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英语基础,所以对那些鸟语不感冒也没兴趣学,觉得那是大鼻子猫眼睛的专利,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学好国语就够了。
直到陪孩子来到加拿大,方知要为自己曾经那么抵触的鸟语买单了,房子是先生师母给租好的,或许她还记得我们家曾经捉襟见肘的生活吧,给我和孩子分开两个地方租的还发我们俩每人一张图,上标有A和B,为我选了一处非常便宜当然各方面条件极其简陋的与三个在唐人街打零工的人合租房,由于飞机晚点很多,到了我租住的地方已午夜时分了,儿子觉得我跟他们合租一个house 不安全,决定他先入虎穴探个虚实就先去那里住了,而我则暂时住在孩子那里,跟几个留学生住一起。因为时差的关系加之隔壁孩子整夜打游戏,我基本没睡,早上起来发现合租厨房脏的不堪忍睹,就打扫了一翻,过了中午孩子还过来,这次来是准备长期生活在这里的,所以带了些钱在孩子内衣兜里,不免担心起来,可是刚落地中国的手机又打不了电话,只是房间有网能用qq,一旦离开房间就没办法跟孩子取得联系,无奈只能默默地等孩子来找我。时钟滴答滴答又过了一个时辰,孩子还是没出现在我面前时,有些慌乱了,逐渐地惴惴不安了,揣测孩子身上的钱可能被合租那几个家伙给瓜分了,于是脑子勾勒出无数种打斗的场面,接下来孩子发出无数次求救的信号,而我又无数次想前去救孩子于水深火热,这般冥思苦想着、煎熬着,从房间到厨房再到厕所,小不点儿的房子里幽魂一样穿梭着、晃荡着,心被几十只猫抓挠着,坐立不安的我感觉正在发生一起抢劫大案,孩子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心急火燎地起身出去找孩子去了,随着‘砰’一声把门关上就傻了,拿着那个地图不知道自己是A还是B,回身门的密码怎么也打不开了,阳历的2月19日,多伦多这个城市被雪包裹着,站在雪地里守着进不去的门,看着找不到孩子住处的路,抬头望着望不到的远方,那蓝天白云透着无尽的寒意,那清新的空气弥漫着陌生味道,洁白的雪地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的银光令我浑身瑟瑟发抖!此时何去何从一脸茫然,心中不断地幻化着孩子还在激烈地格斗却爱莫能助,顿想大哭一场!
这时一个白人妇女用那关切的眼神迈着洋人那慢节奏的脚步向我走过来问:Do you need me help ?那舌头没捋直的鸟语再一次检验着我的无知,如鸭子听雷般晃荡着我那知识贫乏的脑袋瓜子,她可能觉得我是个弱智的难民,于是没有走开,东张西望中碰巧来了一对东方面孔,他们嘀里嘟噜的交流后,白人脚下发出沉闷的嘎滋嘎滋声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用我听不懂的鸟语还在叮嘱着什么。接着那位先生走过来问我:您是从中国来的吗?您需要帮助吗?中国话!此刻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老外、陌生的鸟语中听到自己讲了几十年的国语,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真真体会到先生师母对我说的话:你比农村老太太进城都难,人家不认字可能听懂也能说清楚,而你是又聋又哑又瞎!顷刻间目不识丁聋哑兼备如此可怜的我听到国语如同半个世纪没说过话似的挣脱了语言的束缚,用我那焦急万分的语气机关枪一样告诉他我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先生同样慢条斯理地给我讲:您这里是B,从这里到A那里大概要十五分钟,他比划着如何从B到A,嘴里不停地用鸟语说着路名,说完问我能找到吗?我斩钉截铁且毫不羞涩地回答:找不到!先生笑笑对太太说:你先回去,我把她送过去,太太点头同意就嘎滋嘎滋径自走开了,先生带着我一前一后,一路上还不停地教我怎么识别路牌怎么等红绿灯:这里行人有绝对优先权,但是违反交规则闯红灯被机动车撞机动车不会负任何责任,这里讲路权,这跟国内以强欺弱没有关系云云……俨然家长在叮嘱外出的孩子那样给我上着课就到了A那里,然后他说:按地图就应该是这里了,您有印象吗?我一眼看到外面带楼梯的那个小破楼就认出来了,我说就是着个楼,但是先生还是略不放心的说:您上去看看要是找到了孩子出来说一声我再离开。我回答‘好’的声音未落地脚下就跟安了弹簧一样蹿到了楼上,对着孩子的房间急切地、大声、歇斯底里地叫着孩子的名字,孩子被我吓得一下从梦中差点掉地上,应了一声后问怎么了?哎玛呀一颗悬着的心扑通归位了!赶紧健步如飞的跑出去欢天喜地的告诉那位先生:我找到孩子了!感激涕零地说:谢谢您!太谢谢您了!先生仍然慢条斯理地笑笑走了,脚下传来清脆的嘎滋嘎滋声消失在陌生的街巷。
走投无路时得到说鸟语的白人善意相助、说国语的华人济困扶危,使我绝渡逢舟,如春风拂面般温暖了我这个出来咋到的异乡人。此时的朵朵白云忽如羔羊般温柔可人,天空的湛蓝沁人心脾,荡涤心灵的阴霾,片片雪地舒展开绵软如地毯,洁白中透着晶莹,似乎在召唤我与之亲近,于是飞也似的跑下楼梯,轻哼着小学时的表演唱:“处处有亲人”,踏雪归来,哼着小曲儿脚下的嘎滋嘎滋的声音渐渐变成了鸟语:Have a nice day !
作者简介:孙莉,笔名雪北香南,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于吉林省公主岭市,自由撰稿人,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