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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希文:歌声飘过六十年

发表时间:2019-12-21  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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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文青年照

       题记:一位大家闺秀,一位歌剧演员,她用她的歌声唱了六十年,她美丽动听的歌声在油城飘过了六十年。至今,已经是耄耋老人的她仍然每天坐在钢琴旁,继续在吟唱。虽然她一生命运多舛,但她“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只有她的一颗火热的心在放声歌唱:“党啊,亲爱的妈妈”。 她就是大庆老会战,原大庆石油战区文工团演员王秀文。

          

引 言 

“王秀文何许人也?”

《铁人文学》副主编董安平曾经多次和我说起王秀文,说她的歌剧唱得非常好,曾经是大庆石油战区文工团的一名演员,说她的身上有许多的故事。

我不是十分相信,当然了,我并不是不相信安平说的话,只是没有见过王秀文,我的心里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几日后,安平送我一本王秀文大姐撰写的自传体回忆录《把爱献给油田》,我如获至宝。仔细拜读后,斟酌了一段时间,我决定去亲自见一次王秀文大姐。于是在2019512日,也就是“母亲节”的那天,我来到了《铁人文学》编辑部,去倾听王大姐给我讲述她曾经的流年往事。

见到王大姐,嚯,我简直是不能相信,已经耄耋年龄的她,看上去也就60岁左右,让我忐忑不安,心里真的是没底了。

一身素装的连衣裙,梳着十分时尚的发型,戴着一副黑墨镜,王大姐本身潜在的那种气场一下子就把我征服了。我心里想,这也就是从事歌唱事业多少年的人才能有的与生俱来的高雅大方的气质吧。

我和和王秀文大姐面对面坐着,她似乎有点紧张。也许是盼望了许久的缘故,她的嘴唇动了几下,又欲言又止。我鼓励大姐:“您随便说,咱俩好好唠一唠,其实我采访您就是唠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王大姐放松了情绪,随着她低声的讲述和我的想象,顿时一位妙龄少女的身影浮现在我的眼前,仿佛耳边想起了她那动听的歌声。于是,王大姐从小到大的生活和工作画面展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少年梦想曲:冲出“樊笼”为唱歌

 

“我19409月出生在哈尔滨一个做房地产生意的人家,用现在的话讲叫资本家家庭。从小家里衣食无忧,父母把我当作掌上明珠,但我并没有因为家庭的殷实而骄傲,反而非常羡慕那些平民的生活,就想活得现实一些,就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开场后,王大姐的几句话一下子把我给震撼了。

“王大姐,从小您的梦想是想干什么呢?”

“唱歌。”

“唱歌?为什么?”

随着王大姐的慢慢道来,我方知道她想唱歌的原委。

在王秀文父亲的眼里,孩子必须得上大学,而且是“男学工,女学医”,决不能从事其他的什么专业,尤其是女孩子不能从事与唱歌、跳舞、演戏等行业。这是王氏家族的定律,是不可突破的底线。

其实,王秀文的父亲之所以在家庭里对孩子设置了底线,还是有缘由的。

王老先生名叫王云图,出生于山东省招远县,一个盛产黄金的地方。

从小经历了生活的艰辛,王老先生长大后16岁那年投奔了在北平开办“聚通号皮货庄”的哥哥学做毛皮生意。在学会了经商,并且积累了一大笔资金之后,又投奔姐姐来到东北的哈尔滨,开始投资房地产业。

那时,哈尔滨还没有解放,兵荒马乱的。开始生意很难做,几年后王老先生在朋友的帮助下,事业逐渐兴旺起来。在他的眼中,“实业救国”是一条光明的大路,自己的孩子们必须得学到本事,以后在社会上才能有立足之地,所以从小王老先生对孩子们非常苛刻。而王秀文也是在父亲的亲传下打小练习毛笔字,读私塾,为将来走上社会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由于王秀文从小聪慧,尤其是对于乐感有十足的天分,加之自己的大姐非常喜欢音乐,为此,王秀文和姐姐一起涉足唱歌,打心眼里喜欢得不得了。

父亲虽说不喜欢孩子从事歌舞事业,但作为业余爱好,还是比较支持的。家里比较富足,在王秀文8岁时家里请来了奥地利老师,跟着学钢琴,在12岁时,又请来了俄罗斯的声乐老师,跟着学唱歌。

那时,王秀文跟随着姐姐去索菲亚教堂听音乐;去中央大街乐器店听钢琴弹奏;去松花江边、去太阳岛上、去马迭尔西餐厅、去道里道外等地,一是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二是感受音乐和器乐的无限魅力。

初二时,空政文工团来哈尔滨演出,王秀文代表孩子们上台献花,被文工团领导相中,期望她能去空政附中学习,但是被父亲回绝了。

虽说从小王秀文既学钢琴,又学声乐,但是按照父亲的设想,王秀文在19577月考上了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卫生学校药剂专业。

“虽说上卫校了,但我不喜欢,我还是想唱歌。”

王大姐说完这句话时,我看到她脸上是一种非常坚毅的表情。

那时,王秀文家里住的是俄式平房,很高级,家里有佣人,生活上无忧无虑。但是,面对着家庭优越的条件,她总感到家里的空气让她喘不过气来,木头笼子一样的空间简直就像一座樊笼似的,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而对于王秀文,除了白天去卫校上学,晚上回到家关上房门不愿出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直熬到天明。

家族的底线,父亲的呵斥,还有那些无情的约束,简直让王秀文是痛不欲生。

她,想到了出逃;

她,想到了从此不再回这个家……

她,甚至想到了死。

王秀文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想冲破笼子,想飞到窗外,想冲向云端,过上自由的生活。

“冲出‘樊笼’为唱歌。”

这是王秀文那时的唯一的想法,也是她抗争命运的决策关头。

“那天,哈尔滨的冬天特别寒冷,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下着。大风雪像野兽般敲打着窗棂,窗外是滴水成冰。虽说屋内是温暖如春,但是我就是想出去,无目标地去走,我不知道要上哪里。”

那天晚上,在昏暗的路灯下,一位穿着单薄的少女,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在雪地上隅隅独行……

大风刮得她长发围住了脸庞,鹅毛大雪打在她的脸颊上,而她没有感到一丝丝疼痛,那条红围巾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扎眼和突兀。

那个目光呆滞的少女此时显得很凄苦,脚下踩出的脚印一会儿又被无情的大雪盖得严严实实。

此时,她想到了家,想到了母亲那温暖的怀抱,想到了父亲那严厉的目光和无情的不解。

她茫然了……

穿过中央大街,穿过兆麟公园,穿过茫茫的雪地……

突然,她站住了,透过狂风暴雪仔细往前看,“哈尔滨市歌舞剧院”八个大字呈现在眼前,她呆住了,不知所措。

“啊,哈尔滨市歌舞剧院,这不正是我日思夜盼向往的地方吗?”

“难道是老天在作安排吗?”

“是进?还是不进?”

当时,王秀文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她犹豫一会儿,伸出手指想敲门,然而手指又缩了回来。

这时,屋里出来一个人,打开了门。也许就从那一时刻起,王秀文的唱歌梦也向她开启了一扇幸福之窗。

“同志,这么多的雪,外面很冷,为何不进屋暖和一下?”紧接着这位好心人为王秀文倒上了一杯热水,端给她。

原来,那位好心人就是哈尔滨市歌舞剧院歌舞团团长丁大川。当丁团长知道王秀文想唱歌的意愿后,带着她上了二楼,来到他的办公室。

过一会,丁团长领来了三个人,介绍说:“这位是沙院长,那位是滕院长,第三位是我们剧院著名的民歌手,叫郭颂。”

此时,王秀文已经忘记了身上的寒冷,哆哆嗦嗦说,我想到你们剧院当演员。

“好啊,我们欢迎,不过得考考你。”

于是,就在那天的夜晚,就在面对着四位考官的注视下,丁团长钢琴伴奏,王秀文唱了一首《小河淌水》。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唱了两遍之后,领导们示意王秀文坐下。

“不错,声音甜润、透亮、干净,音色很好,条件不错,只是童声气有点浓。”郭颂老师点评说。

“看来你是真心喜欢唱歌,今天冒着风雪,瞒着父母来这里,你是一个从事唱歌剧的好苗子。”沙院长十分感慨地说。

“我们决定录用你了,回去做好父母的工作,学校由我们来联系,商定好后就来歌舞剧院上班,做歌剧演员。”

就这样,一次雪夜离家,一次误打误撞,使得王秀文实现了自己从小的歌唱梦想,走上了专业歌剧演员的道路。

 

青年交响曲:一腔热血献油田

 

   那夜回到家,王秀文是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在经过母亲、哥哥、姐姐与父亲多次沟通斡旋下,父亲最终妥协了,同意王秀文去哈尔滨市歌舞剧院去当歌剧演员。

1958年春天,王秀文报到了。

入团后,王秀文发挥自己的潜能,虚心求教,专业水准突飞猛进向前发展。

当时剧院国家级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张权、男高音歌唱家李书年两位老师亲自给王秀文授课,传授了许多音乐知识,让她的音乐道路越走越宽。著名民歌手郭颂老师对王秀文更是关心备至,指导她练声、揣摩角色。

王秀文在进团刚刚三个月的时间,因为表现出色,命运的大门向她敞开了。

她获得了歌剧《兴安岭战歌》中一个小角色,扮演一个叫“银珠”的小女孩。

虽说一个小角色,但是来之不易,一般进团三个月就能上台饰演小角色也是非常难的。

歌剧《兴安岭战歌》是描写我国北方鄂伦春族人民生存状态非常艰难的一部剧作。

在这部歌剧中,王秀文是第一个出场的人物,无论是唱腔、表演、配合主角等方面都得到了观众和领导的一致好评。这部剧又紧接着去北京和大连等城市进行巡回演出,获得了成功。

没想到,第一个小角色就饰演成功,这就为王秀文今后的歌剧演唱艺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王秀文的第二个角色是在歌剧《星星之火》中反串饰演一个叫兰福的12岁小男孩,其实这部剧就是《鸡毛信》的再现。当王秀文带着头套,穿着短衣,手拿红缨枪,一个活灵灵的放哨儿童团员让观众顿时掌声雷动,加上她那童声童气的“狼来了”“鬼子进村了”,一边往村里跑,一边唱着唱词,连配合演奏的交响乐队那些演员都惊讶了。

“哪来的这么一个小孩?是咱们院的演员吗?”

那部歌剧谢幕后,沙院长频频点头,说道:“王秀文啊,王秀文,你就是唱歌剧的好材料啊。”

1958年的秋天,王秀文又跟随剧院《朝阳沟》剧组去三肇巡回演出。后来又在《货郎与小姐》《白毛女》《洪湖赤卫队》《江姐》等歌剧中饰演重要角色,而且与张权、王书年、王双印、郭颂、丁大川等名演员同台演出,使得王秀文的歌唱艺术又有了很大的提升。

可以说,如果按照这条路子继续走下去的话,那么王秀文的艺术道路会越走越宽的。说与歌剧艺术家“王玉珍”齐名,那是夸大了;说能成为全国著名的歌剧演员,那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就因为地球上有了“大庆”,有了“大庆石油战区文工团”,让王秀文的命运走向了挑战,从此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甚至改变了她的一生的命运。

1959926日,位于肇州县大同镇高台子的松基三井喷出中国第一股工业油流,从此发现了中国的大油田,从那以后,“大庆”这个好听的名字诞生了。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来自全国各地的会战大军涌向了大庆,涌向了大油田。

为了丰富油田职工、家属的文化生活,会战工委决定,成立“大庆石油战区文工团”,从外地调选演员。首当其冲的就是去距离大庆最近的“哈尔滨市歌舞剧院”遴选演员。

基于王秀文各方面的综合表现和歌唱实力,她被选中了。

“选中你了也不是绝对的,如果咱们院里不同意你走,你还可以考虑,而且要慎重考虑再作决定。”沙院长的话让王秀文心里理不清、剪还乱。

“那时,虽说父亲同意自己唱歌剧了,但是心里这个弯还是转不过来,加之院里一些人对自己个人生活的议论,我也想躲开这个环境,换一个新环境也许会更好。再者自己还年轻,大庆刚刚建立,在那里会有更大的空间供自己发展。”

王秀文左思右想,最终决定惜别家里亲人和同事朋友,去大庆石油战区文工团工作。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王秀文从哈尔滨坐上北去的列车,车过了肇东站,是越走越荒凉,满地的芦苇、荒草、一望无际的大甸子碱疤瘌,让王秀文心里非常难过,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下午,王秀文一行来到二号院。

那晚,石油部的首长和大庆会战工委的领导为他们举行联欢晚会。

晚会进入高潮,报幕员报幕说,请哈尔滨市歌舞剧院刚刚调来的独唱演员王秀文演唱《白毛女》选段《北风吹》。

王秀文根本就没有想到上台唱歌,一时一愣,随着热烈的掌声匆匆上台。

歌曲刚刚唱完,全场是一片欢呼声,“再来一个。”

王秀文鞠躬行礼后,又返场,高歌了一曲《解放军同志请你停一停》。

全场的欢呼声比上一曲歌曲还要热烈,王秀文前来的路上失落的心情逐渐地好多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答谢前排的各位领导时,王秀文和独臂将军、石油部长余秋里、副部长康世恩,焦局长、唐司长,二号院的宣传部长徐文野等领导一一握手致谢。

“小鬼,唱得好啊。你是大剧院调来的,这里可是艰苦的地方,一定要挺得住,千万不要让艰苦的环境吓跑了呀。不能开小差啊。”

余秋里部长握着王秀文的手叮嘱道。

那夜,王秀文住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面是一个行军床,条件非常艰苦,外面的风很大,吹得帐篷忽嗒忽嗒响个不停,时而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狼嚎的声音。

当时,大庆战区一下子来了四万多人参加石油大会战,住房没有办法解决,于是整个战区开始盖干打垒和地窨子,文工团所有的演员也投入到此项工作中,并且自编自演一些小节目,晚上开始演出,来鼓励石油工人的干劲。

白天,王秀文造得像泥猴似的,浑身都要散架子,晚上还要收拾利索,上台给石油工人唱歌。那段时间,她的身体已经透支,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心里想,在哈尔滨住的是俄式平房,吃的是大米白面,穿的是洋装,而在大庆,条件差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反差也太大了。

王秀文苦闷至极,自己的歌剧事业泡汤了,她整夜睡不着觉,耳边总是想起余秋里部长的话,“一定要挺住啊……

就是这样,凭着山东人倔强的性格和首长的谆谆教诲,王秀文挺住了,没有当逃兵,而与她一起来的另外三名男演员却在一个黑夜悄悄地逃走了,而且拐走了她40斤全国粮票,回到了哈尔滨。

这件事对王秀文震动很大,同时她也在反思自己。他们仨当逃兵,而我决不能。再苦再难,我一定要在大庆扎根,一定要把我的歌声唱遍大庆油田,让我的歌声飘荡在油田上空。

那时,歌曲《大庆人》《采油姑娘》歌舞剧《兄妹开荒》表演唱《洪湖水浪打浪》等节目都能看到王秀文那美丽的身影。

大庆战区文工团下井队,到基层,去露天广场,他们带着组织的重托,广阔的天地就是舞台,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和毛毛细雨,把他们优美的舞姿和动听的歌曲带给了石油工人,受到了会战工委和石油工人的一致好评。

“可惜,我们去铁人王进喜带领的井队演出时,我看到了英雄铁人,只是因为我要演出,我要把我的歌声献给他们,没有时间和王进喜说上一句话,至今还是一大遗憾啊。”

正当王秀文在大庆战区文工团演艺事业如日中天,战区职工家属都称她为“油田百灵”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晴空霹雳的消息。

“大庆战区文工团解散,各单位成立宣传队,来替代文工团的职能。”

这就意味着王秀文从哈尔滨市歌舞剧院调到大庆战区文工团只有两年的歌唱梦就要破灭了。而从那次文工团解体后,上级组织根据她所学的专业,将她分配到油田运输指挥部机关卫生所工作。

“我从专业剧院唱歌剧,前景美好,氛围浓郁,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调到大庆,撇开了孝敬父母的责任,离开了‘大王’我的初恋。本想到这里好好锻炼自己,让资本家小姐的臭毛病全都改掉。在大庆,我是处处吃苦在前,尽全力把自己的歌声献给可爱的石油工人,让他们带着满身的力气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石油大会战中,也算我为会战作点贡献吧。可是,文工团又解散了,我的歌唱梦中断了,我该咋办?我该怎么办?”

一时间,王秀文迷茫了……

一时间,王秀文觉得自己脚下的路走到了尽头……

说句心里话,自从父母同意王秀文到大庆那时开始,也就是说自从王秀文踏上大庆这块神奇的热土那天开始,父母就想方设法想把她调回哈尔滨,调到自己的身边。因为,王秀文还只是20出头,在父母的心中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为王秀文介绍高官的儿子处对象,找关系调转,甚至让她扔掉大庆的工作,凭借他们在哈尔滨的人脉,重新找工作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是,王秀文都回绝了,回绝了父母的好意,回绝了初恋“大王”的“子规夜半犹啼血”般的呼唤和爱恋……而作为“小王”,“不信东风唤不回”成了一句风流千古般的憾事了。就像陆游和唐婉也只能在梦中“声声唤”《钗头凤》中那“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的千古绝唱了。

王秀文想到了回家乡,想到了回哈尔滨,不说自己的事业如何,起码能围绕在他们的身边,来尽孝、来报答养育之恩啊。

那时,王秀文真的动摇了,而且是来到大庆两年后第一次动摇了。

如果谁想说那时王秀文的想法不正确的话,那他就是一个伪君子。你想,一个小姑娘,带着满腹的梦想来参加石油大会战,得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毅力啊。现在是“四面楚歌”了,有点自私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毕竟王秀文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啊。

说是说、想归想,但王秀文还是王秀文,还是一个不服输的女子,还是一个不想当逃兵的人。

“再苦再难,千万不能开小差。”

“这是余秋里和康世恩两位首长的期盼,我更应该记住他们的话,决不能离开大庆。”

“每次我得病,各级领导非常关爱,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为我看病;在战区疗养指标缺少的情况下,让我去北戴河疗养,就凭这些年领导对我的关怀,我也不能开小差啊。”

于是,在那个大庆石油大会战的关键时期,在自己即将要中断歌唱事业的啃劲节点上,王秀文没有被困难吓倒,而是服从组织分配,高高兴兴地去卫生所上班了。从那以后,王秀文“八大员”的工作几乎全部都做过了。

虽然离开了舞台,离开了心爱的歌唱事业,但是,倔强的王秀文并没有丢弃自己的专业,反而是更加努力在业余时间里练声、咀嚼角色和高歌猛进。

那以后,王秀文和正常人一样,到了恋爱、结婚、生子的时候了。

最可喜的是,上帝给王秀文关上了一扇门,也同时为她打开了一扇窗。

王秀文结婚了,爱人是当年大庆战区响当当的人物,叫杨义,是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曾经是代表大庆参加全国石油系统技术大比武“汽车走钢丝绳—过独木桥”的冠军得主。

王秀文和正常人一样,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相夫教子,一边业余时间从事她的歌唱事业。

在王秀文45岁那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忍痛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岗位,提前离岗退养,闲赋在家。

 

老年圆舞曲:希望与等待

 

闲赋在家了,王秀文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爱人杨义是一个真正义气的汉子,撑起了照顾妻子和孩子的责任担当。

渐渐地、渐渐地,王秀文的心情好了,她的病情也逐渐地好转了,她又重拾勇气,开始了钻研声乐,钟情她的歌唱事业了。

1989年夏日的一天,杨义突然买回了一件大的物件,神秘兮兮地对王秀文说:“我先不告诉你,一会抬上楼就知道是什么了。”

王秀文如坠五里雾之中。

当几个人气喘吁吁地把所谓的大件抬到门口时,王秀文凭着对乐器的敏感,在屋里大声地喊:“是钢琴,是钢琴!”

王秀文扑到钢琴上,抚摸着那架新买来的钢琴,久久不愿起来,嘴里喃喃地说:“我盼了许多年了,今天终于有了钢琴了,我又可以一边弹奏,一边唱歌了。”

此时,看到的是王秀文满眼的泪水,就连几个抬钢琴的师傅都被感动了,边往外走,边说我们不要钱了,太感人了,多少钱也买不来眼前感人的一幕啊!

“用一台钢琴陪伴你。”

杨义看着妻子,只说了一句话,说完脸上是满眼的愧疚。

从那天起,楼道里经常会想起美丽动听的钢琴声,间或也会听见动人的歌剧曲调,《红梅赞》《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珊瑚颂》《让天下劳苦人民都解放》……左右邻居都说,就让王秀文大声地唱吧、弹吧,我们没啥意见,花钱都听不到如此美妙的歌声呢。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王秀文美妙的歌声又传遍了大街小巷,又传遍了大庆油田,又飘过了湛蓝的天空,飞向了天际。

爱人的精心照顾,邻居的包容,孩子们的懂事,使得王秀文又焕发了艺术的青春,病情也被那架钢琴吓得无影无踪了。

王秀文病好了,又回到了青年时代,又回到了在文工团时代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了。

也许是爱人照顾她而忽视了自己的身体和健康,杨义突然有一天病倒了,而且是那么严重,脑血栓瘫痪在床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

王秀文并没有被吓到,而是积极应对,整天整夜围在床前,精心地在伺候着相濡以沫的老伴。

孩子们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也承担起护理父亲的责任,他们想让王秀文歇一歇,千万别累垮了身子啊!

每天,王秀文坐在床角,喂饭、喂水、擦拭身子、翻身、接大小便,重复着这些虽简单,但很累心的活计。

王秀文不厌其烦地反复训练老伴恢复说话,搀扶练习缓步行走,难度自不用说。

记得1989年夏天,杨义给王秀文买来钢琴时说的那句话:“用一台钢琴陪伴你”,没想到这架钢琴陪伴王秀文重拾歌唱的信心之外,又在让杨义恢复语言功能方面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王秀文开始在嘴上发音“啊、喔、额”,让老伴跟着学。经过一段时间,老伴的发音功能有所好转后,王秀文在钢琴键盘上按下琴键,短音、长音……逐渐使老伴的气息越来越长,反反复复来锻炼他的发音,后来又在钢琴上弹奏歌曲,让老伴一句句跟着慢慢学。漫长的学习和等待,老伴的语言功能渐渐地好多了……

紧接着,王秀文又开始教授给老伴学猫步,走直线,来恢复他的双脚行走功能。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经过很漫长的时间后,奇迹出现了。老伴终于开口能说简单的话了,能缓步走了……

这就是爱的力量,这就是王秀文用全部的爱无私的付出得到的结果。

“我俩年龄都大了,老伴的身体也在往好的方面恢复了,我不能总这样了。我要写,我要把我的经历写出来,我要把那段历史记载下来,给孩子们留一个念想啊。”

这就是希望与等待。

“希望与等待”这句话来自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的长篇小说《基督山伯爵》之中,它的意义在于人活着,就要有希望,有了希望,就要耐心地等待吧,一切的一切美好都会来的。

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王秀文在床角一边照顾老伴,一边用铅笔写就的,她的自传体回忆录---《把爱献给油田》。

“从王秀文的书稿中,我看到了她随团经常深入到钻井、油井、井下为石油工人慰问演出,亲眼目睹了石油工人的英雄气概、高尚情操和宁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的冲天干劲。这些都深深铭刻在王秀文的心田,化成了她工作的动力。”

这是原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创评室主任、著名作家戴宁萱在《把爱献给油田》序言中说的一段话。

“《把爱献给油田》的历史真实性,填补和丰富了大庆油田会战历史,该书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这是《铁人文学》主编著名作家王文超对《把爱献给油田》的评价。

原石油部副部长李敬读了《把爱献给油田》之后,十分动容,欣然创作了“兰心蕙质”一幅书法作品,来鼓励王秀文继续一路前行。

“《铁人文学》副主编董安平几次精心校对我的书稿,没有他的高度负责,也就没有我今天的《把爱献给油田》啊!”

是啊,王秀文的希望成功了,而她的另一个希望也在期待中。

“我还要继续完成我的歌剧情结,在我已经进入老年行列里,我要发挥余热,和我同龄的老年人一起,让歌声再次传遍我们大庆。”

有句话,说“孤独是最好的保护色”。

这话一点不假。

王秀文自从病退以来,学就会了用“孤独”来保护自己,渐渐地和同龄人们沟通就越来越少了。虽说自己在受伤害的机会没有了,但是她的心里却非常失落,非常伤感,同时深居简出对自己的歌唱艺术也是没有什么益处的。

在侍候老伴恢复健康和撰写《把爱献给油田》的同时,王秀文的业余生活又恢复到了如火如荼的境界了,她又恢复了爱说爱笑爱唱的性格了。

大庆老教师艺术团、大庆老石油艺术团等业余艺术团体出现了王秀文仍然健美的身影,合唱《山楂树》、表演唱《洪湖水浪打浪》等节目里她都担任艺术指导。

闲来没事时,王秀文也愿意和孩子们、孙子辈一起去歌厅唱上半宿,而且她每次的保留曲目就是《党啊,亲爱的妈妈》,用这首歌来表达她对党、对祖国、对人民的感恩之情。

“王秀文老大姐就是咱大庆老年人的女神。”

王秀文火了,不亚于多年在大庆战区文工团那时的情景,更不逊色曾经在哈尔滨市歌舞剧院时的火爆。

“看到妹妹现在那么开朗和健康,我们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蹦蹦跳跳唱歌剧的小姑娘。”

在北京定居的大姐感慨万千。

王秀文的的确确又找回了原来的自我,艺术的青春第二次又来到了,老年的生活也划上了一个同心圆。

那么,作为一名老有所为、老有所乐的耄耋老人,她的下一个希望又是什么?等待的又是什么呢?

“小刘老师,我想将来能把《把爱献给油田》拍成电视连续剧,这不正是大庆油田一部难以忘怀的历史吗?”

“老大姐,您唱歌已经60年了。在电视剧中如果再现您当年的歌声,那就更圆满了。您的希望一定会实现的。”

“别急,您耐心等待吧。”

 

尾声

 

此次的采访过程中,我注意到王秀文始终是坐在编辑部里一张床的床角上,我很纳闷。

“其实啊,这是老伴生前我每天就是坐在床角在教他说话,唤起过去的记忆。而且在创作《把爱献给油田》时也是坐在床角用铅笔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我已经习惯这种谈话和倾听的方式了。”

哦,我方初醒。也真的是难为王秀文老大姐了。

“您作为原哈尔滨市歌舞剧院的演员,当年和您一起唱歌的好多老师,多少年前就已经是全国著名的艺术家了,像歌唱家郭颂,像词作家王秀田、邢籁,他们作词的一首《太阳岛上》是风靡海内外。还有像‘大王’也成了全国著名的艺术家了。那么如果当年您不来大庆,您也一定会成为全国著名的歌剧演员了,您不后悔吗?”

“不后悔,我自己做的事从来都不后悔。”

我看到,王秀文大姐的脸庞是那么的刚毅和不悔。

采访中,王秀文老大姐也说出了她此生还有两件憾事,一直在困扰她,让她心里很难过、很伤感。

其一是,1964年夏天,王秀文因病正在哈尔滨太阳岛的工人疗养院养病恢复身体。一天,当时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陪同朝鲜元帅崔庸健来哈尔滨访问,晚上将要举办舞会招待朝鲜友人。

舞会开始之前,王秀文接到通知,哈尔滨市歌舞剧院的沙院长叮嘱她,赶紧回家换衣服,收拾一下,然后来陪总理跳舞。当王秀文从江北坐船到江南的家打扮利索后,便急急忙忙地往会场赶。恰巧正赶上下午五点的下班时间,路上拥堵,根本就过不去。当王秀文赶到时,此时舞会已经开始了,根本就不再放人进场了。至此,王秀文失去了和总理跳舞的一次机会。站在会场外,王秀文直跺脚,真是后悔不已。

其二是,1965年大庆话剧团要排演话剧《初升的太阳》,该剧是由孙维世编剧,我国著名导演金山执导,大庆业余宣传队主演。

《初升的太阳》是以会战时期“五把铁锹闹革命”为蓝本而创作的,是热情讴歌了工农结合,城乡结合,有利生产,方便生活的社会主义新型矿区建设方针的一部重头戏。

当时,大庆文化局开始在全战区选演员,王秀文有幸被选中演主角。后来爱人工作脱不开身,家里孩子刚刚一岁多,实在是困难重重。最后,王秀文忍痛割爱,放弃了去排演话剧《初升的太阳》。

两件憾事,王秀文老大姐说完后,满脸的愧疚,陷入了沉思和痛苦的回忆中。

看到此情此景,我赶紧离开,不忍心去打扰她。

那日,临近中午,采访完后,我们来到八百垧一家小酒馆。

三杯小酒下肚,我斗胆提出让王秀文老大姐能否唱一首歌剧,老大姐满声应允。

此时,她站里起来,清清嗓音,用她浑厚的声音唱出了歌剧《洪湖赤卫队》选曲---------没有眼泪没有悲伤》。

月儿高高挂在天上

秋风阵阵湖水浩荡

洪湖啊我的家乡

洪湖啊我的亲娘              

……

任你是火海刀山

难道我韩英半点心肠

在王秀文演绎这首歌曲时,我看到,她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声音婉转,恰如高山流水;她时而怒目,时而激昂,阴阳顿挫,好似倒海翻江。

我的双眼湿润了,悄悄走出房间,看到外屋的几桌食客此时停止了筷子,鸦雀无声,在细细倾听。

“这是谁啊?唱得这么好,多大年纪了?”

“一位80高龄的耄耋老人,一位曾经的省城剧院的歌剧演员。”

我的话音刚落,他们纷纷伸出了大拇指,再也没人说话。他们一定是进入了歌曲的境界,不忍心用语言去打断她。

此时,王秀文老大姐那如泣如诉的歌声飘出了小酒馆,飘出了铁人的故乡八百垧,飘向了蓝色的天空。

此刻,王秀文老大姐那不减当年的歌声,化成了跳动欢乐的音符,像小河淌水一样,哗啦啦地流向远方。

此时此刻,我感到,王秀文老大姐那动人的歌喉唱得人皆醉,草留香,青山绿水披盛装啊!

是啊,王秀文老大姐自从来到大庆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已经60年了。60年一甲子,她用她的歌声唱了一个甲子,唱了60年,把她的一腔热血全都献给了大油田。

此生,她无怨

此生,她更无悔……

哦,歌声飘过了60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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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希文,男,汉族,黑龙江省肇源县人。笔名沈流、柯粒,网名水墨松江。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书法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大庆市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大庆石化作家协会副主席。

迄今为止已发表文学作品计300余万字。

20141月出版“关东风俗三部曲”第一部《关东这疙瘩》(上海中西书局);

20152月出版“关东风俗三部曲”第二部《关东往事》(哈尔滨出版社);

201510月出版“关东风俗三部曲”第三部《关东十二月》(北京团结出版社);

201610月出版报告文学集《出彩》(中国电影出版社)。

20163月荣获大庆首届“岁月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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