱一边不服地看看他俩，但也一时也没战胜他们的办法。
老赌棍说的不错，人愈输就愈想赢，可是越想赢就越会输，结果弄得刘喜贵连老婆也不想找了，有空就泡在牌桌上，因为彼此配合地不错啊。但朱承璋突然不感兴趣了，总是躺在床上愁眉苦脸，让刘喜贵感到很奇怪，你看你，整天心神不定病恹恹地，该不是闹鸡瘟病吧。
在插队农村这多年的老知青对鸡瘟病都知道的，所以刘喜贵才这么说，可是见朱承璋毫无反应，他也只能离开。但是不一会他又跑来大呼小喊，朱承璋，打牌打牌，又三缺一了让朱承璋烦透。
去去去，滚一边去，整天只知打牌打牌，打你的狗屎牌啊，搞的刘喜贵莫名其妙。干吗那你，又发羊颠疯了啊，然后悻悻离去。朱承璋扭头不理他，心想，你晓得格屁啊，女裁缝到现在见我还是爱理不理。唯能见到的，就是你这张大饼脸：你他妈也够能添乱的啊。
因为情绪沮丧，所以看啥也不顺眼。但情况也会发生变化，譬如被朱承璋又次轰走的刘喜贵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往仓库外走去时，两眼盯着他背影的朱承璋也不知是啥原因，脑中突然冒出个灵感。
【5】
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要三个帮，这家伙平常点子蛮多的，想起有次一起上街看电影回来刚走到半路，天上突然下起了雨。看看周围全是农田毫无躱避之处，但雨却越下越大，两人只能抱头往5里路外的工厂方向逃窜。可是跑着跑着，朱承璋突然发现刘喜贵不见了。
抬头一看，见他已跑在路边的一条田埂上还回头大叫，哎，朱承璋，快点来啊让我大惑不解。妈的，搞啥鬼嘛，这大雨滂沱地不赶紧往厂里……再抬头一看他又不见了，细再看他已钻进一堆玉米秸秆垜里了。幸亏那天钻进这堆秸杆垜里啊，否则被淋成落汤鸡不说，弄不好就是一场大病，寒秋里的大雨可不是闹了玩的。连绪葛宏伟老杜马东宝等精明的人也常会上他当。何不能让他帮我想点办法？估计他会有好点子的，想到这里朱承璋豁然开朗。俗话说，人逢顺事精神爽，于是他一个鲤鱼打挺地从床上蹦了下来，然后追上去抓起刘喜贵的手就往外面拽。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毫无防范的刘喜贵吓了一跳。干吗那你，又发啥怪毛病了啊，一边想甩开他一边不解地问。可发现他的对眼熠熠闪亮像换了个人，抬头再见是拉自己往厂门外的那家小饭店里跑，虽然脑子还搞不清他究竟想干啥，但往小饭店，嘿嘿……也就一声不响跟他走进去了。哎，吴老板，来给我点菜，一进饭店朱承璋就大声吆喝让刘喜贵更加惊讶，哇噻，气场这么足啊，完全成两个人了啊。
虽然纳闷表面却一边摸口袋，一边大大咧咧地说，还是我来吧，这几天你心情不好，我来为你压惊。朱承璋却按住他的手说，这事你就别管了，今天我请你。说完大喝一声，吴老板，先来瓶洋河大曲，还有……
不一会桌上就放满了酒菜。刘喜贵一看，哟，鸡鸭鱼肉，虾蚌海鲜，蛮丰盛嘛，还是不安地瞄了瞄他想，这家伙平常很吝啬啊，连好烟都舍不得抽，不是一毛四的大铁桥就是二毛三的玫瑰牌，今天为何突然如此大方起来了呢，他究竟想干吗？正在满腹狐疑。来来来，咱兄弟俩先干三杯再说，感情深一口闷。朱承璋却很热情地给他酙满酒，然后自己连饮三杯。看看，杯杯空吧，还把杯子倒过来对着刘喜贵说。刘喜贵虽然纳闷但三杯白酒也很快下了肚。酒过三巡菜吃半饱，这朱承璋开始切人主题。喜贵老弟啊，兄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呢。刘喜贵一听就放下酒杯笑了，我说嘛，非节非生日，也不是加工资升级，你怎么突然请我喝起酒来了呢，就知道有事啊，说吧，有啥事需要我帮忙？除了打架偷东西，其他我定会为你两肋插刀。说完举杯饮了一大口洋河。朱承璋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叹口气将困惑一吐而快。刘喜贵一下子明白：哇塞，原来是为找老婆烦啊，看来，他还真急了呢。
嘴巴嗯啊嗯啊回应，筷子开始不停，心里却直翻咕噜。咱厂门口还有这等女子啊，听他描述，这姑娘还貎如刘晓庆贤慧能干若凯丽，可我咋一点都不知道呢，看来这打牌还蛮能误大事的嘛，不知道这……
朱承璋像猜透了他的想法，立刻伸出头用手指着窗外不远处的那个小店说，喏，就是前面那家裁缝店。刘喜贵一边哦哦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一边端杯喝酒嘴巴大嚼，待朱承璋把想法说完，桌上快剩杯盘残羹了。
承璋兄弟啊，这事你为何不早对我说呢，看你这几天心事重重萎靡不振，我还以为你得啥病了呢，现在来找我就对了嘛。你说咱俩谁对谁啊，不就是一起在农村滚过泥巴的患难兄弟？如今又是床对床的同事。
但是我要提醒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找老婆是终身大事，不能急，更不能马虎。 听眼珠子已通红的刘喜贵这么一说，同样是满脸通红的朱承璋连说是是，咱俩英雄略见相同，可我妈比我更急啊，她恨不得马上让我去……刘喜贵一听，突然嘎地一声怪叫，把周围桌上正在喝酒猜拳的那几个人全吓了一跳，哇，干吗啦，这家伙喝高了要发酒疯啊！刘喜贵却毫不理会他们地说，承璋兄弟啊，你妈急，你就能乱出手？难道你妈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这找老婆的事要是全像你妈当年嫁你爹的时代一样，我们这些人现在还能全是光棍吗？不早就……
朱承璋听了一声不响，只是又打开一瓶洋河大曲，刘喜贵一边瞪大两只血红的眼珠子，看他给自己换了一只大杯孑并斟满，一边豪气实足地对他说，我看啊。还是让我先去探其虚实摸摸她的想法，听听她对你的印象，然后见机插针相互配合，再来牵线搭桥争取水到渠成。
说完举杯嘟了口白酒。朱承璋一听好开心啊，好兄弟啊，其实我早就想请你帮我忙了啊，可是杜大哥对我说，这是你自己找老婆，人家根本插不上手，还是用孙子兵法自己去解决吧。说完自己也嘟了口酒。
唔嗯，这个……那么……抬起头见刘喜贵嘴巴里被一块酱鸭塞住唔啊唔地无法回答，朱承璋就想，若在平常见他如此，我肯定要哂笑他了：看看你这家伙，吃别人的冒汗吃自己的出冷汗，可现在却心安理得很，这是他的本事也我是愿意看到的嘛。绝对放心吧承璋兄弟，我这个人说话算数，一定会成人之美，这种事杜大哥他确实不好出面，想想，一个文皱皱的职校老师，会为你出面去拉皮条？下来还是看我的吧，我一定会让你遂愿的。刘喜贵的豪迈承诺让朱承璋听了喜出望外。拜托拜托，好兄弟，好弟兄，事成后我一定请你去省城喝喜酒，费用全由我……何谓酒后吐真言，听他俩现在的对话，再笨者也应该明白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下午刘喜贵下班没去打牌，而是拿了件旧工作服来到这家裁缝店。反正这店离厂门口不远。他走进去抬头一看看，发现店面不大但周围挂满各种衣裤，有新的也有旧的，因为附近单位里的光棍太多，来她这里缝补旧工作服的人不少，不想做新衣服的原因一除了买布要用布票，更是大家过惯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苦日子。两眼视力都1.5的刘喜贵，进了屋就如惯偷想寻找贵重物品般扫视起周围，很快发现一位矮墩墩，胖乎乎的年轻女子正在那只旧缝纫机上忙碌着，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她便停下缝纫机一边笑着问，师傅，你是补衣还是做衣啊？一边站起来开始主动给他倒茶递烟，态度还蛮热情的。刘喜贵一边说要钉个纽扣，撬几条堪线，一边仔细打量她。
姑娘年龄20岁出头，皮肤黝黑，大蒜鼻子眯细眼，两颊微红，农村人味蛮明显，但是她一瞥一笑却透出青春的活力。关键是她的手脚非常麻利，说话口齿极其清楚，而且说话干脆果断毫不含糊，一看就知这姑娘比城里的女孩勤快能干，刘喜贵一看不禁暗中点头，不错，这姑娘确实不错，因是首次见面感到不能盯她许久，所以事情办完他就离开这家小裁缝店。就这样连续观察了几天后，刘喜贵感到这个姑娘虽没朱承璋说的气质如刘晓庆贤慧如凱丽，但手艺精湛为人大方到是与凱丽相仿，起码她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看着看着，刘喜贵不禁感慨起来。别看朱承璋是双对眼啊，其实还蛮聚光的呢，看来他身残志不残，智商情商都可以啊，妈的，我就咋没想到这些呢，但他还是一心想帮朱承璋成功的。
而朱承璋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根据老杜的意见，那天他还就真的到厂里八级钳工刘麻子老婆推的烘山芋炉筒车上，买了一只刚出炉的大烘地瓜——刘麻子的老婆是山东人，她总是这么吆喝，哎，大伙快来买烘地瓜咧，刚出炉的，香喷喷甜眯眯的烘地瓜咧，其实就是烤山芋来给女裁缝尝尝。
【6】
看来老杜这人还真有道理，他说一个男人想去勾引心中的女人，总要有个突破口吧，用只烘山芋去当敲门砖即使不成功也不卸面子，何不去试试呢的这话千真万确，所以朱承璋才决定今天来裁缝店试试。
香，香，没想到正在灯下踏缝纫机的女裁缝还没见到烤山芋，鼻子就哧扑哧扑地嗅了起来，嘴里还说，呀，好像是烤山芋吧，一抬头见朱承璋手里捧了只热烘烘的这玩艺，眼睛顿时一亮。呀，你还在忙啊，晚饭肯定还沒吃吧，朱承璋笑嘻嘻地问她。因为见他最近常到店里来，女裁缝就说了句，哎，不忙完这些事，我怎能顾上晚饭呢。说完又嗅了嗅鼻子。朱承璋一听立刻说，你还真的很不容易，里里外外就是一个人，听房东老婆婆说，你经常忙的饭都很迟吃，刚好晚饭后我要来拿裤子，路过侉子的烘山芋车子闻了蛮香，不少人在买，我就捡了只大的买来了，哎，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女裁缝立刻扭扭捏捏地说，这东西香又甜，我从小就很爱吃，可说是百吃不厌，说完又嗅了嗅鼻子。但她又说，爱吃归爱吃，可我怎么能……说完低下头红羞脸踏起缝纫机。朱承璋立刻说，哟，不就一只烘山芋嘛，你给我补了那么多的衣服，犒赏犒赏你也是应该的呀。事实上他说这话还就不错，这些日子为了找理由泡她，自己把老柳籐箱里的所有破衣裤翻了出来，今天拿件衬衫，明天送条裤子，七七八八确实也不少的。没想到，今天的这个举动还正是放屁点着了火。女裁缝一听，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更亮，烤山芋这东西又香也甜，还抵饿。可是家里很穷不可能天天有吃，只能靠喝玉米糊糊过日子。谢谢你啊，朱师傅。但她想了想还是扭扭捏捏地说，哎呀，爱吃归爱吃，可是我怎么能……心里已很激动的朱承璋马上说；没啥没啥，如果你爱吃，我就天天给你买。哟，那怎么行呢，我……哎呀，我是国有企业的三级工，买只烤山芋不算个事，根本不算个事。女裁缝抬头看看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接过这只热烘烘烤山芋，呼哧呼哧扒开软软的皮就吃起来。
化钱不多旗开得胜，关键从此有了与她说话的机会，这朱承璋的心里别说有高兴。几天接触下来朱承璋从她口中弄清，原来她来自离开这里近两百里外的邻县农村，姓于名凤英，而且还知道这几天是有个大块头天天来补衣服，好像姓刘。朱承璋说，他叫刘喜贵，是我的好朋友。我啊？我姓朱叫朱承璋，以后你就叫我承璋好了。
朱师傅，这样叫对你很不礼貌，因为你是国有企业的工人师傅啊，我不能……姑娘却一本正经地回他说。朱承璋也没说什么，
不过他与刘喜贵的关系就此更上了一层楼，去小饭店交杯换盏越来越频繁。我妈说，只要我能找上老婆家里化多少钱也愿意，有次听朱承璋醉醺醺吐出真言，刘喜贵听了蛮羡慕，妈的，我咋没有这样的好爸妈呢，是的，他的家庭情况的确没朱承璋好。
俗话说好吃不如饺子，好过不如躺着，可这些还是比不上男子心里有位称心的女子，至少朱承璋现在是这么憧憬的。人的心情一好，时间也就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一个月就如飞般过去了。
这天下午一下班朱承璋来到裁缝店，可刚拿出一只大烤山芋。凤英就问他，朱承璋，我问你个问题，啥叫鸡因？这玩意有何用？
听人说鸡精就是味精，没听说还有这鸡因呢。这话让朱承璋听了莫名其妙，就问，鸡因，什么鸡因啊？ 听凤英断断续续阐述朱承璋脑子立刻飞转起来。前些日子是听老杜他们在议论，说遗传基因就是生命的密码，若改变这密码，就能改变人的遗传基因。他们还笑着说，若把狗的遗传基因转移到猪的身上，这就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等等。如此高深的学问，与眼前这位半文盲女裁缝怎么联系上了呢。看来此言必有来处，就问她，这话你是听谁说是。乡下女人天生纯扑老实，没多久，她就将这鸡因来源慢慢托出。但是沒说完朱承璋就感到两眼发黑。心里就有个孙悟空在翻跟头了。
引狼入室，简直是引狼入室啊，一股旺盛的无名火从他心头油然窜出，感觉此时即使开来五辆救火车，也很难灭掉，因为他终于弄清这话居然是刘喜贵来对凤英讲的。
听凤英还絮絮叨叨地说，当时我正在忙碌，也没太在意他的话，过后一回想。觉得蛮奇怪的，尤其他副与平常不一样的神态让我感到蛮怪。为何他突然对我讲这些啊，你说，这基因与鸡精是不是一回事？
听凤英反问自己，朱承璋尽量捺住心中的怒火回答说，嗯，好像是差不多吧。而心里却想，妈的，早有蓄谋，这家伙是早有蓄谋，可他究竟想干吗，一时还想不出，反正感觉不是个好事。是的，朱承璋的第六感觉没错，刘喜贵的确是在蓄谋一件事，但他不知道这事的诱发基因，居然是在刘喜贵从商场里摆的一面哈哈镜里激活的。
都说冲动是魔鬼，其实真正的魔鬼还是灵感这东西，为何这么说，因为刘喜贵就是给面镜子触动了灵感，然后才发生了一系列反应，当然他自己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冲动。
镜子里的刘喜贵究竟啥模样？排除哈哈镜的特异效果，人们能够看到的这家伙身材比1.7米还高，大脑袋遮风耳，两臂与猿猴的长臂差不多，肩膀宽阔，两腿虽然有点内八字，还是大脸盘榻鼻子，两只绿豆眼总是骨碌碌地转，够了，去掉哈哈镜水份已能证明自己就是个堂堂男子汉，刘喜贵非常自信地认为，朱承璋模样能与我比？这家伙天生一对对眼，身材顶多1.5米高，肩膊不宽还骨瘦如柴，可是就像他这样的丑八怪也在找老婆了，而且还是个……我有理由不想吗。可现在我还心甘情愿地为他去当说客，去帮他拉皮条，我是不是傻到家了，既然凤英姑娘这么好，为何非给朱承璋当老婆呢？我就不能凭自己的噱头见机行事，把她搂到自己的怀抱里了呢？想到这些，他大有梦醒的感觉。也不知今天是哪位菩萨过生日，刘喜贵突然感到，冥冥之中好像有个神明在指点着自己，待回到工厂脑子里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别看他的文化水平不高，行事却蛮有城府的，他与朱承璋竞争凤英的变化不说朱承璋没料到，就连老杜他们知道后也始料不及。
虽然听见女裁缝与朱承璋在热络对话，心里就酸溜溜，但又不能公开去干涉，因为表面上还要恪守助朱承璋一臂之力的诺言，时候不到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职校的老郭校长不常说，善用不战而屈人之兵者才是真正的大家。也就在此时，他听见老杜与钟预测在讨论基因问题，说这玩意蛮厉害，祖宗的基因有问题子孙定会受影响，譬如跛腿脑瘫，先天屁精，智商低下，歪鼻斜眼都有可能，刘喜贵不禁为之一振。哟，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说法啊，这不就是天赐良机嘛，何不就拿朱承璋的基因说事让凤英主动离开他，然后投进我的怀抱？老郭校长不常说善用时机者才是好的军事家。对于郭校长的历史，刘喜贵陆陆续续知道了一些，这里有听老杜透露的，更多的还是从诸葛宏伟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因为他已经被车间推荐参加厂职校的首批学习。诸葛宏伟的添油加醋让刘喜贵的第一反应就是，哇，与老郭的坎坷经历相比，现在我暗渡陈仓与朱承璋竞争凤英，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啊。
【7】
当钟预测老杜等人刚被招进厂的前几个月内，这位郭校长还在厂行政科打杂，与就是为厂里房子的维修发发洋钉，划划玻璃啊等事。其实洋钉也不常用。窗户玻璃也不常破，虽然他对工作很负责，譬如洋钉是一根一根点的，玻璃划的绝对准确无误，但除了需要时会来找他；哎呀，郭师傅，我们宿舍楼有个窗户上的一块玻璃破了……郭师傅，门上有个把手掉下来了，要领几根……噢，你的领料单呢，让我看看，他总是一本正经照章办事，从不自作主张越雷池半寸,平时谁也不会特别注意这位干瘦的秃顶老头。
也就在工厂决定成立职教科和职工技术学校的几天后，厂组织科王科长受党委何书记的委托，专门找老郭谈了次话并当场宣布，根据中央下达的有关文件精神，经地方法院找到他原部队细查核实，当年强加他头上所谓流氓强奸末遂罪纯属污诬陷，按照复查结果，上级党委撤消戴在他头上近二十五年的坏分子帽子，给予彻底平反，立刻恢复他的党籍并重新安排工作，他被任命为厂职教科长兼职工技术学校校长。年过半百的老郭竖耳细听了几遍，然后戴上老花眼镜把文件逐字对照后，激动地老泪纵横伸拳连呼共产党万岁，我郭杰人终于清白了！一桩如石沉大海的冤假错案与他的真实身份，终于露出水面。当然，要不是那位身患绝症当事人的证实，他这场冤枉官司恐怕打到与世长辞也无法澄清，因为这位女证人在做了证词的第二天便溘然去世。
原来老郭在上大学时就入了党，并且成为学联部的负责人。在 “反内战，反饥饿”大游行时，他被国民党军警逮捕关在老虎桥监狱。虽经严刑逼供但他坚贞不屈，经多方营救出狱后，他被转移到解放区当了部队文化教员。他的学生大都是师，团以上干部，其中有几个还是老红军。譬如师长曾正就是从井冈山下来的红军根子。
江西宁国人曾正参加红军后身负多处重伤，但是都硬挺过鬼门关。为照顾他的伤病组织上配了位年轻女护士给他，经人撮合，彼此年龄相差二十岁他俩结为夫妻并育一子。
此时的郭杰人才二十岁，不仅有文化而且人长的英俊潇洒，为帮助曾师长学习，郭杰人常到他家作辅导。一来二熟曾师长叫他郭老师，曾师长年轻漂亮的老婆也叫他郭老师。
曾师长带部队去剿匪，家中只有他的老婆和孩子。郭杰人常被他老婆叫来家聊聊天，请教点问题什么。解放后，曾正成为省军区副司令，郭杰人被派来给他当秘书常出入这幢小洋楼。1955年曾正副司令被授于少将军衔，二十五岁的郭杰人在军区司令部政治部宣传处工作，被授上尉军衔。
老曾在战争中受过多次重伤，与年轻漂亮老婆结婚多年并生了孩子，但体质上总不如同龄健康人，战争不仅损伤了他的肌体，也剝夺了他的“性”福。靠吃药打针进补根本满足不了年轻妻子的要求，为此夫妻间开始发生不和谐情绪，对此老曾既沮丧又恼火但是难以启齿。只好以军务太忙为理常到基层部队巡查，有时半月都不回家。晚上哄完孩子睡着后，这位在中学读书时就从家里跑出来参加了人民解放军的江南名商大小姐，总是一个人瞪了眼睛，看着窗户外那只浑圆月亮发愣，唉，我的命苦啊，当年不是那位秃头军政诒部江主任嘻笑着脸连哄带骗，让我嫁给这位浑身粉红伤疤，瘦骨磷磷的半拉子老头，现在我也不至于一个人……看看周围，首长们健壮如牛老婆们神采气旺满脸喜悦，可我家老头未老先衰，临阵还未出劲就气喘吁吁了。唉，我的命真苦啊！人若乱想，精神必显怠倦，所以她有病没病总往军区卫生部跑。事也巧合，那天上午她在小勤务员的陪同下又去门诊室看病时，远远看到多日不见的郭老师正朝她走过来。
年轻英俊的上尉军官郭杰人迈着正步甩着手臂，昂首阔步地从军区大院的马路上迎面走来，阳光下的他，身材高挑均称，新式军装的合体，更显他的威武潇洒，略带条形状的脸上五管端正，轮廓分明，一双黑白分明充满青春活力的大眼，也瞅见曾副司令年轻的夫人朝他走来，于是紧跑上前一个标准正步立定，并热情地向她敬了个标准军札，随后满睑笑容问好。一看到眼前这位英气勃勃的成熟男子郭杰人。曾副司令夫人的心里顿时怦怦直跳两眼发直，不知怎地，突然有……
因为年龄相彷。所以彼此讲了许多话，就在结束时曾副司令夫人笑着对他说，今晚请郭老师到我家来一趟，有事想请教。这位正与军区文工团女演员谈恋爱的郭杰人听她这么说，也就未加思索地说今晚正好有空我一定来，彼此便告了辞。
晚饭后的郭杰人，以军人准时无误的作风按约来到了曾副司令家。但一跨进这座小楼大客厅，他就被眼前景象感到不知所措。偌大客厅内，所有窗户都被淡玟瑰色窗帘遮住，电灯均未打开，仅在欧式茶几上摆了几支细红小蜡烛并点燃，正一闪一闪地放着柔和的光芒，细看原来围成半圆圈的布套大沙发全被搬走了，取代的是两张铺了淡红色丝绒的靠背椅，茶几上放了几瓶不知名，但贴满外文商标的红葡萄酒。两只玻璃高脚杯，几个点心盘装有水果莱肴糕点，另配几副刀叉。空气中弥漫阵阵沁人肺腑的花香——正是江南栀子花盛开的季节，前两天曾副司令夫人送孩子到娘家顺便带些栀子花回来。
客厅桌上放了架新的留声机，此时正播放着动人心弦的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美妙的旋律和低沉男的中音如诉如吟，高低起伏极其抒情浪漫。整个客厅布置新颖，氛围暖昧使人遐想万千。此时的郭杰人只想弄清曾副司令夫人要问啥事，然后打道回府，所以站在客厅中一脸疑惑，一抬头发现这位年轻丰满的夫人正满面春色地从楼上下来。
一看到她充满性感的打扮，郭杰人的神情便局促起来，毕竟他是个血气正旺的年轻男子，尤其在这种场合……事情的发展有两个版本，据诸葛宏伟说是郭杰人主动，而老杜却说是曾副司令太太主动但结果全是一样。
在进口红葡萄酒、美妙歌声与满屋芬芳腻人栀子花香昧的薰陶下，这两位年龄相彷的青年男女在说不清是在何诱惑的驱动下，也搞不清谁主动谁被动，反正情感全像一匹脱缰的奔马彼此相拥一起，并衣杉不整地滚倒红地毯上。巧巧曾副司令和军区政治部江主任也风尘扑扑地从层连队乘车回到驻地。小车停在曾副司令家门口，彼此谦让一番他们同时开客厅门一看，眼前的情景，让他俩全惊的目瞪口呆，
事后，这位老红军夫人副司令年轻太太在军区政治部主任，就是当年秃脑壳江主任条陈了利害关系后，她的一纸证词将上尉郭杰人的灿烂前程就此划上了句号。头戴“强奸末遂坏分子”帽子的他，被军区宣布开除党籍，开除军籍交地方政府安排。在军队里的前途没了，文工团漂亮女演员必然分了手。一切全都完完，但这位号称湖南犟骡子的郭杰人咋也想不通，他认为事情的经过与处理的结论完全不符，明明是那天晚上这女人自己喝醉了，然后像个花痴样扒开胸前的衣襟，露出那对如白馍般高耸丰満的乳房，虽说这东西是女人制服男人的神器，可他连碰也没敢去碰，别是说去揉摸了，知道她的身份啊。
她却强拉他手一边说你来摸摸我的心跳不跳，一边就朝他身上直压过来。吓得他立马站起来转身想往外跑，但是被脚前椅子绊倒一个跄踉跌身体刚好压在她瘫软的肉体上，这女人趁势紧抱住他咋挣脱也不放。此时客厅的房门被打开了，两位首长很意外地走了进来。一切巧合全连在一起！
可就凭这表面现象能说我是“强奸未遂”？心里是又气又恨的郭杰人虽然离开部队，但他一直在写材料申诉想还其清白，可材料写了一遍又一遍，送到地方与部队有关部门无数次，结果全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直到有人劝他说，老郭啊，这事你就认了吧，看看，连彭德怀元帅等这等国家开国元勋，都会遭受冤屈，况且你这个小军官，有谁能说得清你们这段风月迷踪呢，又有谁还会来把你这点过气风韵当回事呢？省省心吧，老郭，快找个老婆，安心过过曰子吧！想想，凭你能斗得的过这位战功赫赫的老红军？就他身上那十几个伤疤你有吗？不管咋说，那女人是他的老婆嘛，谁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满肚子委屈，可郭杰人遇到这事真乃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啊，惟有闷在心里埋头干活。
二十多年来的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每次都未逃脱挨整的郭杰人，终于被锻炼成老运动员。他的犟驴子凌角终被现实磨圆，仅管他内心仍然感到非常委屈；妈妈的，连这女人的一根毫毛也没碰到，却…… 所以想澄清事实的心一直末死。
直到文革中听说这位老红军因为敢说真话，在次批判会上帮老首长罗瑞卿所抓的郭兴福教学法正名说，一九六四年军委搞的全军大比武运动，确实提高了部队的战斗力。也就是这几句公道话，将军就被他的老战友，已是大军区政治部的江主任关进学习班，有天夜里因为突发心脏病抢救不及，这位功炳显赫的老将军就这样地惨死了，妻子也从军区小洋楼撵出搬到近郊一间破旧屋里一病不起，将军唯一的男孩被下放农村去插队让郭杰人叹息不巳。
自从调到地方上工作后连自己也搞不清干过多少事，调过多少个单位。转辗多年后，他来到此厂行政科打杂。文革结束，政治形势变化很快，许多陈年积案错案都得到澄请还其本来面目。为此他受到启发。有次壮了胆去找厂党委新调来的何书记，将积压心中许多年的委屈声泪俱下一吐而快。年轻的何书记一听，感到他竟会被这种荒唐事蒙冤受屈达二十多年，至今还在深受其害实属天大笑话，于是决定彻底搞清此事还他个历史清白。幸亏当年的当事人，也就是那位曾副司令的遗孀看到丈夫最终平反昭雪，儿子随之应征入伍考上军事学院心里很欣慰，可自己却病入膏肓。临终前她为当年自己干的荒唐事毁了郭杰人一生深感内疚。所以为他作了实事求是的证词，使老郭获得政治上的新生，名誉上的清白，不过才华横溢的他巳五十岁罗。
弄清郭校长的罗曼蒂克如此离奇，刘喜贵想，我啊，一定要吸取老郭的教训，与朱承璋争凤英必须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闹不好也会生出谁说不清的冤假错案。所以在主意拿定的当天下午，他一下班便来到这家裁缝店。
【8】
气候逐渐变冷了，来缝纫店做衣服的人也越来越多。待最后一批男女走后，一直站旁边不说话的刘喜贵就与凤英姑娘搭讪道，有位从没挨过揍的小男孩，这天下午却被他妈妈打的鼻青眼肿。
刚喘了口气的凤英一听就问，咋啦？刘喜贵说，他妈下班回来一进门就见儿子坐在地上喂小狗。凤英踩着缝纫机笑着说，这蛮好的嘛。刘喜贵问她，你知道他喂小狗是何东西吗。凤英还没说出来，刘喜贵抢先回答，是他自己拉出来的臭巴巴。凤英一听连忙摆手，哎呀，哎呀别说了，太恶心啦，说完捂起鼻子看了刘喜贵，模样就像看到那堆臭巴巴。哪知道后面还有更恶心的事呢，刘喜贵又笑着说，年轻的妈妈特别喜欢这只小狗，每天下班回来，她就先抱起它嘴对嘴亲过不停。
话还没说完，哈哈，哈哈，哈，凤英忍俊不禁刘喜贵也笑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你知道刘伯温的故事吗。气氛活跃后，他话锋一转问凤英。哎哟，这个我咋能知道呢。凤英一边继续埋头踏缝纫机一边问，他和你们也是一起的吧。不是不是，他明朝的大军师，我的28代高祖，刘喜贵连忙解释。
所以我的基因绝对优秀。可凤英听了仅噢了声，继续埋头嗒嗒嗒踩她的缝纫机。你看这朱承璋，个子矮小，瘦骨伶仃还是个对眼，应属残疾人范畴，基因肯定不行的，对下一代肯定有遗传。
听起来刘喜贵讲的漫不经心但骨子里却是蛮损的，不过他抬头见这乡下姑娘仍然表情麻木，本想继续深入，而此时她拿了张卫生纸匆匆跑了出去，刘喜贵也只能打住话头。乡下女人的文化水平太低，根本不懂太深、太现代的道理，干脆采取实际行动吧，想到这里，刘喜贵下意识地摸了摸工作服的口袋。
见她方便回来，他就对凤英一脸谄媚道，晚上咱俩去看“芦笙恋歌”电影，好吗。芦笙恋歌？好看吗？凤英抬起头看看他问。刘喜贵觉得她的模样挺那个就说，哟，没点噱头能买到这票啊？这几天的电影院门口，那真是人山人海啊，你说，这电影好看不。哦，听见姑娘惊讶地回了声，刘喜贵很高兴，因为他清楚朱承璋今晚上夜班。所以一吃过晚饭，俩人就挤上公交车往市内而去。
这部电影好看吧，一走出影院刘喜贵就问凤英，好看，太好看了，凤英泪汵汵地回答，刘喜贵知道，她的情绪还沉浸在扎妥与娜娃曲折而甜蜜爱情故事，不禁暗自得意，呵呵，首战告捷，必须再接再厉。
哎，豆腐脑，嫩汪汪的豆腐脑，香喷喷，辣蓬蓬，大花生，香脆的椒盐大花生；哎呀，祖传葱油饼，走过路过，千万不要……影院门口小吃摊摆得横七竖八，周围人头攒动。
来，老板，给我来两碗豆腐脑，两块葱油饼，刘喜贵突然对那个如瘦猴般男子大喊。好勒，马上就到，没想到瘦猴的喉咙比他还大。不一会，两碗白嫩嫩，香气扑鼻的豆腐脑就敦在他俩面前。要辣不，刘喜贵笑着问凤英，不要。觉得肚子饿了的姑娘回答。
她知道朱承璋今天上夜班，晚上不会送烤山芋来了，于是就大大咧咧端起这碗豆腐脑，大口吃着香喷喷的葱油饼。从此隔三差四，刘喜贵就带她去看电影，完了就变出花头请她吃点啥，这正是灌输自己基因优秀的好机会哬，能不大献殷勤嘛。有时也会被朱承璋撞见，朱承璋想他还在为我下功夫呢，心里还蛮感谢，哪会料到情况已经发生根本性变化，但是他俩还常去小饭店喝酒，彼此交换泡妞的最新情报。
古人说，一个人的心态变化可从他眼神里观察出来，其实朱承璋只要稍微关注下刘喜贵那双绿豆眼，就能发现这家伙内心正在变化，因为他一见到朱承璋，两眼珠虽然转动不停，但目光明显躲躲闪闪，原因不言而喻，可朱承璋的心智焉能与老杜、钟预测他们比，否则他俩能把原中学教师的吕丽华，大学生的梅香这两个大美女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事实上心猿意马的刘喜贵，此时一边吃喝一边在忽悠他。
承璋兄，通过我的了解，发现凤英对你并没太多好感，为何？我也说不清，别以为你天天化几分钱买只烘山芋就能打动女人的心啦？嘿嘿，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你可要酌着酌着。
朱承璋一听就很沮丧地就问，那么，我还要……正在大快朵颐的刘喜贵暗自好笑，故意与他兜起圈子。
我认为，你的形象有点问题，走路不要一颠一颠，说话一句归一句，头发嘛……鼻梁上的这副放大镜最好去重配一副，还有……信以为真的朱承璋一边哦哦地喝着闷酒，一边想，妈的，形象形象，女人就喜欢看表面现象，我又不可能再去娘肚里回回炉。
但是第二天上午，他还是放弃上夜班白天休息专门进了城。先到新开的享得利眼镜店重去配了副目前最时尚的秀郎框眼镜，再去百货商店买套华达呢中山装，脚上配双簇亮的新皮鞋。钱花了，效果当然明显：人是装马是鞍嘛，鸟枪换炮的朱承璋，形象确实像换了个人，晚上走进裁缝店，让灯光下的凤英一看，眼前顿时一亮，他人瘦归瘦，还有点对眼，其实还是蛮帅的嘛，这个效果让刘喜贵根本没料到。
现在弄清基因风闻来龙去脉的朱承璋，顿时如挨了记重击般脑子嗡嗡直响：妈的，这畜牲竟然如此不仗义啊但还是尽量克制地对凤英道，他讲的基因，恐怕是公鸡不下蛋的原因吧。这话让凤英听了啼笑皆非，他是吃饱了撑的吧，那个不知道公鸡不会生蛋呢，自己还说自己的鸡因好，连公鸡都会下蛋了，这基因很会好？
农村姑娘自有自己思维方法，感到乱七八糟不知所措了，她就说他是开玩笑吧。朱承璋立刻说，他本来就是牛逼鬼。听刘喜贵、牛逼鬼还蛮押韵，姑娘不禁格格格地笑起来。敷衍她几句的朱承璋，从裁缝店出来。一想到刘喜贵那张似嗔非笑的大饼脸，气就不打一处来。妈的，世上有这等厚颜无耻的家伙，竟然在糊弄我，我呢，还常请他去喝酒。后悔，痛恨，感觉有夺爱之愤的恼火一下子从心底里全涌了出来。这跟他把我卖了我还帮他点钱有啥两样？现在就去咬死他，也不解我的心头之恨啊。抬头看看已是黑黢黢外面的朱汞璋，站在深秋晚风冷冽簌簌中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裁缝店隐约可见的灯光，明摆着他是想横插一脚，可现在与他去干一架吧，根本没有用，况且这家伙块头大，弄不好反给他包了饺子，可他如此龌龊我咋办？凤英咋办？
搔头苦想中一包大运河香烟抽掉了，自己感到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一抬头见隔壁房东老太婆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她身体虽然有些臃肿，但是手脚还是比较利索，与自已妈妈形象差不多，蓦然间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妈，此时不去求助还待何时，朱承璋心里忽然敞亮起来。
儿子的来信，就如一道催命金牌啊，老妈能不帮他支招？
儿啊，不要听那厮胡扯，要说基因，你是明太祖朱元璋的血统，比他刘伯温基因高贵的多，找老婆这事压到一切，对此你不能手软，趁他这鸟基因还无进展，你就按以下……一番精心谋划让朱承璋底气陡增10倍，哼，刘伯温的基因，老子还是朱元璋的后代呢，想跟我玩，看来你还嫩着呢，行，看谁玩得过谁。 但表面对刘喜贵仍很亲热，哎，兄弟，抽空咱俩再去喝酒啊，嘿嘿，弄得这家伙望眼欲穿但久不见他行动。
这下子朱承璋下班坚决不打牌了，一有空就到裁缝店陪伴凤英，每天除了送只烤山芋还增加了花生水果啥的，更关键的攻势是，大家都知道烧煤油炉方便干净，所以他决定定时给她供应煤油，让她一日三餐都能按时吃饭，她没城市户口，所以凭票供应的煤油是买不到的，而朱承璋对此胸有成竹。为什么，这是与他所在的车间和他常去上夜班有直接关系。
知道炼油车间是干吗的嘛？有人一定会产生误会，哟，炼油车间啊，大慨是炼豆油，菜油或是猪油什么的吧？其实全都不是，这个车间炼的是石油，这炼石油的原理说起来也并不很复杂，简单地介绍，那就是将油田买来的原油，经蒸气高温蒸发汽化，通过那座高耸蒸馏塔的分解冷却，再将汽油，柴油，煤油及重油，最底下的渣油分别收集。反正这蒸馏塔有好几十米高，最轻的石油蒸汽就在最高层，也是品质最好的汽油，只要想办法把油蒸汽分别收集起来，再想办法将它们变成液态状最后灌进大贮油罐里，那就炼成了油品产品。
但炼石油的过程涉及的问题很多也很复杂，有时，也是相当危险，但是对在这个车间当操作工的朱承璋来说，此时却成了他的快乐伊甸园，为什么，因为前些日子，不少其他车间的年轻女工对自己青睐起来。
原来自从认识他后，她们家里煤油炉里常是满的。承璋啊，你这个人真热心；承璋。我一定要请你吃次饭。当这些女人接过一只只满满的塑料瓶，有人还甜腻腻对他假惺惺的许愿。若是在平常，朱承璋总是很大丈夫地挥挥手说，小事一桩，哎，小事一桩，没烧了就跟我打个招呼，好像这炼油车间就是他的家一样，要知道，职工上班偷工厂煤油给厂保卫科知道了，那可是要倒大楣的。
【9】
至于为何对别人很不愿上的夜班朱承璋却如此热衷，他是这样对大家解释的，上夜班有补贴嘛，我的生活习惯跟伟大领袖一样，喜欢白天睡觉晚上工作，白天头脑昏沉沉，一到半夜便精神抖擞，所以工作起来……其实他是在胡扯，上夜班有营养补贴不错，这是国家规定，但与车间几只露天煤油贮罐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是关键。四更天是炼油车间各控制室里工作人员东倒西歪的时刻，也是朱承璋精神抖擞实施自己计划的时刻。
但凡化工厂自动化程度都比较高的，如果把各种仪表控制好，设备就能保持正常运作，只是有个重要设备须由人精心操作，来不得半点马虎，那就是车间心脏部位十吨锅炉房。锅炉工的待遇比操作工高了许多，譬如每个月就多几块岗位津贴什么的，想干还要有点门道。
这天晚上又轮到朱承璋去上夜班了，他兴冲冲地背个塞了两只空塑料瓶的帆布工作包走进操作室，然后将该包褂在离门口不远的墙上，经过精密计算，当他四更天将包取下来时，操作室里的几人均处于低智状况，即使出点声也会忽略不计。
从室内走到贮油罐只需十几步路，事情办完顶多十分钟，平常他就是这么干的，所以他淡定地坐在有许多仪表的工作台前熟练地操作起来，但精力还没集中，哎，这阵绪葛宏伟咋这么忙啊，几乎一天换个女友，妈的，这家伙艳福不浅啊，他一边看着仪表，一边思想开着小车，还不时抬头看看离窗外几十米的锅炉房，他知道绪葛宏伟今天也上夜班。
炼油车间生产需24小时供汽，这台每小时10吨流量的大锅炉是用渣油作燃料，不像其他厂里只能烧煤，弄得锅炉工下班就如非洲人，这就是炼油车间独天厚地的条件。渣油呢，是炼油生产最后脚油，它可以通过裂解炉分解也可以作燃料，这东西比沥青好烧热值高，烧出的蒸汽量很足也很快。
其实这种锅炉的操作不复杂，在班时，隔段时候看好锅炉上部装置的测水水位计，见水量在水位计限定下面时，只要伸出手轻轻一揿，打开操作台上那水泵进水开关直接开泵放水就行，进水到一定位置，液位开关就会自动关掉进水泵，关键在于精心操作时刻注意安全，要不停注意进水，切切不能脱水。
最近绪葛宏伟的变化让老杜钟预测他们也感到不解，对这位12岁就随父母下放农村，小学没毕业的小字辈被分到炼油车间锅炉房干锅炉工本来就感到奇怪，再看他交女友像走马灯还个个年轻美藐，心里更是直打嘀咕，怪啊，即使那家纺织厂里的年轻女工多，可这家伙也不能像乡下种猪样天天换配偶啊，老光棍们更是很羡慕看着他忙进忙出。
刘喜贵忍不住去问老杜，哎，杜大哥，诸葛宏伟长的帅气，生性也很活跃。但他的艳福也太……你说，他究竟靠啥让女人们……怎能学到他的本事常遇桃花运，那怕沾到点边也好啊。
老杜便对他招手说，附耳过来，刘喜贵一听，立刻迫不及待地将大饼睑凑近正瞪双金鱼眼的老杜。没想到老杜却笑着对他说，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啊，还是去问问他自己吧，这方面他就是你的师傅呢。这话让刘喜贵听了两只绿豆眼对他直眨直眨，其他人全笑的前仰后合。
这天早上刚下夜班的诸葛宏伟，为陪新女友到城里玩到很晚才回厂，也未休息就去上夜班了。接班几分钟后，车间值班干部吕工过来说，同班的韩师傅家中有急事，要迟两小时赶来。他妻子在同来上班的路上出了点交通事故，正在医院救治，虽无生命危险，但需将住院治疗手续办好，所以只好打公用电话到车间办公室请假，说他迟点来上班。接到电话的吕工就到锅炉房告诉诸葛宏伟，让他暂先当班提醒注意安全操作，有事叫他。诸葛宏伟一边宏亮地说，没关系，由我在你绝对放心，一边瞪大两眼注视着锅炉上的所有仪表，不时地进水关水。
在这间高大昏暗的锅炉房里，大功率鼓风机正在不停轰轰工作，响声既单调又有节奏。坐在操作台前工作了一会儿的诸葛宏伟，便耐不住上眼皮与下眼皮的粘住，一阵阵困意袭来他忍不住哈气连天，强打精神往锅炉里进了几次水后终于被瞌睡虫袭倒，接着干脆搭下眼皮趴在操作台上呼拉呼拉起来。
突然，一阵尖利的嚣叫将他惊醒，迷糊中他感到好像还坐在电影院里，两个男女正在幽暗的环境里头对头地染鬓亲密，前面宽大的银幕上，好像放着苏联老片子《攻克柏林》。
宽阔的莱茵河对岸，苏联红军架了好几千门大炮，炮口全对着柏林市内狂轰滥炸，炮弹爆炸声轰隆隆震耳欲聋，远处的火光一闪一闪红火红火。忽然间，他俩全穿了红军的大衣头戴着钢盔，手拿冲锋枪肩并肩地趴在潮湿暧和的战濠里。但是自己怎么扳扳机，手里这支冲锋枪就是搂不出火，看看旁边的女友却端着枪嘟嘟嘟地打处乱扫，几次差点扫在自己的头上，嗳嗳，枪口朝上枪口朝上，他一边慌乱地大喊一边不忘对她挤眉弄眼，正在嘻嘻哈哈，然听见对面德军阵地上发出一阵阵尖利的防空警报茅，空中也有好几千架巨型飞机嗡嗡地飞来，一边黑压压地朝他的头上直冲下来，一边大喊，闪开闪开，好像是朱承璋的声音，因为奇怪的滋滋声太响了，所以他猛地被惊醒过来，睁眼抬头往四周一看：哪有什么飞机大炮，女友冲锋枪啊，自己不正坐在锅炉的操作台前嘛。
细细一听，有一阵阵尖利急促的嚣叫声倒是有的，滋滋滋，滋曜……滋滋滋，滋曜，一阵比一阵急促，一会声响像撕开一条厚厚的帆布裤子，一会又像刘喜贵在吹口哨，这家伙口哨声蛮一条老黄牛在尿尿，曜曜曜曜曜曜。
他看了看锅炉才明白哪是什么防空警报，这是10吨锅炉低水位报警器发出的警告声。他揉揉眼朝上仔细一看，哇，大事不好，锅炉水位报警计量已落到红色标记下大截。
这下子他彻底被吓醒了，也真的着急起来了，在一阵手忙脚乱中，他终于找到操作台上的进水按钮正想用力揿下去，不要乱动！一声炸雷般猛喝将他吓得手指定位于空间。
值班干部工程师老吕从车间各岗位巡查过来走到锅炉间门口，耳中听到锅炉间里发出的响声极不正常，不好，这是低水位报警器的尖叫，他马上明白，炉内严重脱水了，于是急忙连头带身伸脚跨了进来，巧见诸葛宏伟手指正准备去揿开进水泵的电源，情急之下他一边猛喝一边抢步往前奔跑几步，一抻手把坐在操作台前的诸葛宏伟用力猛拉下来，然后自己迅速站到操作台前连揿关停燃料泵，大鼓风机等按钮。鼓风机轰轰声渐止，炉膛黄红燃烧逐渐熄灭，但锅膛内仍有滋滋响声，吕工一路小跑到一排管道前，熟练打开泄汽阀，听见呜刺一声巨响，一团蒸汽往外直喷！不一会，10吨锅炉逐渐停止工作。吕工拿起锅炉间的电话通知各工段岗位，马上停止生产，何时开车等待通知。他马上向总厂值班调度室通报了情况。总厂值班干部很快骑车从北厂赶到南厂，详细了解事件发生的经过。
幸亏吕工跑来及时处理，一次可能发生的锅炉爆炸恶性事故终于避免了。此时往严重脱水的炽热锅炉里进水，不就对于往滚烫的油锅里倒了盆冷水，能不炸啊？这么的大密闭压力容器，等于引爆一颗大炸弹，咱可是化工厂啊，看看周围光油罐就有这么多，不说这车间没有了，旁边的所有工厂也……
听吕工将严重后果对自己一说：诸葛宏伟被吓的再也不敢到锅炉间去上班了。实话，即使想去车间领导也不会让他去了，这么干谁还会有命？这小子不能当锅炉工，到厂职校学习三个月后重新安排吧，车间主任倒吸一口地对总厂劳资科长说。但没过几天，大家见他女友又如走马灯般频换了。
也就在吕工处理此次锅炉意外情况时，此时的朱承璋已经打开一只露天煤油罐的排污阀，并且灌满了两只塑料瓶。
别看朱承璋文化不高但很有心，譬如干这种事他从不贪心，一方面避免放在工作包里太显眼，闹不好会漏馅，另方面他已经仔细计算过，一个单身职工每月只要有五斤煤油，就能保障煤油炉每天烧一顿饭菜的用量，当然不能大吃大喝。每次搞两瓶就有3斤多，连续弄两个礼拜，不就……所以那些女人要说他好呢，至于如何拿出去他早就熟门熟路且从没失过手。可就在此次蹑手蹑脚关好油罐阀门，住包里放好了这两只塑料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转身一抬头，就见到个高大黑影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突如其来的情况把他吓得差一点昏了过去。
【10】
才11岁就随父母下放农村插队的朱承璋，晚上途经乱坟堆是件常事，可因心虚他一下子被这情况hold住，偷成品违反厂规要倒大楣，年底奖金肯定被敲掉，化工厂效益不错，年底奖金起码有一个月工资之多，说不定还要罚钞票延缓加工资，心里不禁有点后悔，不过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知青，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虽然神情有点不安，但从包里掏出一只塑料瓶心想，真有意外老子就先朝这家伙脸上砸去，随后溜之大吉，反正夜里谁也不弄不清是谁，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正准备主动出击，哈哈，是你啊，你在干吗？不料这个高大黑影只是对他笑笑便转身跑了。这个变化让他莫名其妙，也，见鬼了，他怎么……哦，是那位来取样的姜化验员吧，他按住怦怦直跳心脏自圆其说。
车间化验室是调来一位年轻汉子，听说是位训练有素的篮球运动员，原来厂篮球队就如后来的国家足球队出去比赛就吃败仗，厂工会就把他从外单位调来成为厂队主力，还别说，最近一场比赛还就嬴了隔壁的化机厂队，平常他以练球为主但也要上夜班，譬如定时取样交给化验室的姑娘们检测，估计刚才碰到的还就是此人，有惊无险的朱承璋舒了口气想，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在炼油车间工作就……所以毎上夜班我就灌点煤油带回来。
这比偷队里的山芋种容易，为何？因为一到晚上，这仓库里就拴了条龇牙咧嘴见人就吠的大黄狗，现在除了操作工就是值班干部，只要避开他们就行了。他好了伤疤忘了痛从此仍然我行我素，不过是行动更谨慎更神秘，所以后来有人总结他的经验，每天送一只烤山芋促进情感升温，经常偷点煤油让心中欲火愈燃愈炽，这战术连老杜听了也蛮佩服，哟，这小子还真有心机，比玩田忌赛马子兵法实用多了。
毕竟出现次有惊无险的经历，朱承璋的行动必须格外谨慎，智取煤油的数量尽量压缩到足够让凤英和自己使用，就不扩大范围让某些女同胞很失望，但朱承璋想老杜不常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他已经发现刘喜贵请凤英看去电影，凤英竟然也不拒绝，完了豆腐脑馄饨葱油饼也当仁不让，这情况让他感到危机正向自己逼进。
儿啊，你一定要继承你老爸的胆识啊，当年，我就是被他……这些日子老妈的督促很紧迫，每次来信中都要提到他的老爸，老妈是给我壮胆打气呢，朱承璋一边看着错别字比正文多的来信，一边心明眼亮。
这些溢满英雄气概的文字是让朱承璋看了充满勇气，对自己老爸的历史也有了足够了解。别看你老爸是个斜眼，个头也不比你高多少，可在年轻时他就是个大英雄呢，老妈这说法绝不是空穴来风，倘若历史倒退到民国未年，在都城的西南一带的地痞流氓们见到他，都会恭敬地叫他一声大哥，为什么开小杂货店的老爸从不参与他们的糗事，而这些人却为何还如此很服帖他，原因必然蹊跷，通过老妈朱承璋弄清一鳞半爪。
按照黑社会规矩，每年腊月城东就有几个地痞跑来敲诈他。今天你如不如此，我们就要对你如此，老爸一听啥话不说，掮了根几十斤重的铁棍拉了他们就跑到旁边的秦淮河边，咱们今天就在此决输赢吧。地痞们横眉竖眼地问，你说咋决，我们撩勺头不回头屎力头，坚决奉陪到底。老爸就说，真英豪应识文练武，咱们就在此比个文武本事如何？地痞们一听面面相觑，此话怎说，有个獐头鼠目，据说会吟几句歪诗的地痞问他。文本事，看谁扒掉衣服下河游个来回，武本事，看谁能把这根铁棍舞的虎虎生风，两者均会谁就是老大。
地痞们低头看看下面河里布满了冰凌，天上还刮着凛冽的西北风，再看这根铁棍酒盅粗，力气小的别说舞动它，恐怕拎都拎不动。只能在凛冽的冷风中吱吱唔唔拿不定主意，老爸却三下五去二地扒掉身上的衣裤，然后一丝不挂跳进秦准河，接着扑腾扑腾地游了个来回。不一会，他浑身红彤彤地从冰棱棱的水中上来。然后赤条条顺手从岸边搬起一块厚厚的明墙砖，睁大两只钭眼朝自己的脑袋上猛砸下去，
这举动让地痞一看大惊失色。因为他们已经清楚地看到，他的脑袋没砸破而这块结实的墙砖却被撞断了。这还不算，穿好衣裤的老各拎起这根铁棍舞起正宗少林僧棍功夫，一时间攻防并举跳蹦结合，棍指所处披荆斩棘，虎虎生风势如电闪，令人望而生畏，一时间秦淮河岸上飞沙走石旋风频生，眼花缭乱的功夫让这帮痞子看傻了眼。完了老爸气不喘地站定，将铁棍往地下狠狠一戳后手指着他们说，当撩勺头还是屙屎力头赶快选择，否则不要怪我棍下无情。
这些痞子一下子全怂了下来，老爸突然一声怒喝，我是个靠小本经营养家糊口的生意人，与你们平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们为何来跑来寻畔敲诈，说！这帮胸无点墨嘴硬骨头稣，就靠打流混世的人渣子一听纷纷跪下来连称，老大老大，您永远是我们的老大对他服服帖帖。
他的婚姻也充满了传奇色彩。朱承璋的外婆家在秦淮河旁边开了个小杂货铺，那年春天的一天早上他来河边练功，偶然抬头见见位姑娘正蹲在岸边码头上洗衣服，棒槌击打咚咚，声音如敲鼓阵阵迴荡于寂静的秦淮河上。再细一看姑娘一条黑亮粗长辮盘在鹅蛋型头顶，就此露出白晢秀丽的细长脖子，俊纯面庞被清澈河水映的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啊，这美人蹲姿婀娜，纤手频举美极也，老爸顿时浮想联翩。
出生于金陵武术世家的祖父是闻名京都学坛巨子，又是民间书院山长｛即校长｝，所以有点钭眼的老爸从小就受文韬武略熏陶，但天生好武弛文的秉性让长辈们无奈，但国家正处乱世之际，练功习武继承祖传武笈也是不错，所以也就任他去了。古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小受家庭环璄的影响，身上多少沾点文皱气息的他，此刻想起唐代著名诗人王昌龄的七言绝句《浣纱女》：钱塘江畔是谁家。江上女儿全胜花。吴王在时不得出。今日公然来浣纱。妙，若将前句改成秦淮河畔是谁家更名副其实了。反正此时的他的确看傻了：哇，此处还有如此漂亮的姑娘啊，窈窕淑女，君子……脚就如钉了桩般站在河堤上看啊看，一直看到姑娘洗好衣服上岸嬝嬝轻盈离去。他竟然在跟在她后面来到她的家门口。从此天天来此蹲坑潜伏。终于有一天趁姑娘父母外出进货时，他就把她堵在小厨房的草堆上……乱世之年啊，幸亏第二天清早，已经22岁的他一手拿着几封袁大头，另手拎了根铁棍来了。
没想到才讲了几句话，姑娘父亲，就是朱承璋外祖父就接过大洋，然后把小杂货铺店的钥匙交给了他。从此我们和闺女，还有这些家当全交给你了，听他老泪纵横地对自己说。老爸一听，扔掉手中铁棍立刻跪在两位老人面前发誓：从今以后，我朱玉河……要不是听到他的传奇故事，我会让他轻易得手？多年后老妈还很要面子地为自己辩白。解放初，老爸协助军管会清理社会残渣余孽有功，所以政府就让他参加了街道工作，杂货铺由老妈负责打理直到公私合营。这期间夫妻连生了七个女儿直到朱承璋是儿子为止。三年困难时期，因为他倒卖黄金粮布票受到严肃查处，被开除公职的同时，头上还戴了顶投机倒把分子帽子，从此吃尽苦头，所以幼小的朱承璋也跟他们全家下放到苏北农村。
改革开放不久老爸回省城重操旧业，还担任了某民主党派的基层委员会副主任，跻身小政客云集的区政协当了委员，成了一名社会贤达。
不过毎到区政协开会时，他就像一尊泥菩萨默默坐在台上一声不吭，人家举手他也举手，人家说好他也说好，完了一起去高级酒店搓一顿。
偶尔也会弄个提案。我认为，当今有些人将第三者插足称为小三很不妥，这是对工商界人士的大不敬，同志们啊，工农商学兵，商就排在老三。起码要在指责小三时加上不是指商界人士的括弧，以示区别哪。
这个议题一出语惊四座，各级领导都很重视：朱老的提案就是我党新形势下统战工作方向，可说是价值连城，我们一定责成有关部门认真研究……虽然至今没有任何结果，但他个人的影响非同小可。
老爸喜欢非常唱老滩簧，还喜欢唱别人听不太懂的帕瓦罗蒂，多明戈，甚至施鸿鄂的男高音名曲，当上该党派省文化委员副主任也就很自然。 朱老啊，您的发音虽不准，但中气蛮足，业余唱唱已经相当不错。
对于对专家的评价老爸很满意。而且现在谁也不提他当年投机倒把的那档事，唯一的心病是膝下虽然外孙男女一大群，可还没抱上孙子嘛。
【11】
读了老妈这么多的来信，朱承璋这才彻底领悟，找老婆根本不用像假文人那样故作扭捏，该出手时就出手，否则煮熟的鸭子就有可能被人先啃掉，这心态与钟预测开始忽悠梅香时一模一样，就是现在这家伙还在心有余悸地时刻提防那些人，常言道，前车之辙后车足戒，是该对凤英探探水了，主意拿定的他，当晚上趁店里没人就对凤英先甜言蜜语后动手动脚，见她感受比较温馨就大胆地问，凤英，烤山芋吃厌没，如果……凤英羞羞答答地说，咋会吃厌呢，每次你送来我就想，我个孤身姑娘在外无亲人关心痛爱，能有人送只香喷喷的烤山芋还送煤油给我，应该……话没说完，朱承璋便一把她搂怀里，然后充满激情地……弄得姑娘面红耳赤嗲声嗲气打下他手说，嗳，你不要得寸进尺噢，没到时候我是不会让你想入非非，我爸妈是否看上你还不知道呢，说完低下了头，妩媚模样让朱承璋心动不如行动，立刻启动下一步计划，克制住欲望的朱承璋回来就写信给爸妈；计划正在实施中，随时接应自己的行动。
当然这些情况刘喜贵是被蒙在鼓里的，仍踌躇满志地认为自己胜券在握。第二天下午他兴冲冲地来到裁缝店，进门就大嚷，哎，风英，真的不容易啊，买红楼梦的电影票比看少林寺的还挤啊。一抬头看见朱承璋也在就嬉皮笑脸地说，哟，你也在啊，我请凤英去看电影，红楼梦，嘿嘿，红楼梦。那副得意样让朱承璋看的妒火直窜，而凤英还照去不误，只是回头对朱承璋说了句，你走帮我锁上门，朱承璋一边噢噢答应，一边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后槽牙一咬，眉头一皱，提前采取行动，赶快提前行动，否则老母鸡还真要变……口中念念有词行动也非常神速，
下了夜班的朱承璋就坐车间办公室一直等到陈主任上班，然后对他说，我妈生病了，我申请回去探亲。陈主任见他一脸苦瓜样就与他的班长一商量也就批准了。拿着批准条的他转身来到裁缝店对凤英说，我爸妈来信说要请你去省城做衣服，全家人一年四季的都要，这话让女裁缝听了信以为真，好啊，啥时走啊。马上，汽车票买好了，朱承璋立刻回答。所以两小时后，这里便是一把铁将军守门。
毫不知情的刘喜贵下班又兴冲冲地跑来：凤英，凤英，芦山恋的电影票我终于买到了，哎呀，为能买到这两张票，我与一帮家伙先练了一场真正的少林功夫，两个人被我打的鼻青眼肿，还有个人恐怕三天也起不了床，哼，想揩我的队啊，下辈子吧。可是咋呼半天没人回应，再细看裁缝店门上吊了把铁将军，心里不禁纳闷，也，没听说她……去问隔壁房东老婆婆吧，她稀里糊涂地说不知道呢，可能是上街还没回来，或者……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刘喜贵感到满腹狐疑。
听到些情况的钟预测有点想不通，凭刘喜贵的智商情商，应该不会比朱承璋差，可是为何在争夺老婆的本能上他居然招招失算呢，问题究竟出在哪呢，想来想去，找不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没办法，那天他专门去厂教育科找老杜深入探讨。老杜笑了笑说，凤英毕竟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女子，不更易头发长见识短？现在她虽能在这两个男人中左右周旋得点暂时满足，但对他俩是否有真戏，目前还真的很难说呢。对的，钟预测对此表示赞同，哎女人嘛，嘿嘿嘿，不管外貌如何不同天生水性扬花，只会感性思维不善理性处事，否则这大自然里也就没有阴阳之分，雌雄之合这规律了。说完这话的老杜还看了看正在埋头刻钢板的年轻女子。
钟预测也斜眼看看这位外貌蛮端庄的女子。知道她就是被老杜勾搭上的吕丽华，据说彼此年龄相差八岁。
听老杜眯着金鱼眼喷烟分析，钟预测觉很有道理，就点头说，也是的呢，女男思维方式确实有许多不同。老杜又笑了笑说，我看刘喜贵这家伙在找老婆的问题上很悬，一，他爸妈早没了，二，唯一哥嫂与他不常往来，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再西施就如今社会上普遍现状，一个沒实力支撑的男人谈恋爱，肯定有麻烦，这方面朱承璋比他的优势就多罗。可他也非等闲之辈，这家伙是个不达目的誓不休的铜豌豆，眼睛一眨就来个主意，稍微不注意就会让人钻进他的圈套。
听老杜这么一说，钟预测知道这是和他打牌老输钱的体会。刘喜贵这家伙鬼点子确实蛮多的，现在求偶心切，出人意料、猝不及防的攻势也会不少的，否则朱承璋咋去搬老妈这救兵呢。此言让老杜听了点点头，接着他俩一边抽着烟，一边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分析各自特点。
【12】
反正不去与朱承璋和刘喜贵去争这位女裁缝，所以他俩谈的畅酣啊，尤其是老杜，那真是分析地头头是道，一直不作声吕丽华被他的口才折服地五体投地，对他投去的眼光除了温柔便是无限敬佩，这让偷眼看她的老杜心里既得意又充满温馨。是的，老杜的总结让钟预测也感到醍醐灌顶，他不禁抬头看着老杜的长脸，故作惊讶地用四川口音调侃道，要得，要得，让你当厂职校老师实在太委屈罗，你这丫不愧是位经验丰富的情感专家啊。听钟预测如此评价，老杜两只鱼暴眼眯成一条缝。
常言道，评论员好当，当事者不聪，当这两个女友基本搞掂的原光棍正在侃侃而谈时，而讨论的主角朱承璋此时正与凤英一起坐在一辆去省城的长途汽车上。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这辆披满尘埃的大客车终于开进华灯齐闪的市区。傍晚的省城里到处灯红酒绿，初识都市繁华的凤英下了车就被朱承璋带的七拐八弯，一路上眼花缭乱地穿过几条大街，结果拐进个不大的巷子，但同样商店一个挨着一个。
凤英发现在，走进这巷內最热闹的地方，还是那些不断往外溢着酒菜香味，人声鼎沸的大小饭店。正此时，朱承璋指着十多米外的一家杂货店对凤英说，喏，那就是我家的商店。说完就拉她直奔而去。
啊，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啊！一走进店门，耳畔就听见个女人的惊喜叫声，凤英抬头一看，见一位身材微胖，慈眉善目的妇人正朝他俩迎了过来，在后面还跟了一大群男女。朱承璋立刻叫了声，妈，我们回来了，她是我的女友褚凤英。然后拉着凤英手说，这是我妈，凤英一听，连忙对她叫了声，朱阿姨，您好。老妇人立刻笑吟吟回应，好好好，哎呀，禇凤英，这名字好啊，真好，来来来，姑娘，你跟我一起来吧。说完她拉起凤英的手往店堂后面走去，大家也跟着她们一起走出来，玉河，你把店门关了吧，妇人掉头与位正在卖拖把的矮男人关照，听见他说好的，就笑着对凤英说，这是承璋他爸，凤英笑着点了点头说，叔叔蛮年轻啊，哈哈哈，这话让妇人听了仰头大笑。朱承璋也笑着说，哎呀，你这话我爸可最爱听了。
一干人前呼后拥走出店后门来到一个空间不小，到处堆满各种杂货包的院子。凤英抬头一看，院子后面居然有座三层小楼，而且也是灯火辉煌。省城这些年变化大喔，那年秦淮河扩大改造，政府还给我们这块店面房，还给我们造了……哎呀，因为他爸是统战对象，所以我们就跟他一起被统了战，妇人的话让凤英听了似懂非懂，所以只能嗯嗯地做回应，可是那些跟在后面的男女全忍俊不止。哎，你们坐了半天长途汽车，累了，也饿了，先坐会喝杯热茶，洗把脸方便方便后就吃饭。
一走进间装饰一新的大客堂间，妇人就满脸温馨地对凤英说，让她心里感到很温暖。大家全坐下后，她开始仔细端详这位姑娘。
对眼儿子果真按她谋划带回一位健壮的年轻女子，老妈心花怒放。此时零距离观察她，20多岁皮肤黝黑，大蒜鼻子眯细眼，两颊微红，一瞥一笑透出青春活力，在生意场上跌打滚爬几十年阅人无数的他妈一看就知是位手脚麻利勤快，能吃苦耐劳的农村姑娘。
自从从苏北农村回到省城重操旧业后，她这家杂货店的生意一直很红火，赚的钞票不说是大款比小康略胜了一筹，唯一不足的，就是儿子的婚姻大事未定。眼见这姑娘壮壮实实，老妈乐的嘴巴笑的不合拢。可是看看坐在她旁边的父子俩，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俗话道，知儿莫过娘亲啊，自己奶大的儿子是龙是蛇，能不清楚？他老子天生斜眼生个儿子对眼，这是基因遗传的结果，就如太阳一定从东边升起月亮只能在晚上看到一样，谁也无法改变。
可人家是位端庄健康的姑娘，可以选择余地很大啊，若不将不利因素摆平，弄不好又是一场空，想到这里，老妈认为先仔细谋划才行。
来来来，凤英姑娘，吃菜，吃菜，不要停筷子。面对两个女儿分别端上来的美味佳肴，老妈不动声色热情招呼姑娘。到了我家，你就不要客气，看看他们这二十几口人，一个个全像饿死鬼投胎，典型的大萝卜，吃饭吃一锅，连抢都抢不及，此时你委屈自己的肚子那就最不合算。
说完撕下一只鸡腿夾到凤英的碗里。这话把两桌人包括那些手抓嘴吃的孩子听了全大笑，大萝卜，大萝卜，吃一锅吃一锅，抢罗，抢罗。
几个调皮的小外孙趁机起哄，斜眼老爸笑着放下手中精致小酒盅，眯了斜眼看着他们嘿嘿直乐。上来还有点拘谨的凤英，见彼此如此和谐热闹，朱承璋早狼吞虎咽，自己肚子也饥肠辘辘，也就大大方方地吃起来。饭后收拾停当，女儿女婿带了孩子们纷纷离去。老妈就笑盈盈地对凤英说，姑娘啊，我一见你就很喜欢你，喏，这是给你的见面礼，说完她从口袋掏出一只硕大的，正在灯光下闪着贼亮贼亮金黄色戒指递给凤英。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姑娘感到很意外。
呀，这咋行呢，我是来给你们做衣服的啊，这活还没干，就……不好吧。可是老妈却拉过她的手直接给戴上了。看看，好马配好鞍，姑娘你戴了太班配了。老生意人的嘴巴就是甜如蜜，像这种老货啊，咱家里还有十几只，金手镯金项链，袁大头，还有红蓝宝石全压在老箱底，就等这一天了，哎，以后不还全是你们的啊。这话让凤英听了更感意外：哎呀，这这……红着脸想把大方戒子褪下，可就是褪不下来。带上吧，这是我们给你的见面礼，朱承璋老爸也在旁开了腔。站在旁边的朱承璋对她不停眨眼弄得姑娘进退两难，心想，一进他家的门，就受到如此重礼，是祸是福，我该……表情既羞答又不安，可是又没有好办法。
哎呀，天也不早了，你们坐了半天汽车，一定很累，赶紧收拾收拾休息吧。机警的老妈，马上领她走进旁边一个偌大的卫生间。
十几分钟后，她领姑娘走进三楼上的一个大房间里，灯光下的凤英一进去就见新床新被新家具，连半夜出来方便的痰盂也是新的，老妈笑着对她说，不管你习惯不习惯，今晩就一个人睡吧，说完关上房门走了。
感到很累的姑娘将门保险一关，躺上床不久就进入梦乡，至于朱承璋在哪里早忘到九霄云外，后来才知道他就躺在隔壁房里的床上，而且早鼾声如雷。但躺在另间屋里的这对老夫妻，却嘀嘀咕咕地商量到三更。
玉河啊，我看这姑娘身体结实，面相很和善，是过日子的旺夫之命，给咱儿子当老婆那真是咱朱家的福气。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呢。老爸一听，立刻瞪大斜眼看了对面其实是看了自己老婆问，我不懂你要担心啥，她不是已经来到咱们家了嘛。
哎呀，我是担心咱儿子能否搞定她呢，看看人家模样，再瞧瞧你的宝贝儿子，哎，让我怎么不担心哟，这话让斜躺在床背上抽烟的老爸听了一声不响。
其实父子俩在饭后私下喝茶谈心时朱承璋已将刘喜贵臆造出来的麻烦全盘托出，在商榷对策前老爸怒发冲冠，如缺席审判般把刘喜贵臭骂了一通，这个不得好死的小混蛋，为了竞争老婆，竟敢如此埋汰我朱家，沒王法咋地，对这种人你须如此如此，对凤英姑娘，你要……他斜着眼对独儿面授机宜。现在听老婆一个劲地催，他就将自己如何排阵布兵，帮儿子搞掂这桩婚姻的计划，一步步托出：从明天起，咱们全家人必须一二三四，由浅……最后总结，据我判断凤英姑娘既能走进咱家的大门，说明咱儿子的气场能罩住她，下面咱们该如此如此。
听完丈夫的老谋深算老妈心里大喜，对他伸手在她下面摸索非常配合，先把头往被窝一缩然后褪下身上最后道防线，让老头那只热乎乎……别看老头岁数不小，这方面的欲望还真不比年轻人差。
怪啊，那东西坚挺地居然比年轻时……承璋妈一边嘿咻一边想起《石城晚报》上面的篇报道，说有位八十岁的老头晚上在洗头房与位20多岁女的在干那事时，因为动静实在太大，结果把巡警给引来了。奇怪，这八十岁老头咋还那么骚呢，难道真的是……可想着想着，她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家里的七对女儿女婿全奉命回来了，凡是省城所有亲戚也开始频繁来往了，一时期他家店门口车水马龙，三层小楼内外整天人丁兴旺，一副喜气洋洋。每天大鱼大肉大把耍钱的派头，让女裁缝凤英看了目瞪口呆。有些名点小吃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吃起来，那简直就是……
真富啊，哪里还要做衣服啊，买的……于是写信给乡下的父母将自己的感受炫耀一番：爸妈无羊【羔】我淡【谈】的男人叫朱成脏【承璋】最近我进主【驻】他家考证【察】查三代，发现他家很富待我很好，天天大鱼大肉，还有给我买了……你们放心，考证没有结束，我不会让他……云云。
然后用信封好口对朱承璋说，一定寄挂号信，否则家里何时能收到呢。朱承璋应了声就去办了。没几天凤英就接到爸妈的来信，闺女啊，真能嫁给这种家底雄厚的男人，那是你修来的福份啊，我们……明确的表态让姑娘心里有了底。
你的眼光很不错，和我们承璋交友不吃亏，看看这些家产，以后不都是你们的呀。每天老爸就会带她到店里巡迴一圈，而且一边走一边手指货物如山店面巧舌如簧。亲戚们也轮番撺掇，今天这家请，明天那家送，空了朱承璋不是带她去看电影，就是逛商场，让她浑身新刮刮，游中山陵，无梁殿，明孝陵，还有雨花台……初来省城的凤英被他们搞得眼花缭乱，哎呀，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嘛，实在乐不思蜀。
万事俱备就欠儿子的行动，在暗中观察的老爸立刻加大投入力度，从此大三元，凤凰大酒店，金陵饭店，丁山宾馆，还有……总之所有金碧辉煌的大饭店，具有特色的美味佳肴让姑娘吃个遍。全家人集中力量要完成的中心任务，就是要为儿子创造让姑娘心甘情愿圆房的机会，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早就欲火中烧的朱承璋除了趁人不注意时摸摸吻吻凤英外，也一直在寻找发起总攻的机会。
【13】
朱承璋，你告诉我，为何叶塞尼娅笫一次看见奥斯瓦尔多，她就用石头把他打昏了？在看完《叶塞尼娅》电影回来的路上，凤英问朱承璋。噢，因为奥斯瓦尔多这家伙太坏了，就如刘喜贵一样，平常弄点什么豆腐脑啊葱油饼什么的，就想占便宜骗女人了，人家叶塞尼娅可是个大美女，就像凤英你一样。凤英一听心里就喜滋滋。想想也是的，世上的事还就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相比之下，刘喜贵的确小儿科了，老杜说他找老婆悬，恐怕也就是这个原因了。朱承璋明白，女人单纯就是弱点，在糖衣炮弹的攻势下，风英的心理防线已被击溃，所以
一回到家就赖在凤英的房里涎着两只对眼说，凤英，我的叶塞尼娅，今晚不走了，天冷，让我焐焐你好吗，我身上可热着呢，就是个小火炉呢，不信你来摸摸，说完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胸口贴。
姑娘立刻羞红着脸说，瞧你这副急吼吼的模样……我……说完用手捂着面孔不吱声。朱承璋一看，一边凤心英宝，我的叶塞尼娅地乱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姑娘按到在床上，凤英一边挣扎，不行不行，我妈知道会骂的，一边却褪去衣服钻进厚厚的棉被里。
听到儿子在隔壁房间旌旗幡动战鼓擂擂，姑娘娇喘嘿咻老爸笑了,刘喜贵啊刘喜贵，你小子诡计再多这下想插手也难罗，去你鸟的球基因吧，啍哼，就等着看我抱孙子吧，哦，我心中的太阳……还是帕瓦罗蒂改版。
不过就在这对干柴烈火缠绵若渴的笫二天上午，凤英突然接到一封加急电报，打开一看面孔刷地白了，心也啪啪啪地狂跳不止。
“你母突生怪病，速回 -父字”，慌了手脚的姑娘，不，应该是准少妇的她立刻叫朱承璋去买票，说下午就走。弄清情况的承璋妈就对她说，姑娘，你千万不要慌张，此时必须保持冷静头脑，不还有我们吗。明天上午叫承璋与你一起去，路上好有个照应。说完掏出一大迭钞票对姑娘说，只顾用，不够让承璋回来取，凤英一听泪眼婆娑，差点开口叫她一声亲妈，但脑子一转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心里清楚，未办婚礼就改口，不合老家规矩，会让人指指戳戳，至于已经给朱承璋暗渡陈仓破瓜的情况，自己不说出去，有谁会知道呢。
第二天上午他俩登上一辆去苏北小县城的长途汽车，此时离朱承璋的假期还剩4天时间。从小县城到凤英家只有七八里路，所以他俩很快就到了这个不大的村孑里，当急匆匆回到自己家中的凤英推开房门一看，眼前的状况却让她傻了眼。
原来自己的老妈正与几位妇女围张方桌打着纸麻将，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病，这反差把姑娘搞糊涂了，她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尴尬地看看朱承璋，再看看那些叽叽呱呱的女人不知说啥好。作为牌桌老手朱承璋清楚，玩这种纸牌输赢很小，即使天天打，一个月下来也大不个几块钱，所以蛮适合农村妇女们玩玩。
但眼前状况与设想的情况反差实在太大，因为“怪病”这两字想象空间太广太复杂，按照从最坏处设想的经验，自己爸妈思想上已做好化更大代价……可情况却是这么……哇噻，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得病这事也能……当然沒病更好了，但为何要……朱承璋的脑子在飞速思考，突然，一个不祥的感觉在心中涌出，用生怪病来叫女儿回来，再笨的人都知道非特殊原因，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看来情况还蛮复杂的呢。
对眼小伙表面不动声色，脑中却拼命搜刮背后的某种暗示，寻找促动此事的动机，遇事先从最坏处着想就不会被动，这叫未雨绸缪……想起老爸常说的话，他克制情绪，保持清醒头脑，面孔笑嘻嘻但啥话也不说。那些妇女抬头一看他们回来了，立刻笑着说，哎呀，凤英你回来啦，刚才你爸还在叨念你呢，你们聊，你们聊，说完纷纷离去。
表情尴尬的凤英也不动声色，但心里窦疑重重，咋回事，究竟咋回事，平常老实巴交的爸妈却在这时玩起离间道，我与朱承璋首次，还是在众人知道的情况下急匆匆回老家，可情况却如此大相径庭，要是让朱承璋他爸妈知道了，该咋看我，设圈套骗人，天生人品不好，一贯坑蒙拐骗。情绪一下子纷乱起来。但心里蛮清楚利害关系的她,依然镇定地站在朱承璋前笑着对妈妈说，哎呀，妈，你的病好啦，好好好，这下子我放心了。说完把朱承璋拉到她面前说，妈，这就是我的男朋友朱……
不料话还没说完，她妈就面孔一沉，然后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往里间走去，还砰地关上了房门声音明显不滿，连气度不凡的朱承璋连瞧也沒瞧一眼，弄得他俩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姑娘终于忍不住了，她满脸委屈地说， 妈，我们大老远赶回来看你，不知你发生了啥情况，这路上我一直在掉泪，一直在担心，一直在內疚，平常我太忙，没时间经常回来看你，我……要不是元璋陪我，安慰我……我真不知该咋办才好了呢。说到这里，泪水也如断线的佛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呜咽一会她干脆一吐而快。没想到一进门，你不仅连口热水也不给我们喝，还……这些我也不计较，谁叫我是你的小女儿呢，让我欣喜的是你没有病，我终于放心了。但你为何要拍这份骇人巴拉电报呢，总该对我说清原因才是啊，说完又泪如雨下，呜呜抽泣道要不，我们马上就走。说完抹了抺眼睛，拉了朱承璋就准备出门，弄得朱承璋进退两难，神情非常尴尬。
呀，凤英，你已回来啦，刚才我还赶到村头看你们呢，心想，汽车也该……正此时听见院门吱地一响，一个苍老而热情的男人声音也传了进来，他俩回头一看，原来是凤英的老爸回来了。而且进来就热情地拉起他俩的手这么说。哎呀，这就是朱承璋吧，真对不起啊，我居然没接到你，来来来，你快坐快坐。
【14】
满面陌生的朱承璋抬头看看凤英又看看她爸，再看看那扇紧闭的里间门，神情有点举棋不定。哎呀，上门就是客，来来来，先抽根粗烟，她爸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包玫瑰牌香烟，颤颤巍巍打开。这话提醒了朱承璋，他立刻从呢西装口袋掏出包精制大前门，拆开抽出一枝递给凤英他爸。凤英却说，爸，我们是接到你们的电报才从省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可是一看咱妈根本没有病，而且……我们还是走吧。她爸一听就急了，不行不行，你们……一句话把凤英又说的又是眼泪汵汵：既然妈不给我半点面子，我们还赖在这里干吗，不如……
说完拉起朱承璋又准备走出去。弄得朱承璋面孔一阵红一阵白，两只对眼却在骨碌碌转动：妈的，也真是奇怪啊，前一阵他们还在信里说，闺女啊，真能嫁给这种家底雄厚的男人，那是你修来的福份啊，我们……对我很满意，希望能尽快看到我，也好在村里人面前炫耀，女儿找到个城里人，家在省城，钞票……可就这么几天，情况就出现如此逆转，难道我撞上了吊死鬼，还是碰到了天刹星，或者遇到……各种猜测在脑中如穿堂风样刮过来，又是一刮过去。凤英他爸神情相当复杂地拦住他俩说，哎呀，凤英啊，不是你妈不给你们面子，完全是事出有因。
话音未落，凤英，你进屋，妈有亊问你。一直在里间不吭声的她妈突然开口对女儿说。去吧，凤英，让你妈把情况对你说了，你就会明白了。见宝贝女儿满腹狐疑走进里屋，凤英爸转身很客气地拉住朱承璋，来来来，坐坐坐，咱俩……男人对男人，情况就不一样，所以两人坐在那张古铜色八仙桌前，她爸又是沏茶又是点烟。
终于平静下来的朱承璋这才仔细打量屋子，发现除了挂在墻上的老毛肖像旁边多了张老邓像其他就是观音菩萨，财神爷之类佛龛，与自己在农村插队时看到的农民家里一样没特别之处，心里不禁纳闷，平常他们靠啥生活，靠两个儿子？凤英他爸却一边喝茶抽烟，一边骨碌骨碌地讲个不停，但朱承璋却毫无兴趣……不投机的主要原因是凤英他爸的那口太浓土话让自己百分之80听不懂，譬如抽大前门香烟，被他说成太气人香烟。正在答非所问时，抬头见凤英与她妈一起从里屋里出来，但表情却与半个小时前判若天地。女儿是妈妈的小棉祆，凤英挽着她妈胳膊嗔声道：妈，你来看，承璋的模样是与那人讲的情况一样吗，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大迭钞票，真要是那个人讲的，他妈能如此慷慨大方吗，一席话把朱承璋听的莫名其妙。
凤英妈听了却对凤英说，女儿啊，不是妈想故意为难你，现在社会太乱，不好的人太多，你想想，我与爸就你这么个女儿，而且一个人在外地当裁缝，万一受到坏人的欺侮，我们也无法帮你，加上此人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们就格外担心了嘛，因为你是个女孩子，真吃了亏，就是哑巴吃黄连，无人理解的啊……话音未落，妈爸，这朱承璋本人就坐在你们面前，你们仔细看看，再往深处仔细盘问盘问，认为不行的话我俩马上就走。听女儿这么一将军，凤英爸抬眼对她妈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当看朱承璋的面，将发生在两天前的件事告诉了她。
前天上午，村治保主任禇三官带了一位穿军大衣的年轻人找到咱家。喏，他就是褚凤英的父亲褚产法，有事你就对他说吧说完转身走了。褚大叔您好，我从市里来的……话没说完我便懵了，哦，你是朱承璋吧，你俩不是在省城吗，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凤英呢……
哎呀，大叔您搞错，我不是朱承璋，他是个骗子兼残废人，你女儿凤英被他拐跑了，现在恐怕……我就是为了这事来外调的。听来人神秘兮兮一说我慌了，一边拉起来人走进客堂，一边大惊失色道，拐跑了，究竟是咋回事？不会吧，前几天凤英还来信说，他家人对她很好，家里也很钞票，就是他眼睛有点……
一边这么说，一边抬头，见来人坐到榉木椅上给自己点上了一枝大运河香烟，然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我讲，大叔啊，其实这情况全是假的，这是朱承璋逼凤英写的，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朱承璋他爸是个投机倒把分子，曾经被国家处理过,开除公职啊,够严重的呃……这到不说了，关键是他们的基因有严重问题啊。 基因，基因是啥东西，多少钱一斤？我被他这话搞糊涂了就问他。此人一听就说，这问题属生命科学，讲了你们也不懂，因为道理蛮复杂，还是用咱农村的老话来形容吧，譬如说，春天用粒瘪瓜子当了种，秋天结出来的瓜不是焉蒂便是空瓢，而且还要丑三代呢。我一听便点头说，是的是的，咱农村还就有这种说法，可是凤英在信上……哎呀，告诉你褚大叔，这朱元璋长的又瘦又矮，还是个对眼，说他是男人中的张废纸，就是个扔进垃圾箱里的鹅肘子一点不错，凤英姑娘纯真老实，是给他拐走了，我一听就问他，你有何根据说凤英给他……此人一听便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军大衣说，如果不是保卫干部，我能穿这军大衣，倘若不掌握一点情况，我能跑来外调，不因负责，我有必要来到这下了长途汽车还要跑好几里田埂，连只乌鸦也不见，让人晕头转向想找早口水喝也沒的鬼地方，之所以愿意这么干，完全是为你的女儿啊。看看此人身材高大面如磨盘，气派还真有点像咱镇派出所的大麻子刘所长，我将信将疑啊！一席话让凤英听懵了，这人是谁啊，还穿件军大衣……抬头见朱承璋面孔涨的通红，两只对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老爸往下继续，其实心里巳冒出了……
知道这人叫啥名字吗？听凤英他爸将情况全部讲完，朱承璋又递支大前门香烟给他，自己也点支深吸了一口，一边两鼻孔喷出两烟柱，一边问自己准丈人。哎，就是没问啊，后来去问禇三官，这文盲三癞子说自己也搞不清，是村小店老板他妈那天把他带到我家，咋呼咋呼道来外调你家情况，我想肯定又是县公安局派来的，记得去年褚腊子在上海偷东西被抓，也是县公安局派人来外调的……话没说完便被我大骂。
你这癞子说啥呢，当心我儿子来点你的癞油灯，这家伙才瘪缩缩地没敢说下去。但这人是干吗的，叫啥名字谁也不知道。
哎，他还问我，你女儿最近有信吗，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就把你写来的信拿出来，他一边看一边冷笑，还拿出笔记本写了点啥并对我说，为了对你女儿负责，我马上就去省城继续外调，你们赶忙拍份电报给她，就说妈病了，你赶快回来，而且越快对凤英越安全，否则她很危险。我一听便急了，危险，什么危险？未待我说完他板着面孔说，哎，要不，这电报让我去拍吧，见他一本正经提出，我心里更急，沒细想便答应了他，那知他一听便起身走了，连我要送他，他也婉言谢绝了，哎。
正说时，凤英妈补充，是的，他一走我就后悔莫及，看他玄玄乎乎，该不会碰到村书记提醒的什么犯楞功【法轮功】吧，就对你爸说，你啊，太老实也太糊塗了，根本不该答应他的啊，凤英爸听了立刻反驳她，你不说这样好，电报钱不用我们出，也好让凤英这丫头回来弄清究竟咋回事，否则这人也不会跑来瞎搅糊，看看，竟闹出这种事，差点冤枉这么好的女婿。有点对眼咋地，前村李家的独眼大少爷，不也当上国军三战区上将总司令？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凤英妈一听脸一阵红一阵白，但脸皮老了看不出朱承璋沒注意，因为他心里一直在纳闷，这家伙究竟是谁，他为何要这么干。
来来来，承璋，让妈好好看看你。凤英妈却热情地拉住他手，上下重新打量。哎呀，这么好的小伙子，咱凤英没看错你，不要见气啊承璋，我们全是没文化的农民，啥也不懂呢，哎。对对对，承璋第一次来我家，按照老规矩，今天晚上我们要……凤英爸也在旁边打圆场，一席话让朱承璋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个神秘的“军大衣”究竟是谁，他为何要这么干，这迷直到笫三天早上与凤英一起离开这里也没解开，但他俩都不愿把这事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与凤英在路上统一了口径，实话实说，承璋很感谢自己的老妈，要不是陪凤英来趟她家，这姑娘还会不会与自己偎在一起还真没把握。
爸妈，我们回来了，一到省城家里朱承璋就将事先编好的故事对爸妈说了，幸亏他们全深信不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黄花闺女成了准少妇，朱承璋的探亲假也到了期。行前他老爸在塞给他一大叠钞票时说，今年年底就给你俩办喜酒。凤英满脸羞红地点点头。
【15】
钟预测一边回忆这些往事，一边看着屏幕，突然出现的一个镜头让他精神又是一振，于是从沙发上一骨碌爬出眼睛睜得老大，嘴巴里还连喊，梅香梅香，你快过来看啊，这个人好像是……哎哟，你看就看了嘛，干么这么大惊小怪，把我吓了一跳，话音刚落，一位身材高挑，体态丰满的女人端着一个精巧的咖啡杯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先将杯子轻轻放在沙发前的红木茶几上，然后撩起睡衣，身姿很高雅地坐到钟预测的旁边。钟预测一把拉过她的白手，指着电视上正在说话的大块头笑着问，你看，这人是谁？梅香定睛朝屏幕上一看便惊呼道，哟，这不是……
《一转成仨》节目正进入现场采访阶段，地点是在一幢蛮气派的临江豪华商务楼。宽大的紫檀木办公桌，落地玻璃窗遥遥相望，五彩缤纷景色被远处墨绿般山峦衬托地更加秀丽，俯览可视东逝水，抬头能见寥廓云，天空上不时出现波音客机掠过的身影。 但是被采访者讲的一番话让梅香与钟预测听了先面面相觑后目瞪口呆。两人全神贯注瞪着屏幕听他继续。褚凤英本来就是我的老婆，后来硬给残疾家伙给拐跑了，哼哼。
这话让钟预测想起有人曾说：这些年咱中国的变化蛮大，说好吧，是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好，说问题吧，乱七八糟地比过去啥时都复杂，沉渣泛起、五毒俱全的陋事频频出现，反差地让人既沮丧又无奈，还摸不清原因究竟何在，此时再听他这么一说，钟预测感到问题更加深奥。
刘喜贵，嗯，他就是刘喜贵。听梅香肯定地说钟预测笑了，哎，这家伙，腰围虽然比过去大了两倍，可是塌鼻小眼的基因，哪怕再过100年也难改变。他一边很肯定地说一边注意起从未说过话的凤英，见她却已经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西装革履，满脸横肉，口衔高级雪茄的刘喜贵。
那时的我太穷了，没能力采取手段把她及时煮成熟饭，否则，还能让这对眼……也就是我的一不小心，给他乘虚而入，让一个好好的老婆如煮熟的鸭子飞掉了。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下面的观众们一听，全嗡嗡议论起来。请问，您对这个节目有何要求？一位年轻漂亮的场外女记者，一边拿着话筒嗲声嗲气提问，一边朝着镜头不停飞媚眼。
虽然我很忙，刚从美国回来，但内心很感谢JSTC让我有这机会表达我心中的郁闷，刘喜贵说完，用力握了下姑娘柔软的纤手，也许感到意犹未尽，又用另只大手抚了下她细嫩白腻的手背继续说，首先对各位观众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刘喜贵，刘少奇的刘，喜欢的喜，富贵的贵，目前是炎黄再现集团的CEO,名下有20多个企业，年产值嘛，没具体统计。你们知道，作为大公司的董事长，对这些小事是不可能去具体管的。
但可这么透露一点吧，目前光堆在我家后院里的原红木、紫檀木，还有恐龙化石等古董，价值少说两个亿。他话说得慢条斯理，但表情却毫不掩饰财大气粗的股土豪得意劲。可是说句让大家会感到很意外的话，其实我活的并不尽人意啊，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又这么说。虽然我刚走完了第五次离异的历程，已是一位快乐的单身汉，可是每到夜深人静时我就感到特别孤独，尤其是一想起我难忘的初恋，我的心里就如刀绞般难受，难受地会感到月亮就要破碎，太阳将永远不会出现。此言一出，台下观众们又议论纷纷起来。
妈的，这家伙真富啊，是的，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看看，已是这么大的老板还如此守身如玉，身边竟连一个女人也没有，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话语虽然羡慕但不失怀疑的成份，大家知道，现在有些小老板手中刚有了点钞票，不是赌与嫖就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傍几个小三，那就算是素质高的了，可他竟然……议论一番又全神贯注地听他继续。
现在我的唯一想法就是要找回我的那份原生的真爱。年轻女记者一听，神情如打了一筒公鸡血立刻兴奋地追问，请问刘董事长，您为何非要找回几十年前的真爱呢，如今年轻漂亮有高学历，又可人的娇女娃到处……刘喜贵立刻打断她的话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根本不理解我们这代人的情感世界，现在的我，越来越感到初恋情感远比拥有更多财富重要，说完用手指着摄像机。他知道，他的心上人正坐在第一现场看着他。噢，那么谁才是让您萦绕难忘的真爱呢？女记者又嗲兮兮地追问。禇凤英啊，没想到刘喜贵连眼睛眨都沒眨就回答她。哎我们尊敬的刘董事长啊，我认为您的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因为人家早就花落有主，而且时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她恐怕早就把你忘记了。女记者的挑逗让刘喜贵果然激动起来。难道我这想法错吗？难道一位年年为国家缴上亿税，著名民营企业家，闻名于世的大慈善家的个人生活，就应该如此孤独吗？给红颜知己发几条短信，表示一下我的思念之情，就违备一个成功男人的道德底线了吗？见他对着镜头理直气壮，观众中有点头的，有摇头的，也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的。看看，这家伙竟如此大言不惭，痞味不减当年啊。钟预测听了却皱起眉头，妈的，看来花头还不小的呢，于是笑着对坐在边上的老婆说。漂亮不减当年的梅香，一边用小勺扚着香喷喷的猫屎咖啡，一边点头说，嗯，看来还是有一段不了情要再续呢，这朱承璋看上去其貌不扬，可肚里的花花肠子也能让把刘喜贵搞的晕头转向啊。这话让钟预测又想起当年的那些经历。
【16】
那晚刘喜贵一回到仓库宿舍就明白了，情况不是明摆着嘛，放在朱承璋竹床上的那只柳籐箱沒了，一问诸葛宏伟，证实朱承璋确实回去探亲了，一股说不出的失落，甚至还有点天昏地暗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看来凤英确实跟他去了省城，完了，我的精心设计的计划全落空了。 哎，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对眼的心机还蛮足的呢，居然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诡计将我蒙在鼓里。在激动快要发疯的同时，内心不得不佩服起这朱承璋小子，真是眼残智不残，高，实在地高啊。但也就笫二天上午，刘喜贵也请假不见了踪影，究竟去哪连号称小地保的诸葛宏伟也不清楚。
情况突如其来令老杜与钟预测也深感意外，妈的，不管这刘喜贵是不是刘伯温的后代，但他为与朱承璋为争夺这女裁缝，也算是殚精竭虑，大有豁出去的味道了，他的策略让刘伯温在天之灵也会佩服，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砍龙故事翻版罗：钟预测知道，这传说源于明朝初年，榆中有一个能掐会算的人，临死之前嘱咐自己儿子说，我死之后，你在我的坟头挂上一支箭，等到100天时，就将此箭用力射向北方。但是在儿子守在父亲坟头第99天时，儿媳实在熬不住了就劝丈夫说，还有一天了，我们把箭射出去算了，结果让父亲本想射死那条北方龙，庇蔭自己子孙成王的计划落了空。可是刘伯温一到兰州，就将这条巨龙斩成四段，又怕其“复活”，就在其身上“钉”了四根“钉子”，也就是我们今天还能在伏龙坪上看到的硕大的土墩，所以伏龙坪也曾叫四墩坪。不信就去看看兰州的红山根、红泥沟的土，那都是龙血染红的。
刘喜贵忽然下落不明，把喜欢研究明史的老杜懵的连连摇头，内心却蛮佩服，所以笑着对钟预测说，这家伙若生在明朝恐怕还真能与刘伯温PKPK呢。这话让还不知内情的钟预测莫名其妙，于是问道，他俩究竟……老杜瞪大两只金鱼眼对他说，镇定,镇定，咱们全耐心点，等他俩都回来才会水落石出。钟预测一听也点头说，看来要弄清这对情敌撕逼的结果,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上午，仓库里就出现了朱承璋的身影，原来他的探亲假到期了，不用说，凤英的裁缝店也开了门。钟预测发现姑娘不仅面色红润，尤其皮肤白了比原来妩媚，但另个主角刘喜贵却渺无音讯。
两天后，诸葛宏伟看见也回来的刘喜贵就问，你到哪去了，弄的我打牌喝酒也找不到人。刘喜贵撩了撩从厂消防队谢吉勇借来的军大衣含含糊糊回答，探亲探亲，我回老家探亲去了，嘿嘿。
不过他再叫凤英去看电影就没那么灵了，哎呀，我没时间啊，她的置之不理让刘喜贵很尴尬，买来新炒的花生米：哟，有点霉，姑娘挑精拣肥，连送只平常喜欢吃的烤山芋，她也懒洋洋回答说，我今天没胃口。有一天见朱承璋不在，刘喜贵又来纠缠，姑娘把脸一放说，刘喜贵你对我好，我心里明白，可我不能把自己分成两半，告诉你我已是他的人了，只能来世嫁你了。没想到这刘喜贵没听请她前面话，却把后面的“嫁你了”三个字记住了。
因为缝纫店常有人进出，朱承璋就将爱巢筑在一条没灯小路旁的干涸草坑里，没想到还就是钟预测与乔梅香幽会的地方，风水宝地，幽会的风水宝地，钟预测知道后对乔梅香眨眨眼，这位大美女红着脸戚戚直笑。
这天晚上他俩在黑暗中刚摞一起，朱承璋就感到有只手在背后拽自己，回头看看却没人，对眼不戴放大镜等于是个睁眼瞎，凤英抬头见个身影在暗处晃动，便大叫有鬼有鬼，转身就跑。待朱承璋戴上眼镜一看明白了，你这个大流氓有完没完？将凤英送回店里让她情绪稳定，立刻回到仓库睁大对眼四下搜索，见刘喜贵正躺在床上吹着口哨，于是铁青面孔走来对他一声大吼。牛逼鬼，竖起你的狗耳听着，我乃九代独掌气功宗师之后，平常遵循祖训一直深藏不露，近来你行为太过分，所以正式告诉你；祖传的螳螂拳会让人断腿折脚，世代气功能刀枪不入，今天任你选择。这话让在仓库的人面面相觑，哟，看不出啊，他还有这真功夫，深藏不露的高人！ 少林真功再现，啧啧啧，厉害，真的厉害，听有人议论，老杜瞪大两只金鱼眼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他俩似笑非笑。
眼瞎，头破，成植物人，那是常事。你要有充分心理准备啊刘逼鬼。朱承璋一边说一边挺胸吐气伸臂曲腿，做些动手前的准备运动。
躺在竹床上的刘喜贵竖起脑袋一看，发现周围全是佩服朱承璋的面孔；有点童子功底，看看这身架，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功夫，看来对手是要认真考虑考虑，没有本事趁早认输，好汉不吃眼前亏……嘿嘿，有人学了宋世雄的腔调继续点评。刘喜贵蓦然感到爱情失败了，殚精积虑的计划落空了，精心策划的“探亲”谋略看来也泡汤了，否则他能与凤英还会天天幽会，自己装神弄鬼去搅局？现在面子也危险了，一股怨气从脚底窜到脑门，妈的，你这鹅肘子对眼，究竟沾了啥妖气，竟然让老子步步失算…恼恨冒泡的他想，在众目睽睽面前示弱我还有何自尊可言？这事传出去，我刘喜贵还有何颜面对女人？必须反击。想到这些他立刻下床扭腰摆腿，左右跳动跨出步型的同时，嘴巴还呼呼有声：泰森，拳王泰森，你知道啵，这些年我专攻泰森组合拳但从不出声。一拳摧你一个螳螂趴，再一拳叫你断子绝孙，不信你试试。说完跳去直逼对方，仓库空气瞬时紧张，大有擦火便爆的可能。
哈哈，哈哈哈，为个乡下女人你俩竟搞成这样，值吗？嘿嘿，嘻嘻，呵呵。见他俩竟然如此虚张声势，大家全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你们知道个屁啊，春节咱俩就要结婚，家里连请柬都发出去了，这时这家伙还要横插一杠子。你们说他还是人嘛。听完朱承璋带着哭腔的诉说众人非常意外，哎，刘喜贵啊，你再这么搅确实不应该的，人家已花好月圆，你还……张吉生立刻用手指着刘喜贵斥责道。刘喜贵立刻气急败坏地反驳：你们知道格啥呀？昨天凤英还说愿嫁给我的嘛，不信咱俩现在就去找她对质。朱承璋一听先脸色煞白，后从肺腔里发出“你是个大混蛋”这几个字，接着用手不停揉自己的心脏。瞬时，这两只伸头怒冠的骚公鸡气昂昂准备当场撕逼。正此时老杜瞪了金鱼眼走过来说，唉，刘喜贵，人家连请柬都发了，你还在纠缠格啥嘛，你既有刘伯温的基因，咱厂周围农村年轻女人也不少，惟少她？不信？不信，看我明天就给你弄个比她更难看的女人来。大家一听全哈哈大笑。哎呀，其实不能怪他俩啊，要怪，就怪沉默十年。要不是在农村待这么多年，今天的我们还能……听钟预测一说大家沉默下来，连朱承璋与刘喜贵也不响了。常在地方报纸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的钟预测笔名程墨，所以梅香就给他起了“沉默十年”的双关绰号，细想想还真有点内涵，美女中蠢者多，但有才气者也不少。不过从第二天起不再见到朱承璋的身影，还有女裁缝凤英与她的小裁缝店了。男子汉刘喜贵就此也一蹶不振。
没想到全厂首办留职停薪者还就是他，从此此人杳无音信，如升了天一样，据说在临走那天他还气鼓鼓地对绪葛宏伟说，待老子腰包鼓了，一定再重返前线让钟预测莫名其妙：重返前线？他要上啥前线啊。
许多年后有人说在海南见到了他。哎呀，这小子捣卖走私车发了大财，别的不说，身边美女如云啊。听此人眉飞色舞，大家全五体投地；这家伙，真牛，居然天天美女如云。后来又传出他到俄罗斯倒卖退役飞机、潜水艇等信息，反正他早腰缠万贯，绝对不是一般人了。
但也有说他因贩毒早给当地政府枪毙掉了……这是个改革开放的时代，所以什么情况都会发生。当然信不信还在各人，反正他已经渺无音讯。再过几年，已有两个孩孑的朱承璋也走了，因为他的斜眼老爸突然离世了。
问题就出在庆祝“三八”妇女节的联欢晚会上，因受许多老相好美女的邀请，他兴冲冲地上台去唱多明戈的“我的爱”，可是刚唱到米啦刺哇次时他突然捂着胸口嘭地一声跌倒地。“120”立刻赶到，急救医生翻翻他的眼皮再听听他的心脏，然后摇头叹气说，他急性心梗走了， 80多岁的人了嘛，不能太激动了啊，他是太激动了嘛。所以这位区政协委员，他所在党派的省文委副主任，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传奇一生。他的不幸去世，恰应证了赵本山的那句著名台词：别人唱歌为了钱，他却唱歌要了自己的命，所以朱承璋只能辞职带了全家回去继承遗产。 不料朱承璋离开不久，就传来刘喜贵也出现在省城的消息。但钟预测没去考证其真伪。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大家都在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忙碌，哪还有闲功夫去管这些罗哩罗八嗦的鸟事。
【尾声】
《一转成仨》节目场外采访进行到尾声，钟预测一边回味佛家何般若波罗密多，舍利子答言，有胜妙慧，远有所离，故名般若波罗密多的智慧理解究竞如何，定先用耳鼻等六器。又想起位著名作家CH.P说过，ZG改革开放奇事非奇，有对立便有抗衡，价值观的改变，让任何地方都有好戏连连。不出他所料，坐在台上一直没出声的朱承璋终于按捺不住了。见他腾地一下子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屏幕大骂：刘喜贵你这个老流氓，明明想勾引我的老婆，还厚颜无耻地说什么要找回真爱，想当年你小气，连个烤山芋也舍不得买，现在却说想找回真爱。告诉你，金钱买不到爱情，发财代表不了尊严。见他骂的气喘吁吁，特写镜头立刻对准了他，钟预测想，看来节目最高潮到来了。若不是后来政策好，你这小瘪三会有这么多臭钱啊，可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你他妈的就想搞第三者插足，就想破坏他人家庭，就想他妈的腐败堕落……让钟预测感到惊讶的是，从朱承璋嘴里竟能冒出如此多的排比句；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为了老婆，进步的真快啊，于是饶有兴致听他继续。什么著名的民营企业家，闻名于世的大慈善家，我看你就是个死不要脸的牛逼鬼，腐朽透顶的大流氓，人面兽心的大畜牲……
一连串骂词让观众有感到痛快的，有觉很过瘾的，骂完的朱承璋突然气昂昂地甩掉主持人与嘉宾，头也不回地走掉了。镜头立刻转向年轻主持人：各位观众，从三位当事人的微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感情纠结由来已久，尤其女当事人凤英的表情更是微妙无比，看来，化解他们矛盾的道路还很漫长，各位观众，请在明天晚上同一时间，继续关注我台的《一转成仨》情感节目，拜拜！
节目结束，花里胡哨广告见缝插针。不过就在镜头闪过一霎那，钟预测见老杜与专家互递的眼神不仅含蓄且意味深长。
哎，事过这么多年，他俩还在为这个女人纠缠不清，太无聊，实在太无聊，还有这个老杜，转眼成了什么心理学专家不说，还拉来两个什么资深法律情感专家湊热闹，也太out了。看完节目的钟预测心里一直没好气。稍微平平情绪想了想，他果断地拨通老杜的手机。听钟预测在电话里咕噜一大通，老杜一言不发，完了才笑着说，你不要挂机啊，有人要与你说话呢。钟预测接过电话一听感到声音很熟悉：啊，啊！您是钟老兄吗，我是刘喜贵啊，是我啊，现在正和老杜还有朱承璋夫妻，电视台的编导们一起吃夜霄呢，这话让钟预测听了目瞪口呆。
哎呀，不就是帮张吉生的儿子做个节目嘛，电话里的刘喜贵继续。听他这么一说，钟预测马上想起那位五短身材，一口宁腔的张吉生。他也是同一批上来的老知青，后来与一位菜场女营业员结了婚。原来这主持人就是他的儿子啊，难怪面孔这么熟呢。弄清大概情况的钟预测继续听刘喜贵解释。
诺，情况是这样的，钟老兄，省台这档节目开播后，一段时期收视率很不理想，小张就找到了我，嘿嘿，我想起亲家朱承璋来了，过去我们不是有这方面的老故事嘛，所以就资源综合利用了。是的，是的，去年他女儿跟我儿子搞起裸婚，我和他就成亲家了，嘿嘿，缘分，缘分！不过，可能我们今天演的太真了，连您老兄也……呵呵，呵呵，呵，呵。听他道出真相，钟预测对了坐在皮沙发的老婆梅香笑着说，听听，没想到，我们还就被他们HOLD住了，这故事编的巧妙的确太巧妙,哈哈，哈哈。至于故事中的哪一位“军大衣”究竟是谁，大家也该忽略不计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