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情侣路，倘佯拱北关，拜谒普陀寺，尝鲜湾仔村，在珠海之行中留下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游淇澳岛了。三个多月过后，独特的海岛风光，淳朴的渔民面孔，仍在眼前晃动。我再一次打开孩子们拍摄的光盘，陶醉在那次海岛之旅中。
淇澳岛在珠海交通游览图上是找不到的，因为离市区太远，公共汽车不达，需到唐家转车才能前往。在广东省的地图上倒是可以找到，它位于珠江口内西侧，面积只有24平方公里，隔伶仃洋与香港相望。坐上唐家至淇澳的大巴士，我还以为要过海峡轮渡呢，谁知四十多分钟后，汽车越过跨海大桥，淇澳岛就到了。
汽车在沿海的盘山公路上行驶。浩瀚的大海一望无际，远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缓缓行驶的巨轮，直到它消失在茫茫的天幕边。当年，文天祥在海丰五坡岭被俘后，被押解途中所经过的海域就是这伶仃洋了，他留下了“皇恐滩头说皇恐，零丁洋上说零丁”的不朽诗篇。700多年之后，我们到这里来游览，当然感受不到“皇恐”与“零丁”，但为什么当地人把它称之为“洋”，我却十分不解。洋者，广袤之水域；海者，大洋之边缘。但伶仃洋实则是靠进珠江出海口的海湾呀！伶仃洋上的港珠澳大桥已经建成，即将通车。大桥建成之后，恐怕这“伶仃”二字我们的下一代人也无法理解了。当然，文天祥的诗篇同他那颗坚贞的心一样，是能够永彪日月的。
在终点站“国际文化港”入口处下车后，我们分乘当地渔民的“摩的”，登上了淇澳岛的顶峰赤岭。赤岭的名称可能缘于岛上花岗岩的颜色吧！赤岭之巅有一尊汉白玉的观音塑像，慈祥端庄，白鹤相伴，高坐莲台，右手指作弹洒甘露状，栩栩如生。渔民们总是盼望出航的亲人平安归来，许愿于大慈大悲的观士音菩萨。今天岛上游人少，香客不多，不像香港的黄大仙，人头攒动，香烟缭绕，敬神还得瞅空子，不然，香火烧着了自家的衣物是小事，灼伤了皮肤可惨。据说拜黄大仙是为了经商有个好财运，赌马选个好彩池。在赤岭，我们全家也拜了观音，我只是莫名其妙地感到，这是真正的南海观音，是普渡众生的慈航，多烧几炷香肯定有益无害。
淇澳岛虽然不大，却是涧溪纵横，古木丛生，东部还有一个红树林保护区，引进有多种珍贵林木，而且还是白鹭的天堂。既然是保护区，就谢绝游人参观。也好，淇澳岛90%的土地被森林覆盖，大片的古杉，婆娑的榕树，耀眼的紫金花随处可见，到处都可以玩玩的。就说这榕树吧，气生根从树杈上垂落下来，细的如发丝，粗的如柱头，千姿百态，叫我们这些北方去来的游客好生喜欢。流经丛林的涧边有一棵大榕树，在2米多高的树干处分了四个杈，每个杈向外延伸十多米。女儿好奇了，已经当上了老师的她非要爬上去玩玩不可，还要把她已近60岁的老母亲也拉上去。我站在树下，牵起手来，三人做了个Y字的造型，女婿拍照下来，很是开心！说实在的，人的生命比起树木来短暂多了！这棵榕树可能数百年前有人爬过，数百年后也可能有人来爬。而人呢，也就一次而已，“生命之树常绿”的话对人来说毕竟只是一个比喻。
淇澳镇上有一条2公里长的白石街，路面用条石铺成，房舍矮小，古树从幽深的院子里伸出，藤罗布满围墙。白石街据说是用鸦片贩子赔款修成的，这段光荣的历史恐怕国人很少知晓。战争发生在1836年，也就是鸦片战争爆发的前4年。英国人在淇澳岛登陆，测地建房，企图把淇澳变成走私鸦片的前站。“鬼佬”纠集十五六艘船，悬旗宣战，炮轰渔村。村民们忍无可忍，在天后宫前誓师，用土铳、铁炮抗击，击毙美国船长及英国水兵4人，入侵者举白旗投降。后来，乡绅钟光祥主持议和，英国人赔款3000两白银，村民们用这笔赔款，采赤岭之石修了这条街。石本红褐色，不过为了嘲讽失败者，就起名为“白石街”。在天后宫前的广场上，我们抚摸着那几尊锈迹斑斑的铁炮，瞻仰着那几尊威武雄壮的英雄塑像，仿佛听到钢炮仍在轰鸣，村勇仍在呐喊。
白石街有一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苏兆征故居。苏兆征是举世闻名的香港海员大罢工与省港大罢工的领导人。他1885年出生在淇澳岛一个贫苦农民家里。1908年加入同盟会，1925年加入共产党，是中共六大的政治局常委，广州苏维埃政府主席。故居为苏兆征祖父清代道光年间所建，青砖土木结构，苏兆征就出生在这里。苏兆征去世的时候只有44岁，他没有看到工人运动的最后胜利。我深深为这位早期工人运动领袖的精神所感动，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悲哀。走出故居，我蓦然发现故居的围墙全是用贝壳砌成，雨水的冲涮已使粘合的泥土脱落，贝壳裸露，成整体钙化。而碳酸钙的化合物却十分坚固，不可动摇。软体动物们在几百年前被高级动物啄食，留下的残骸保留至今，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延续。或许以贝壳作围墙，只能防防鸡犬之类而已，但它留给世人的思考却是永恒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贝壳砌成的围墙比砖石墙、金属墙更加柔韧与坚不可摧毁。
作者简介：刘南陔，笔名南峰。1941年10月出生。湖北作家、诗人。在《散文》《天涯》《散文百家》《湖北日报》等报刊发表散文20余篇。《我的三个母亲》收录进《散文》300期精品集《不要放弃生活》。有《斯土斯人》《陔馀丛稿》《陔馀续稿》《琼琚集》等诗文集公开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