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胃。我的主人是一个单位的头头，大家都叫他范局。
说句吹不死牛的话，范局之所以为范局，我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这还得从范局还是小范时说起。
那时，小范刚参加工作，还是个楞头青，份内份外的事没少干。当然这不是他荣升为范局的主要原因。小范能入领导的“法眼”，缘于一次饭局。
说起那次饭局，至今让我心有余悸。那天，出席饭局的共有十二人，都是单位的大小头头，其中上级来检查工作的领导有六人，陪客的领导也有六人，小范只是负责点菜倒酒的“小萝卜头”。饭局开始之前，小范的头头就作了动员讲话：要采取一对一、人盯人的战术，让检查组吃好喝好，我们的先进单位就有望了。饭局在一片安定详和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起初，大家都比较矜持， XX长、XX主任的尊称中透着生疏，酒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泯。酒过三巡后，个个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说话舌头也不利索，但嗓门奇大，左一个“兄弟”，右一个“ 哥们”叫个不停，俨然阔别多年的亲兄弟，你搭着我的肩膀，我拉着你的手，酒是一口一杯地干。
说实话，我对酒是比较“感冒”的，那年小范在毕业酒会上，只喝了一小杯啤酒，就把我喝到了医院打吊针。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要一闻到酒味就会痉挛。此时，我只对满桌的美味佳肴感兴趣，有鲍鱼、有鱼翅，还有许多我没吃过也叫不出名字的菜品，诱得我胃液一阵泛滥，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以示抗议，可小范根本顾不上我。他端着酒瓶，站在一旁，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密切注视酒桌上的“敌情”，哪个杯子空了，哪个菜缺了，得赶紧添上。
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八瓶白酒见了底，三瓶红酒和一箱啤酒也进了肚。几个主宾虽醉眼朦胧，但还算清醒。几个陪客的却醉态百出，趴在桌上睡的睡、吐的吐……小范的头头看得心里腾起了一片乌云，连朝小范使了几个眼色。小范自然心领神会，不得已端着满满一杯白酒，麻着胆子朝上座走去，一激动，脱口冒出“领导干了，我随意”。在一片嬉笑声中，白酒趁我毫无防备，直挺挺地灌了进来，火辣辣的，灼得我一阵痉挛。还没待我反应过来，第二杯、第三杯……岩浆似的一样向我涌来。至于后面发生什么事，我浑然不知。等我恢复些许知觉时，已是三天后的事，一条细细长长的输液管正扎在主人的手臂上。后来听说，正是小范的这几杯酒，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六个来检查工作的领导喝倒了四个。没过多久，小范的单位也如愿获得了先进。自此，小范的头头经常带小范穿梭于各个饭局。
记不清有多少次是在输液中苏醒的，记不清有多少次吐得连黄水都没了。到后来，胃出血、胃穿孔、胃溃疡对我来说那都不算事儿。“酒”经沙场的我，渐渐练就了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本领，从最初一杯就醉到后来一斤不晕二斤不醉三斤不倒，成了名副其实的“酒囊饭袋”。而我身上的每一个伤疤，都成了小范升官晋爵的“勋章”。
主人自从贵为范局后，就开始注意保养，只要一有空，就忙着鼓捣各种名贵补品往我这里塞。当然这些都不用主人掏腰包的，你懂的！我本以为从此迎来艳阳天，可已是范局的主人，还想当范厅。遇到有大领导在的饭局，他依然跟楞头青似的冲锋陷阵，全然不顾伤痕累累的我。
终于有一天，主人摊上大事了。单位老王在和主人一起陪酒的过程中，因酒精过量导致胃穿孔而大量出血，还未来得及送医院，就当场呜呼了。还好主人脑子灵光，处置果断，最后鉴定老王为公伤，还被追认为优秀工作者。
我不知道下一个“光荣”的会不会是我。我突然很怀念主人还是小范时吃快餐的日子。
作者简介：蒋小勇 军旅出身。作品散见《人民日报》《江西日报》《红旗画刊》《小小说大世界》《浙江小小说》《华文小小说》《当代文学》《闾山文学》等报刊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