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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海霞:旷野天路

发表时间:2018-03-02  热度:

 

黎明,天涯苍茫,西部广袤无垠的阿拉善戈壁荒凉如梗,千万年来它还是最初的模样,寂静、清冷。黎明的空气清新而又冰冷,冰冷的空气中,从遥远的天边,恍如隐隐地传来一阵阵渐渐遁去的驼铃声。这是世界最为凄凉的一角,它拥有的只有无尽的空旷和长长的寂寥。寂寥中,张骞凿空西域后,一直在路上奔波的商旅们踏出了一条越过河西走廊通向西域再抵安息的小径,竟也把中原与西域与阿拉伯、波斯湾艰难地链接了起来。黎明中的内蒙古最西部额济纳小镇,映衬着若远若近的地平线在朝晖中错落有致,冉冉升起的炊烟,盘旋缭绕在镇子的上空。

两千多年后的这个黎明,一群筑路的勇士兀立在荒凉空寂的沙海之上,从这个黎明开始,一支一万三千余人的筑路大军,寂静有序地开赴这流沙之上,将要洞穿荒芜建成一条世界上穿越沙漠最长的高速公路,从此远方不再遥远。

(一)

2016年的盛夏,我带着七月的流火,从内蒙古额济纳胡杨小镇南下,沿着这条穿山越漠的高速公路,转身西行,路过赛汉陶来苏木的一小片荒漠绿洲,再横穿寸草不生的风雷山,再穿过方园二百公里无人区的黑鹰山,最后到达蒙甘交界的白疙瘩。我想去远方,我想我的灵魂或者身体至少要有一个在路上。

渐行渐远的额济纳小镇连同尘世中的喧嚣被远远的甩到了荒芜的边缘。陌上客,只有我,我在广袤、神秘的天地间静静地行走,流落到黄沙之上,驻足在迷途的浮云下,埋下一颗阳光的种子,一呼一吸间,那颗在烟火鼎盛的红尘中住久了的心,这一刻终与旷野、与自然、生命一起同行。斑驳的阳光透过一缕缕薄云洒在地上,眼前只有天地空间。四周的旷野平坦而又荒凉,无遮无拦的阳光亦如荒凉本身,有一种绵密、坚锐的质感,灼热的散发出荒凉的力量,直扑过来。那些栖息在灵魂深处不知所措的焦灼,在汗流浃背的七月恣意地横流。

路,向着天的尽头铺展着,如荒芜上的一条河流,紧紧地拥抱着干渴的焦土,无际无涯地随着地势漫铺起伏,直至视野的尽头,直至天地交融的地方。这条穿越阿拉善荒漠的高速公路,它将文明的香火和凡尘的炊烟,点燃在了茫茫戈壁的流沙之上。尘埃落在远方的路上,美丽的风景,似乎都在远方,这程荒原的远行,漫步于广袤的天地间,踏歌而来,随风而去,突然之间就有了沧桑,有了练达,有了一种淡薄情怀和经历世事变迁的深沉。

(二)

洞穿荒漠的高速公路向西摆了过去,贫瘠灰黄的土地星星点点的有了几簇野草,渐渐萌生出一片青葱的翠绿,几株摇曳的胡杨,滋润了我干涸的眼眸。赛汉陶来到了。古老的弱水在一百公里外的狼心山分成东西两支后,西河流经赛汉陶来,孕育出一片荒漠绿洲。我在赛汉陶来这片荒漠绿洲上,遇到了万千平凡筑路大军中的沈泉。

眼睛亮亮的他和一条叫四眼的小黑狗在路边等着我。

项目部院墙外,一株枝繁叶茂的胡杨静静地、独自面对孤独。云端之上,西沉的斜阳映射出一线玫瑰的光芒,胡杨的叶片上也洒满了金色落日的余晖,美丽极了。它不屈的生命顽强苦斗在荒原上,在缄默中伫立,既能接受阳光,也能包容风雨。明天早上,它们又会沐浴在东升旭日和煦阳光里,在凉薄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

开阔的旷野使人精神愉悦,夜幕总能带来轻松和抚慰。我和沈泉还有四眼在苍茫的暮色中散步,他的筑路生活平凡、宁静、劳累,总在淡淡的与世隔绝的孤寂中浸泡着。脚下的路,锦帛般地悄无声息延伸着,只有熠熠的星光在旷野的夜空中闪耀,有时可以远远地看到天那头一闪一闪的灯火。

四野无声,月光下的荒野阴郁暗淡,那一抹深邃的苍茫,随意点缀着浩淼的夜色,无声无息地放牧着我的思想。无尽的荒凉和深远的广袤看上去是如此博大,我只能怀着一种敬畏的尊崇,凝视着荒野的无穷和辽远。

我将最后的一点目光,跌宕于时光左岸,停歇在一抹落日的余晖上,在旷野的夜风中随风荡漾。

生命奔涌着相逢与别离。相逢在左,别离在右,一眸相遇,终是要离别了,别离时,沈泉唱着自己的歌,歌声里,有着穿透岁月的风情。

离开了赛汉陶来荒漠绿洲,土地越来越贫瘠,偶尔能看到星星落落的几株衰萎、枯焦的野草丛。通车在即的京新高速,在广袤的旷野间朦朦胧胧地向西无尽延伸着,直至地平线的尽头消失在苍茫之中。荒野终于走到了头,土地渐渐泛出暗红色,天的尽头又呈现出低矮光秃暗红色的山脉。这片区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风雷山。沿着风雷山的高速公路笔直。

(三)

京新高速建在远去的“绥新驼道”之上,夹在流沙低山之间,把阿拉善荒原的门户敞开了。

阿拉善荒原,这片使人焦渴的千万里荒野,千百年来,商旅们的驼队踏出的那条被历史学家们称为“绥新驼道”的小径却也是荒漠中的一条大街,淘尽了几多英雄。络绎不绝的灵魂为讨生活或者活得更好,在这条大街上熙熙攘攘、行色匆匆,荡起的烟尘,如雾如烟。

荒漠绝地的风雷山,起风了,蔓延西去的荒原上,黑色的沙幕从两山之间像开闸后的洪水一样呼啸着奔涌而来,雷声般的咚咚声敲击着大地和我的前胸,让我无法辨清周围的一切,除了旋转的灰尘什么也不见了,肆虐的风暴像地狱的信使,挥动着细细的鞭子,抽打着天地万物。混沌中,我闯进了离高速路不远的京新三标八项目部的彩钢房。细沙像幽灵一般透过缝隙,裹挟着尘埃,钻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沙尘的气息,眼睛在不知不觉中醉成了一条细缝,最后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让思想沉浸在这上下翻飞的尘埃中。

风,萦绕于耳,拷打着我的灵魂,撕扯着我的怯懦。在荒漠不羁的风暴中,隐藏在灵魂深处深深浅浅的孤独和那颗在尘世住久了、变得干涩、狂躁、脆弱、落满灰尘的心,瞬间来了一场内心世界的修行,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自己,自己的世界,在沙尘暴的咆哮声中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我的孤独碎了,内心的繁华和膨胀也碎了,撒落一地。

沙尘暴的世界,如梦幻,如烟雾,还未完工的京新路上,三标八项目部筑路大军的工作还在沙尘中有序进行。在路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路。用内心的宁静为前行默默铺路,各自向前,各自修行,心在哪里,路就在哪里,这山长水远的道路终究都是要内心无比淡定地走下去的,烟火散尽,一地尘埃,在路上,只为遇见更好的自己。

后半夜,风停了,这里又变成最干净的夜空,星光摇逸。

 

(四)

一千多年前穿山越漠的商旅们发现,同样远的路程,骆驼要比骡马省一半的草料,驼队由此成为古丝绸之路上最经济的交通运输工具,商队的驼铃就这样在古道上响彻多年。明朝时,北方草原地区战争迭起,明长城一度阻隔南北之间的交往,草原丝绸之路淡出了眼眸,只有这条绥新驼道还在默默地继续行走在阿拉善荒原和西域之间,直至河西走廊的再次通畅,才渐渐地停泊在荒漠之上被大漠的流沙掩埋。

京新高速向着天的尽头延伸着,极目四眺,荒凉和孤寂桎梏着我的双眼。黑褐色的山脉,连绵不断,粗犷而又雄浑的荒芜深处,一只苍鹰纹丝不动地立在一块高大、突兀的黑石头上。黑鹰山地区,方园两百平方公里没有人烟,这是古丝路“绥新驼道”上最为干渴的地区。

古驼道驿站旁,骆驼白花花的尸骨随处可见,它们抵御不住恶劣的气候,在寒冷、酷暑、暴风的肆虐下,终于倒下去了,最终消失在大地上。

一个世纪即将过去了,这条已静静躺在历史长河中的“绥新驼道”被一条穿越两百公路无人区的高速公路再次唤醒。一条链接北京与新疆的高速通道又将中原与西域的财富血脉、文化交流再次紧密串联。这就是被誉为新丝路上重要一脉的“京新高速公路”。

荒野里的雨总是有的,只是它亦如荒野里的风一样,来去自由。筑路者的身影定格在这条高速公路的历史中,我翻到的时候,蒙甘交界白疙瘩的荒野正在下雨。

塞外的雨划过白疙瘩的夜空,虽是短暂,但已留下生命的印记。 

脚下的路,就像一条细细的河流,把新疆和内地恰到好处地连到了一起。

 

作者简介:裴海霞:女,内蒙古额济纳旗人。1995年参加工作,长期从事居延文物保护和文物鉴赏工作。1998年起进行散文和随笔创作,2014年荣获全国散文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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