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是英国作家麦克尤恩的处女作与成名作。它是一本由八个短篇小说组成的短篇小说集。这里探讨的是他的同名短篇小说《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一个作品不同的人可能会有不同的感受。在我看来,《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不仅是一个爱情故事,更是一个“青春”抵抗“消失”的故事。消失有很多种,有一种是在“被同化”中消失。生活中,我们常会感慨,许多曾经在年少时异常灵秀的女子,多年以后再见,已泯然众人,早已不见昔日的光亮,改变的不止是容颜,而是已经不再有那股灵气了。比如鲁迅笔下的闰土,也是一样的消失。他们也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被生活这个巨大的染缸给同化了。但是,总还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并不会随着青春的逝去而改变自己。就像一首歌的标题那样:“我们不一样。”
故事中的主人公就是这种。住在海边阁楼里的年轻情侣,起初,经常把床垫抬到厚重的橡木桌子上,在宽敞的窗户前做爱。演绎着年轻人特有的激情、对外界的无所畏惧和自我感觉的与众不同。这从主人公“我”假装看不懂朋友寄来的痛心深沉的信件,“我”回信不断强调着四层楼上的空中楼阁里的美好生活;“我”坚持制作那并不令我产生期待的鳗鱼笼,可以一见端倪。
其实“我”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美好。女友希瑟尔来自破裂的单亲家庭。母亲脾气反复无常,姐姐们没完没了地争弹钢琴,父亲偶尔难堪的到访。弟弟阿德里安经常过来添乱,打扰他们原本狭小的生存空间。女友的父亲,失业,婚姻失败,唯一可以拿来作为谈资的是他过去在朝鲜战争中的岁月。
有一天,希瑟尔的父亲告诉“我”,河床上有很多鳗鱼,可以活捉鳗鱼拿到伦敦去卖钱。“我”信以为真。并用了两个月时间来做鳗鱼笼。友善的渔民们提醒“我”,河里的确有鳗鱼,也能抓到几条,但无法以此为生。潮汐很快会把“我”的网冲走。我却不以为然。我满怀希望地以为可以靠捉鳗鱼成为有钱人。也许正因为渔民们的有经验的阻止,才加剧了“我”的固执和一往无前。
我们做爱越来越少了,并非我俩的感情在走下坡路,而是机缘在萎缩。弟弟总是突然到访,使得原本促狭的空间更加拥挤,不再有微风吹进窗户,只有从码头周围水母死尸上蒸腾的热潮和成群结队的苍蝇,头发又长又油腻,我们也不再把床垫抬上桌子,地板上粘满了沙子,永远都除不尽,显示着破败的气息。而我开始对这样的生活厌倦,开始怀疑鳗鱼并不会钻进鳗鱼笼。暗示了我对一些执念的动摇。
希瑟尔找了份工厂的工作。这使得“我”看清了我们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别人都有自己的屋子,住所,工作,事业,这就是人们的生活。只是我们的房子更破小,我们的生活更拮据。
希瑟尔收工回到家里,红色的尼龙工衣依然穿在身上。“我”问她怎么不换掉工衣。希瑟尔耸耸肩,表示,其实家里跟工厂没有分别,家里的环境并不比工厂好到哪里去。“我”偷偷去工厂看望希瑟尔,期待在穿着统一的拥挤人潮中,一眼认出来哪个是希瑟尔。我感觉要是我不能从这股红色尼龙衣的洪流中把她分辨出来,她就消失了,消失在茫茫人海。我们将一同消失,我们的时间就将一钱不值。而令人感到悲怆的是,“我”真的没有从人流中认出她来。
希瑟尔的父亲到来,我与他一起去收之前布下的捕笼,几乎毫无悬念地,我们总共只找到两只捕笼,其他的捕笼不知所踪。而这两只找到的捕笼之中,一只空空如也,一只只有一套鳗鱼和两只螃蟹。宣告“我”希望以捉鳗鱼卫生的计划破产。希瑟尔的父亲又告诉我一个主意,既简单又获利丰厚。虾在码头这一带根本不值钱,但是在布鲁塞尔很贵。他总是言之凿凿,让人在那么一瞬间信以为真。
我拎着鳗鱼回家,希瑟尔正被一只体型肥大的老鼠吓得呆坐在床上。这只肥硕的老鼠,其实一直与他们一起共处在这个破败的空间里。“我”肯定老鼠了解我们,就像我们了解它一样。在弟弟阿德里安的合力下,我用一根拨火棍打死了那只肥鼠。老鼠的肚子上的伤口处,从里面淌出来一个半透明的紫色胞衣,里面蜷着五个暗淡的身形,双膝顶着下颚。当胞衣碰到地面的那一刻,“我”看见里面动弹了一下,是一条未出世的老鼠的腿在抽搐。仿佛在盼望,可老鼠妈妈已经无望地死去,任何盼望都已不再。那只胎死腹中的老鼠,就像“我”对于未来的期望。
最后,希瑟尔跪在老鼠跟前,仿佛在赎罪。与此同时,我想到那条鳗鱼,我回去把它拿到海里放生了。阿德里安跟我们道别,希瑟尔决定辞去工厂的工作,也是我们对于“被同化的”的抵抗。我们又开始把床垫抬到桌子上,有一丝清风吹来。我感到恬静,无比清澈。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希瑟尔说先清理房间,然后去远行,沿着河道去远行。我把手放在她温暖的肚子上,说,好。我们又找回了与众不同的信心。
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就想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