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花如米小 也学牡丹开
文/李 娜
恢弘大气的舞台上，幽蓝色宁静的灯光亮起，来自乌蒙山的苗族女孩梁越群和她的老师梁俊，隔着一张简单的木桌对坐，唱着清代诗人袁枚《苔》的改编曲，如同从前在教室里相对而坐的山中岁月一样。女孩空灵干净的声音甫一透过话筒传递，就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梁越群说，她们要像牡丹一样勇敢地开放，还未开口，就让我泪意拢拢。中寨的孩子们穿着精美的民族服装，潮水一般涌上舞台，簇拥在梁俊周围。他们牵着彼此的手，紧紧依偎在一起，弱小而坚韧的身体苔花般绽放，击中每一个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孩子们红扑扑的脸蛋还很稚嫩，面对观众们的目光和热情，他们有些局促不安，握着小伙伴的手掌微微出汗，衣角被捏得不成型，但是他们的眼睛里盛满星辰大海，一眼望去都是细碎的光芒。
一曲毕，掌声雷动，孩子们笨拙地抹着眼泪，观众们噙着泪光久久无言，掌声再一次响时，我热泪盈眶，他们的歌声和精神风貌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亦有令人不能逼视的光芒。300年前乾嘉年间的江南才子袁枚，一定不会想到，300年后，会有这样一群朴素无华的大山孩子，读懂了他对生命的渴望，并用毫无技巧和雕琢的声音口口传唱他偶得的佳作。袁枚一定曾无数次观察苔花，观察它生长、开花、随风绽放的过程，贴近它不知斜阳为何物、清风自来花自开的内心世界，所以才能如此传神的描写出苔花的风骨。
曾在各种场合见过苔，在湿润的山间原始森林，在背阴的寺庙深处，在历经战火后依然宁静的伟人故居，它们就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长在转角的墙缝里，长在有风拂过的阴凉处。浓郁的阴凉下，是叠加的绿意，遮住了刺目的阳光，挡住了会瞬间吸走水分的热度和温度，苔就长在这里，用翠嫩的、清浅的绿，占据世界。苔虽小，材质虽然普通，品种也并不珍惜高贵，可是它不会任人欺凌踩踏，在你落脚的一瞬间，如果不是十足小心，多半会摔一跤或打滑，提醒你脚下当心，心中有数。山呼海啸的风里，苔一呼百应，从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在你不曾注意的时刻就已经子孙满堂，挤挤挨挨，在山野间绽放如春。显微镜下的苔花，每一朵都美得与众不同，大风过境，多少花都被摧残欺凌，唯有苔花依旧迎风笑傲。
梁越群们隐居在乌蒙山腾腾的雾气中，没有杂乱无章的牵挂，没有充满烟尘的前尘往事，也没有五颜六色的俗事打扰，他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流，唱着纯真的歌谣与渴望。现在，梁越群们走出大山，带着一身诗意走出大山，与世界猝然相逢，生命与尊严空前绽放，双眼被正视，感受被顾及，生命不因太阳而美丽，只因为自己而精彩。长在山间岩石或树根上的苔花走过的行程教人惊叹，正因为见过太多风景才能睿智如此，明白靠山靠河、岁月点苔的真谛。他们不是一座座孤岛，也不是带有分明界限的国土，他们只是一花一世界，是无畏困难的隐花植物，不曾妄自菲薄，也不曾小看生命，将所有的悲苦与不易收纳在脚下和眼中，然后学着像牡丹一样勇敢地开放。
作者简介：李娜，女，1994年出生于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阿拉善左旗，神舟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现就职于阿拉善电业局，最执着的莫过于“且将一支秃笔长相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