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彭他们聚聚。黄光也从北京回来了,听说他能弄到招生的指标。
“你就在家陪着姑娘。孩子明年就高考了,我保证这次把事情办完后,在孩子高考前,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孤单在家了。”
胡桃照着镜子,一边用小拇指勾着鬓角的头发,一边重复着这几天已经重复了好几次的话。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虽然不再有年轻时的光鲜靓丽,可那眼神中的青春,依然像水波一样荡漾。
她提到的老彭和黄光,都是她的同学。
耿晨看着妻子在镜子前面晃来晃去,心里还真就是不落底。
那个老彭,据说做买卖攒了点钱,曾经答应借钱给他们让孩子读“内部招生”。但耿晨对老彭没什么好感,总担心他有什么不良企图,“有钱的人没几个好东西”,更何况妻子又那么漂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那个黄光他也见过,细高挑儿,感觉还是挺阳光的,倒也看不出什么不是来。
只剩半年多时间了,但孩子的成绩还是提不上去,他们心中的忧虑,就像是挂在脖颈上的一块大石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坠得越来越沉越来越紧,都让他们快要窒息了。
妻很晚了还没回来。耿晨既担心她的处境,又祈盼她能带回什么好消息。
朦胧中,感觉到妻子窸窸窣窣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床边。他想问问结果,又有些矜持,再加上又已夜深,于是背对着妻子又睡了。
忽然觉得妻子在低声抽泣,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希望的没有来,担心的还是来了。
他迅即翻了个身,将妻子拥在怀里。
摸摸妻子的脸,泪已满面。
“我对不起你,可是为了咱们的孩子,我没有办法。他就是个畜生!”
“这个混蛋,肯定是那个老彭!”耿晨知道那个整天笑嘻嘻的老彭对妻子垂涎已久,他在内心里把老彭恨得咬牙切齿,“我绝不会饶过你!”
他心痛妻子,把胡桃搂得更紧了。
而妻子的手,在他的后背上,抓着、挠着。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肉皮——被指甲划开的声音。
时光慢慢抚平伤口,生活渐渐恢复平静。
那天晚上的事,耿晨和胡桃之后谁也没有再提。他们只希望那大红的通知书能像吕洞宾的扇子一样,把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扇到九霄云外。
一个周六的下午,老彭竟然到家里来了。
屋里的气氛很尴尬,十分尴尬、特别尴尬。
良久,还是老彭先打破沉静,他对耿晨说:“我想单独和她聊一会儿。”
耿晨满腔的怒火,一霎时从他瞪圆的双眼,喷薄而出……
但只限于眼睛。
只是眼睛而已。
因为耿晨和他们的孩子,都企盼着那张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门被摔得很响。
——可怜的门!
孤魂野鬼一样,耿晨不知道自己在外面飘荡了多久,也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他不敢去想他家里床上的情形,眼前只有妻子的泪眼婆娑。
手机响了,是胡桃。
“你回来吧,我们都被骗了。”
老彭已经走了。
“他就是来安慰我的。他说他早晚要收拾黄光那个畜生!
“那个畜生,不仅玷污了我,还骗走了老彭为我垫上的五万块钱!
“老彭要我们别再想指标的事了,那些被骗的钱他也不要了,他说这事他也有责任。
“他还说就让咱的孩子安安稳稳的上个三本吧。高考的捷径肯定是有,可我们能力太低,找不到。
“还有,说这个事情时他不让你在场,就是要给我留下哪怕是一点点的尊严。”
听她叙述的时候,耿晨就站在窗前,望着天边漂泊的云。
云卷云舒,虽然姿态不同,但它们也都在赶自己的路……
作者简介:舒颖,本名田墨龙,59岁,黑龙江同江人,中学高级教师,从教40年。《同江作家》执行主编。佳木斯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同江龙彼德文学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