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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志刚: 记忆里的鞭炮声

发表时间:2018-02-19  热度:

 

 记忆里的鞭炮声

文/郝志刚

 

农历的春节经过时间的酝酿终于走过眼前, 窗外的街已经变得安静,只偶尔有一两辆车从不远处的路上经过,城市终于在一年的喧嚣中渐渐归于平静,想来这种渐近的寂静也是春节来临的一个仪式,这个城市因为中国人一个团圆的传统变得空空荡荡,不得归乡的旅人也因为这寂静而变得无滋无味、百无聊赖!

傍晚经过街巷,大街小巷早已张灯结彩,各式灯笼在主街两旁的梧桐树上悬挂起来,还有各色彩灯像依附树干为生的凌霄花一样缠绕在街边的树上一刻不停地眨着眼。在这个城市生活将近二十年,家的概念也在心里落地生根,假期的些许悠然和已然装扮起来的城市的春天也让你在心里生出喜悦。然而,这城市的寂静却让你心生落寞,潜意识里总觉得缺点什么!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不应该寂静的,是应该一家人围桌坐定,酒杯斟满,开怀畅饮,述说衷肠的。尤其是,这热烈的节日里,城市里却听不见一声鞭炮的声响,一切就变了味儿。

去年的除夕,家人熟睡之后,新年的钟声敲响之时,我将早已准备好的炮仗一样一样地在老宅后的柏油路旁摆好,点上一支烟,起初是二踢脚,再次是闪光雷,最后是几挂鞭,这炮仗声和村子里的鞭炮声连在一起,彻底打破乡村的宁静,像是一个人的盛宴,我独享着久违的鞭炮焰火带给我的所有运气和希望。由于放的时间较长,马家大爷从村东的家里出来,嘴里一如既往地叼着烟,见到我也不说什么,厚厚的棉袄的袖口上依然带着“护林防火”的红袖箍。大爷是怕我一个人放炮失了火,于是后来寂静的后街就只我和大爷看着几百块的炮仗渐渐化为灰烬,最后给大爷敬了烟,拜了年,这才算了了一桩心愿似的回屋睡下。那晚睡得踏实,像是一颗心终于落到肚里,甚至觉得这新一年的前路没有了坎坷,一路坦途!

说起来,我生活的乡村,或者全中国的乡村,除夕夜的鞭炮声在整个春节过程里是最为热烈的,因为家家户户在那个时刻都要进行一些祭祀活动,以祈求来年的好运,向天地神灵祈祷平安多福。说到底,因为除夕夜在中国人的心里才算是真正地跨年,新的一年才算真的到来,虽然现在,阳历是通用的计时的历法,虽然元旦国家法定也会有假期,可这阳历的节日除了商家的炒作,似乎在人们心里没有什么分量。农村对于元旦的跨年几乎是没有感觉。就更别说在元旦的时候会有鞭炮和焰火了。

向天地圣众祈求平安,是贯穿了整个春节的,在祈求的过程中是一定离不了鞭炮声的,小时候,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家庭,在春节时,除了自己能在这个节日里吃上一点好吃的,穿上一件新衣服,在记忆里,更让你永远无法忘怀的大概就是放鞭炮了,大年三十“丰盛”的晚餐前,要放上一挂鞭,夜晚,电视里中央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和所有人掐着指头喊倒计时的时候,父亲就会把二踢脚的捻子捋好,准备就绪,在老屋里嚷嚷着:“快到点了啊,准备放双响啦,捂好耳朵啊,别震坏了!”之后,主持人数到一,那几句流利的新年祝福的话就淹没在炮仗的声浪里了,然后你来到外屋,走过摆满刚包好的饺子的圆桌和灶台,撩开门帘,院子里,父亲正点燃一支二踢脚,迅速地躲到不远处看着它突然炸响,还要抬眼看看炸在不远的天上的闪光,而我和姐姐大概早已被第一次炸响的声浪镇住,急急地回屋,撩开窗帘,刮掉窗花,看着自家和邻家院子里的鞭炮和焰火,那个年代,毕竟家里穷啊,一年到头了,也买不了几挂鞭、几个双响炮,更别说高级一点的花炮了。但就是小院里炸响的五六根甚或两三根双响炮就足以让这个普天同庆的时刻里,自家也成了天地圣众眷顾的对象了。父亲红光满面地回到屋里,精神很好,一改往日隔三差五就会寻茬喊骂的状态,想来也是,除夕夜,我还真的没有看到父亲精神不好的时候,每个除夕的夜晚,父亲都会变成一个和蔼可亲甚至高大威猛的形象,因为父亲不惧怕声响巨大的二踢脚,有时候,父亲竟然能将二踢脚捏在手里,点燃,伸直胳膊,扭过脸,就那样二踢脚的第一响竟减少了一丝在土地上炸响的钝感。而父亲放的那么轻松,似乎是张飞吃的豆芽儿,小菜一碟。村子的东南方向是窄岭金矿,每年在村子里的鞭炮声渐渐沉寂下来后,金矿的礼花炮仍然会持续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和姐姐就会跑到村东的空处,远远地看着一丛丛的烟花在南河套金矿前的空地上绽放,接下来欢呼雀跃,直到最后一朵烟花消散才转身回家!有时候,回到家里,还要在院里,拿着手电筒,寻找没有放尽的小鞭,然后点上半截的香,一个一个地把它放完,屋子里热腾腾的饺子已经端到桌子上了,一家人喊着“吃元宝喽!”那是一年只有一次的夜宴啊!

在农村,家家户户在除夕夜是要祭神的,就是鲁迅先生《祝福》里的模样,而我家的神灵似乎特别多,在我的印象中,灶神是必有的,还有一个特别的供台,对联年年都是“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据说灶神是腊月二十三去天宫开会的,新的一年就回来了;院里还有天地神,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来头,总之妈妈在阳台上上了供,还有一个竖着的自己每年写一次的灵位:“天地之神位”;除此还有西屋里的一个桌子上,摆了好几个仙位,我问过母亲,母亲好像也说不太好,据说有孙仙。孙仙?母亲说,有人说是孙悟空,就是电视里的特别能耐的齐天大圣。还有狐仙?好像说还有三仙姑什么的。小时候,我不懂,但有时候,看着母亲自己放鞭炮,之后和奶奶齐齐地跪在地上,嘴里说着千万要保佑家里顺顺当当的话。更小的时候,母亲还拽上我,我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大人的严肃和下跪总免不了让我对神灵充满了敬畏,跪就跪吧。后来长大了,发现,家里的祭祀,除了过年那几天外几乎就没有了。当然后来我就很少再跪下来做“祝福”,我选择给母亲放鞭炮,然而,母亲依然每年都如此,事实证明,那时候的家里,并没有因为各种神灵的庇佑而改变贫穷,改变隔三差五大喊大骂大摔家具的父亲的性情,家里的一切几乎还是母亲一个人独扛大梁,春种秋收,经营一个小卖店。  忘了具体是哪一年,放假回来,看见母亲还是在念叨着写几个神仙的排位,我对母亲说,您每年那么真诚的供养他们,吉祥来家了吗?您不拼死拼活干活能赚到钱吗?我爸爸和您不吵架了吗?我爸爸不砸东西了吗?妈妈也没说什么!但迟疑了,现在想想,那不过是妈妈的一种寄托罢了,能管什么事呢?后来,我在村里零星的鞭炮声里撂下了写了一半排位的笔,对家人说,“不写了,咱不供了,有什么用呢?写来写去,大半夜还有为这忙来忙去,这么多年跪出了什么?没有用,今年开始咱们安静地听听鞭炮声,安静地过个年吧。”“那哪行!”母亲和奶奶异口同声。当然,我撂下的笔再也没有拿起来,最后,母亲自己用上过半年学的“墨水”执笔写了排位。年三十的晚上,依然点完鞭炮忙不迭地去虔诚地磕头祈祷。  这件事,直到又一年的春节前夕,父亲又一次爆发,怒气冲天地和母亲打了架后,我当着全家人的面,将那些什么神啊仙啊的排位,全部摔散,那个除夕夜再也没有了为供奉神仙而忙碌的场景,小院里清清静静地放了二踢脚和两挂鞭,母亲倒也安然,因为再不为那些未知的事物而整晚忙碌了,当然更是看到已然长大求学在外的我有了寄托吧。

除夕的焰火散尽,自家的“元宝”也吃了几个!村子里也就渐渐安静下来,又可以清晰地听见土狗的叫声。睡前,父亲必会和家人说:“明天早上,一定要打响第一炮,我放炮的时候别害怕啊。”接着母亲会对我说:“谁家正月初一放第一个双响,醒了的人就会说,嗨,谁家这么早!牛!人家会叫个好。”因此,短暂的睡眠之后,我又听到了院里巨大的声响,看到了从窗缝里透进屋里的二踢脚炸开后的火光。三只二踢脚后,院子里父亲走路进屋的脚步声过后,又归于沉寂,我就在心里窃喜,我们家是第一个放炮仗的啊!当然再想睡就无可能,因为接下来村子里四面八方都会传来零星的炮仗的炸响声。当然,父亲也有失算的时候,没能放第一个双响,在院里嘟囔着说:“这是谁家呀,这么早。”之后放了几个双响后,在院里站了会,说:“不过我们也很早啊!哈。”

初一早晨的各家各户都图一个“早”字,人们守岁后没过几个小时,早饭就开始了,家家户户自然都是三十晚上包的饺子,当然,这饺子吃到嘴里前的仪式必然少不了鞭炮,因此,村里又响起来不间断的鞭炮声。早餐过后,村里人还会带着几个双响炮,到特定方向的地方,放鞭炮迎喜神,迎贵人!

这样看来,这鞭炮就有了强烈的仪式感,过年,没鞭炮不成席啊!有钱的人家,由初一到初五,每一顿年饭前,必须要放鞭炮,这一仪式有的人家甚至持续到正月十五,一般人家,大概就很少,将除夕和初一的炮仗放完,就会留下不多的鞭炮,等待正月的庙会和正月十五了,还要留上一两根等到二月二龙抬头日去放!

过年是喜庆的日子,一年到头,东奔西走的人们像归巢的鸟,亲人见面,互话别情,带着美好的祝愿,回来,别去,有的一别甚至经年,由此,举家欢庆的日子是值得庆祝的,是必须要喜庆的,在所有喜庆的值得庆贺的日子里,我们都选择了鞭炮作为喜庆的起点或是高潮。小到一顿年夜饭,一个门店的开张,一次婚姻的庆典,大到一个企业、单位的发展,一个国家的运数,所有这些都离不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看上去,我们的世界不能没有鞭炮声啊!人们为什么会选择鞭炮呢?追根溯源,鞭炮起初叫爆竹,据说古代还没有火药和纸张前人们用火烧竹子,人们相信竹子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可以驱逐瘟神;还有关于 “年”这个恶兽的驱赶也有爆竹和火光的功劳。传说归传说,总结起来,我们发现这鞭炮声里,一个是喜庆团圆,一个是祈求接下来的好运。而这样的愿望和希望谁不苛求呢?

犹记得,小时候每年的大年初二,在京城开木材厂的二姨二姨夫一家,都会回到山坳里的姥姥家拜年,二姨家很富裕,有时回来是一辆黑色的上海牌汽车,有时后面还跟着一辆绿色的吉普车,车里总是装得满满的给姥姥姥爷和各家亲戚的礼物,那年回来,从我家走后,把我和妈妈也捎上去姥姥家,把各色糖酒糕点卸下之后,几个哥哥还从车里搬来了农村孩子眼里从没见过的大概直径有三四厘米的圆粗的二踢脚,不是几根而是一盘一盘的。当然还有花炮!接下来,姥姥家宽敞的院子里就雷声隆隆了,二姨夫抽着红塔山,瞪着圆眼睛,站在房檐下的台阶上朗声指挥着侄子外甥们,那爆裂的巨响声和二姨夫的笑声里,传达着对家族的爱和希冀。最后,以至于姥姥家年前刚糊的窗户纸都给炸裂了,后来只能离房子再远一些,姨和舅妈们一边糊着窗户纸,一边笑着听着来自房舍前小河边的一家人人欢马炸的声响!

后来姨夫叼着烟,拧开自带的保温杯,喝了口毛尖,大声笑着说:“明年回来,搞得再热烈些!过年嘛,图个热闹,喜庆,兴旺!哈哈……”

 

这转眼多少年过去了,身边没有了很多曾经温暖过我的身影, 比如父亲,比如姥姥姥爷。家里的小院和房舍在渐渐变得荒凉和破旧,而姥姥家依山傍水的大院早就因为舅舅们进城而废弃多年,孩子们长大后各奔东西,再像以前那样一大家子在一个院子放鞭炮,喝烧酒,聊大天,包饺子过大年,于我更是艰难事。可那些年和鞭炮有关的记忆却难以忘记,那是艰难的岁月,也是最为温情的岁月,这记忆里的人和事在某个契机来临时就会突然从心里迸发出来,让你感慨,让你再一次回到过去的时光,悲伤抑或欢喜都已过去,但都那么让人难忘!

而今像我一样来到这个城里的乡下人,久居城市后,生活好了,但年味于我们却越来越淡,一道道门墙将大多数人心底亲近的愿望隔在了里面,更多的人直到腊月二十九才放假,才急匆匆地置办年货或收拾东西返乡,雾霾来临后,因为城里禁止放鞭炮,有关年的一些记忆被唤醒的越来越慢, 那天我看着朋友圈里不知是哪个地方的 “敢放一挂鞭,拘留十五天”的标语,这标语搞笑之外却让我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这个春节,自始至终都是那样安静,人们返乡的返乡,出游的出游,没有出游的也只能从电视画面里和朋友圈里感受年的味道。而那里的爆竹和欢笑,切断电源后便瞬间化为乌有,安静又毫不掩饰地降临到你的身边,还好,女儿蹦蹦跳跳的样子将这些一次次避开,又让你心生无限的欢喜!

几年前,城里热烈的鞭炮声,以及因其而起的不间断的汽车的警报声,让那春节的感觉里多少增添了平日里不一样的气氛。即使你不放炮仗,第二天你走在放过鞭炮后的充满红炮屑的小区和大街,也足以让你感到不一样的温情,因为那些场景和记忆里家乡的春节场景有着相同的东西,能让记忆链接起来,满足一个个不能回乡的人的想往和渴望。

时间在变,人生在变,雾霾可以来,也注定可以走!家乡的人和事回不去了,但那远人的声响却注定会在你的一生中挥之不去!更有,那用奋斗得来的美好的明天也注定会到来!

此刻,外面的街市,更加寂静,可隆隆的鞭炮声却隐隐而真实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仿佛看到,给我欢喜给我忧伤的父亲站在自家的小院里正手捏着双响炮,镇定自若地点燃,一声炸响后,抬首看天,等待欣赏远处的天空上下一次声响的光焰……

217日晚,于石门 

作者简介:郝志刚,笔名:林叟。承德丰宁满族自治县人,现居石家庄,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有上百篇散文、诗歌、小说作品发表于“作家在线”“东北作家”“作家导刊”“东方散文杂志”等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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