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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雪:广玉兰

发表时间:2019-11-16  热度:

“下次我一定会考进班上前十名的!”玉兰看着我手中的奖状,满怀信心地向我保证。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每期末考次都可以拿第一名?”见我一句话都不搭,玉兰又问我。

夏天初降的夜,晚风中还残留着酷暑的余热,吹进我的鼻子里,痒极了。“啊切!”我一个喷嚏打得鼻涕直流,竟然还是沾满了尘土的黑色。不纯洁。但我并不在意,转而思考玉兰的问题。

“考试前复习一下课文吧!把生字写几遍。反正我就是这样,一年级的时候无意复习了一下课文,不小心就拿了第一名。一直到现在。”口气中尽是轻松。

“我已经留了一年的五年级了,”玉兰看起来很是忧伤,胖胖的脸在晚风中几乎看不见了。“我也要读六年级了吧。”但愿。

一定是刚才大扫除时吸进去的尘土。果然,尘土是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的。

“用心,什么都好。”我笑了,却没有注意到玉兰满是惊异和怀疑的脸。

暑假的第一个晚上,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在布满惊雷暴雨的狂夜,我梦到自己变成了貂婵,随吕布在夜雨中自在地飞行。人间的雨与我们何关,反倒像是一场游戏,增添了我们的情趣。

大雨随着天空越来越亮越下越小。清晨的气息尚且清爽怡人。也怡蛇。我一睁开眼,完全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就看到绿漆的木门墙角蜷缩着一盘黑黄黑黄的色彩,鲜丽冰冷富有生命的质感。我走近,是蛇。我吓得瞬间石化了,随而破门而出,魂不附体。

不一会儿,太阳出来了,蒸发掉所有昨夜遗落的雨。越来越像夏天。不一会儿,玉兰来找我玩,手里带着一副石子儿,四个白得通透并且闪闪发光的方形大理石子儿,被无数只手抚摸过无数次之后,完全失掉了最初石头的棱角,光滑,凉爽,让人有忍不住再去抚摸的冲动。相形之下,我那数不胜数的石子儿显得杂乱无章,缺少大理石的色泽和触感,像是大自然的弃儿。我小心翼翼地挑出四个组成一副,在石榴花坠满石榴树的月台上耍起了“马莲花儿”。

马莲花儿,挝仨儿,仨多,挝俩儿,俩儿多,挝一个,一个少,全挝了。兜一兜,品一品,挠一挠。

口令如歌,手指如舞。可没玩两局,玉兰就给我喊停了。

“你动了!”她指着水泥地板上我的另外两颗相依为命的石子儿,大声宣布。

“我没有!”我同样大声地驳回。

“你明明动了!”她坚持,比我大出许多的骨架似乎都随之颤抖。

“我才没有呢。”我坚信自己没动。如果有的话,也是风动了。

时光不可能回放澄清我们之中任何人的清白。时间这个杂种!

“不玩了,真无趣。”玉兰终于不再争执了。我也不甘示弱,若无其事地捡起被风吹落的火红的石榴裙,拼摆各种图案。没过一会儿,玉兰放下架子,有点撒娇地对我说:“我们出去玩吧。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你没有听见娃娃鱼的哭声吗?”

我很好奇,瞪大了双眼。“什么哭声?”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什么哭声。

“嘘——”

一片寂静,除了蝉的聒噪。

“我们去吧。”

“哪儿?

“南园夏沟。夏天下雨之后,雨水都会在那聚集。于是里面就有了鱼儿,娃娃鱼儿。我们也可以在里面游泳,像它们一样儿。”加上特有的儿化音,这句话美得轻飘飘的,让人沉醉。

没有来得及思索,我就被玉兰带走了。那情形像一个姐姐拉着妹妹出去玩,走出院子,向着果林去。

果林在南边的田地之下,河沟在南边的果林之下,总之是地势最低最蜿蜒的地方。站在田地之上,果林葱绿饱满。站在果林的边缘,河沟是曲折动人的。水和生命,想必是最为理想的结合。

经过果林时,我们偷偷摘了两个尚未成熟的青苹果,藏进各自的口袋。我们一同站在果林的边缘,果然听到了一阵阵鱼的叫声,“哇——哇——”不停,跟婴儿的哭泣一样天真不绝于耳。“真好听!”玉兰感叹。

从果林到河沟,必经的是一条很陡的土径,一边是泥土上馥郁芬芳的果树,一边是绿得发黑不知深浅的雨潭。我感受到一种简单粗暴非此即彼的压迫感。我向来胆小,站在边缘一动不敢动,屏息想象,却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一个红砖草盖的小房子。等我回过神来时,玉兰早已敏捷而下,牢牢地踩在河沟的左岸了。我只好硬着头皮,一小步一小步,几乎是蹭着下去的。

我们来到了一个比较浅的地方,水不足一米深,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水底的石头上跳跃的金色阳光。我拿出苹果,用清水洗了洗,立刻吃掉了。水分是涩涩的,但至少止了渴。

“你会游泳吗?”

“不会,你呢?”

“我教你吧。”

河沟除了我和玉兰别无他人。玉兰看都没看。玉兰看到没看,直接把那副大理石子儿放在旁边的地面上,然后把衣服全都脱了下来,一丝不挂地浸入水中。

“你看,这样浮!”玉兰雪白的身体仰在河水之上,平坦的手臂和双腿很是轻松,鼓起的胸脯正中间分别长着一颗尚未成熟的小红枣。河水竟然把她偌大的身体轻盈地托在水面之上。就像托着一根羽毛那样轻松,虽然我始终不解其意。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玉兰的身体竟是如此白皙圆润,这让我有些发窘,尤其是她胸前堆得那样自然的肉。我有点不好意思直视。

“这没什么,”玉兰看出了我的窘态,“再过三年你也会这样的,”“你看我,学我的样子浮在水面上,一下子就学会了,这可比考第一名简单多了。”玉兰的逻辑很是有条理,但我仍然拒绝,我拒绝在除了自己房间之外的任何地方脱衣服。

看我这般固执,玉兰便也不再坚持,而是自顾自地游了起来。她一个转身向后,敏捷地向西游去,向着那个娃娃鱼哭声最大、深不可测的雨潭。我注视着玉兰,就像注视着一条金色的鱼奔向大海。

她的身体在最远处猛地潜下,不一会儿又转身出现在我的视野内。我笑了,偶一抬头,却看到一双比太阳还炽热的眼,在我们刚才下来的土径之上,果林边缘,一个衣着全黑的蓬头垢面的男人,也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如花似玉的玉兰。贪婪。

玉兰终于回来了。她游近了,仿佛黎明的曙光一丝一丝地从容不迫。我连忙把那双眼睛告诉玉兰。她朝那个方向望了望,突然“哈哈”笑起来。

“你是做梦了吧?哪里有什么眼睛?真是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胡思乱想!

我转头一看,果然不见了那双眼睛。我感到不安,瞬间联想到那个装满了白天和黑夜的秘密的红房子。

我说:“等会我们从东边绕路走吧。”

“怎么,你怕了?别乱想,大中午的,这里才不会有人呢!

我依是双唇紧闭,一言不发。玉兰有点想笑,看到我一副固执不可动摇的样子,还是忍住了。“好吧,听第一名的。”

“哇——哇——”不远处的娃娃鱼哭声越来越大了,我开始仔细聆听。这其中又会充满怎么灵性的故事呢?

许久没有声响,我终于自己回过神来,转眼一看,玉兰竟在水中睡着了!那么融洽,富有美感。仿佛天生,玉兰就该和水融为一体。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容,纯真动人。美满的河沟。

她醒后,缓缓地穿了衣服,拿上大理石子儿和青苹果。已是午后,我们才一起回家。

“真开心。下次我还来找你玩。什么时候呢?这是个问题。”

“下次下雨之后吧。下雨之后,我总是在家的。否则,我很可能下田了。”

好。

一个礼拜之后,终于迎来了下一场夏雨。雨后,据说在村头的桥洞下发现了一条大黑色的蟒蛇,足有三米长,已经被人类的聪明才智制服了。于是,爷爷带我去旁观,旁观聪慧的人类如何剥皮取胆。非常不幸,我未能如愿以偿。最后,蟒蛇被运到了城里。城里哪里呢?我问爷爷,他回答:或许是动物园,或许是马戏团,或许是药罐子里。

或许谁也不知道。

回家已是三小时之后。稍顷,玉兰就来了,手里依旧握着那副大理石子儿,只是面目极度颓废,前一周的单纯快乐荡然无存。还有,她的脖子上印着新鲜的掐痕,殷红似被折断的玫瑰。

我慌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玉兰镇静地对我说:“跟我走,去河沟,我有东西交给你。”我没有拒绝的力气,跟着玉兰走了。

很快,我们到了一周前的果林边缘。我注意到,身后的红房子已经倒了,沦为一场废墟。

玉兰没有下去,而是站在原地,郑重地把那副大理石子儿交到我手中,说:“以后,永远不要来这儿游泳。”

我不解,“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娃娃鱼会吃人,”她停顿了几秒,“但我不会。”看了我最后一眼,然后纵身跃入这深不可测的潭水。娃娃鱼正哭得厉害。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大理石有一颗不慎掉在地上。我立刻蹲下去试图去捡,却无论如何改变不了它跌落潭水的命运。

我蹲在地上,伤心欲绝。我以为玉兰会再次露出水面,像往常一样。我等待着,不经意间看到两只一雌一雄的蚂蚱被人为地连结在一起,不舍分离。我想,这应该是红房子不经意间暴露的秘密之一,甚至因此感到高兴。

可是我终究没有等到玉兰再次浮出水面,而是一朵从潭底徐徐升起的一朵广玉兰,高贵纯洁,世间只有广玉兰这个名字配得上。

我感到有些绝望,攥着剩下的三颗大理石也跳入这深潭。沉入潭底,我看到离阳光最远处一只缄默的娃娃鱼,双眼同时闪烁着熟悉的贪婪和绝望。

我看到了红房子的另一大秘密,正如清楚地看到我慢慢变成了最初的大理石子儿,想象着随“马莲花儿”吹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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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小雪,笔名梨子白,1995年生,土家族,写小说,偶有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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