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植物叫甜甜，
有一种怀念叫吃甜甜。
吃了甜甜心里甜，
吃了甜甜有劲使不完。
甜甜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已经很陌生了。甜甜是啥东西？知道的人还真不多。现在，如果有人说“甜甜就是玉米杆，能当甘蔗吃，能当饮料喝”，许多年轻人一定会说“屁话，糊弄鬼呢”！还会流露出十分错愕和鄙夷的神情来。
说到玉米秆，许多人也许不屑一顾。不就是玉米收获以后留在地里的秸秆吗？大集体时代，除了作为饲料、肥料、食用菌基料，就是农民炊事取暖用的燃料，什么时候成了饮料？这几年，玉米杆更多的是庄稼收获之后的一种废弃物，牛羊都不再青睐，更别说是人了。
但是我要说，这是真的，玉米杆当甜甜甜着呢！农村人习惯上把能吃的玉米杆叫做甜甜！
曾经，甜甜是那个年代农村人吃过的最好的零食，喝过的最好的饮料。不是顽童，而是所有人。
五六十年前，农民还没有化肥的概念，种地只上一点农家肥。不养牛驴骡马猪羊鸡鸭的农户，农家肥也没得上，种玉米就只能“白茬”下种，一年一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
玉米长期是北方人主要的粮食作物和牲畜的饲料来源，农民们每年都要大面积连片种植。由于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出土的玉米苗个体上会有一些差异。出苗晚的营养不良的玉米棵子就会在成长的过程中落下步子，“先天不足”，输在起跑线上，之后淹没在同伴们挺拔高耸的荫凉之下，被大家抢去了阳光、空气、水分和养料。自己吃不饱，变得越来越颓废，越来越“面黄肌瘦”。长不好身体，就会结小穗，不结穗，甚至成为“空杆”，让自己虚度年华，成为无用之才。
当然，不结实的玉米杆也不是绝对的没有用武之地。它们也有梦想，也不甘于平庸。它们把没有长成穗的能量转化成蔗糖输送全身，竭力增加自身的含糖量。同时均衡营养，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粉里透红，秀色可餐，以期引起别人的注意，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当玉米长成一片青纱帐，普遍长到半人多高的时候，哪个杆子能够结大穗，哪个杆子结小穗，哪个杆子放空杆也就定型了，农民们就会提前把放空杆的玉米棵子作为饲草连根拔除或者齐根割掉，再连同割下来的其它牛草一起捆成捆子，背回家里铡上几刀去喂牛，以免它们白白占用空间，浪费养分。
不过，也有“漏网”的空杆玉米棵子，这些玉米棵子再长一段时间，等它们有些木质化的时候就可以吃“甜甜”了。这一时期大约可以持续两个月，直到玉米收获结束。
玉米杆子长成的“甜甜”名副其实，的确很甜，和现在人吃的甘蔗好有一拼，它们在外形上十分相似，吃法上也差不多，甜度上也有一比。一些红皮的糖心的“甜甜”，其甜度丝毫不逊色于甘蔗，甚至比甘蔗的水分还要大，吃起来还要香要甜。
你可不要小看这个“甜甜”，有了它，农民们在炎热的三伏天，在秋收大忙的田野里挥汗如雨就有了底气。他们甚至都不用带干粮，不用带水壶，饿了渴了，嚼几段“甜甜”下肚，一股清凉甘甜的“营养快线”就会立即补充到位，充饥解渴又解乏。
“甜甜”是哄孩子的绝密“武器”。农忙时节，大人们上地干活也就只有把孩子带到地里去，任凭孩子在地里玩耍。一根甜甜就是他们最想得到的玩具和食物，就能让他们高兴一阵子，安静一阵子。有时候，孩子也不肯闲着，跟在大人屁股后头，有模有样地帮着干农活；有时候，不是帮忙而是添乱，甚至帮倒忙。大人们管不了这些，只要孩子在视线内，没有什么大的安全问题，不脱离监管就行，由他闹去。不一会，孩子们就累得不行了，睡在草垛上，睡在割倒一地的玉米棵子上。睡醒了，他们又在满地里疯跑，捉蝴蝶、捡蜗牛、掏兔窝、赶山鸡，乌漆墨黑的脸上被汗水冲开了一道道沟渠。实在渴的饿的不行了，自己找一根甜甜，割下来，去掉两头和叶片，用牙齿咬着甜甜的一头，把裹在甜甜外面坚硬锋利的表皮一条条撕开，再顺势剥到另一个节上，然后咀嚼里面的瓤子，直到挤出水分来，把里面的甜汁榨干，再把渣子吐出来。有时候一不小心，锋利的玉米蔑皮就会割到嘴唇上，割到自己的虎口里，鲜血洇红了玉米杆，仍然舍不得丢弃，仍然就着血，把甜津津的汁液一口一口咽进肚子里去。小一点的孩子，自己吃不了甜甜，渴了饿了不管不顾，满地里打滚。大人们终于敌不过孩子的哭闹，割下一根细的玉米杆来哄孩子。他们把玉米杆的外表皮揭掉，留着里面一层坚韧的皮不动，顺势把杆子一拧一折，挤出里面的甜汁来。孩子见了，哭声戛然而止，甚至破涕为笑，仰起小脸，张开嘴巴，贪婪地吮吸着大人们从玉米杆里挤出来的甜甜，像吮吸母亲的乳汁一样惬意。
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吃到甜甜了，不是不想吃了，而是玉米杆当甜甜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玉米也许是品种改良了，也许是施用了化肥和农药，也许是耕作方式更加现代化了，玉米年年大丰收，玉米杆子长得又粗又壮，很少再有空杆子，很少有“落单”的可以当甜甜的，偶尔有几根，割下来嚼一嚼，一股泔水味，吐都来不及，也就没有人会再去碰它了。
别了玉米杆当甜甜的时代，别了，那些让人至今回味起来还甜津津的日子！
作者简介：韩殿臻，男，1961年生，大专学历，中共党员，临汾市作家协会会员，广播电视台资深编辑、记者，现任乡宁县作协常务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