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文 / 刘长虎
上课的铃声响了，王军和同学们跑进初一班教室。这堂是语文课，李军老师翻开书说，今天我们讲孔子《论语》中的一节，即“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就是说，女人和小人很难相处。亲近了，会对你不尊敬；远离了，却又埋怨你。李老师恨恨地说，孔子虽是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但却是造成中国妇女在旧社会几千年里受压迫的始作俑者。他环顾了一眼学生们，说，下面大家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同学们纷纷举手发言：
A生：这句话是孔子鄙视妇女的铁证，几千年里害死了千千万万个祥林嫂……
李老师点头。
B生：这句话造成妇女几千年里受着政权、夫权、神权、族权的残酷压迫……
李老师颔首。
C生：这句话使广大劳动妇女几千年里没有参政的权利，没有受教育的权利，没有参与社会生活的权利……
李老师眼圈红润了。
D生：这句话造成的又一个悲剧就是妇女的缠足，“小脚一双，眼泪一缸”……
李老师痛苦地闭上眼睛。
E生……
全班同学说得激动，听得沸腾，个个气得小脸彤红、小眼圆睁，义愤填膺地声讨孔子这句话给广大妇女造成的惨无人道的如挖心扒皮般的身心痛苦。
这时王军举起了手，李老师马上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王军站起发言，我看了一些解释《论语》的书籍，我认为这句话不能这样理解。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接着说，我有以下几点理由，一是孔子三岁丧父，是母亲在极艰苦的条件下把他养大，他对自己母亲非常敬重。一个对母亲敬重的人是不可能歧视别的妇女，那等于在歧视自己的母亲了。二是他创立的儒家是以“仁德”为中心的，“仁，爱仁”绝非专门爱男人的，而将人类的另一半——女人抛除在外，否则，他的思想将是矛盾的。三是他编订的《诗经》里有许多赞美青年男女情爱的优美诗篇，如我们熟悉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里还有“妻子好合，如鼓瑟琴”的诗句，意思是夫妻结婚，就好像琴瑟一样和谐，以此表达他男女婚姻平等的观点。四是《论语》中收入孔子所说18个“女”字都是通假字，通“汝”意为“你”。汝即为你或你们，而不是女人。
教室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课堂，他继续说，我查的资料里，说这句话有这样几个来历，一是《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受卫国国君邀请，到卫国参观和休养，但卫灵公的老婆为了抬高自己，贬低孔子，孔老先生非常生气对他的弟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意思是你们和小人一样难教养。二是孔子这句话表明了他的择婿观，孔子选婿不看中钱财，不看中权势，在乎的只是人品，说，如果把女儿嫁给了那种道德败坏的小人，亲近他，他就骄横无礼；疏远他呢，却还心系着女儿。三是孔子这句话说明一个道理，就是孩子小，要精心喂养，精心培养，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切从娃娃抓起；女人如花，需要男人精心爱护，所谓女人如花花似玉，还说明疼孩子和爱女人不能过分，这容易使他们自私、娇气，而冷落他们，又会伤害了他们……
这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年轻的李老师整个人突然膨涨，脸着了火般红，跳起甩臂，一个粉笔头像一颗白色的子弹向他飞来，当的一声射到王军的脑门儿上，李老师狮吼虎啸般喊道，就你能，书上都这么说，你却另来一套，你是文曲星下凡，你是李白在世，你是未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你是航天员能上天。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你当我老师算了，你……
一天抬不起头，接受着同学们冷嘲热讽的言语和鬼脸儿。王军委屈、憋屈，怎么了，李老师不是总说要让学生们博览群书，独立思考，敢想敢说吗？可……晚上回到家，没想到的是父亲冲上来就是一个嘴巴，厉声骂道，都敢跟老师顶嘴了，整天看些没用的书，李老师打电话问我是怎么教育你的，我的脸都没地方放了。母亲跳过来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尖声叫道，都敢跟老师不一致了，整天的胡思乱想，李老师打电话说我是教子无方，我当时差点没跳河了。委屈、憋屈的泪水呀，像拧开的自来水哗哗地流。
从此以后，王军变得沉默寡言了。他憋足了一口气，将来一定要考师范当老师，他要让他的学生用自己的脑子想问题，用自己的观点去说话。 他白天吃饭上卫生间都在看书，夜晚头悬梁锥刺股地做题。6年后，他考出了720分的高考成绩，这个分数达到了北大、清华的录取线，可他却不顾父亲的骂、母亲的泪、老师的劝、同学的叹，毅然走进了某师范学院。大学毕业他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博士。走出校门，机关要他，前途无量；企业聘他，厚禄高薪，可他再次不顾父亲的骂、母亲的泪、老师的劝、同学的叹，毅然选择去他毕业的那所中学任教，而且是初一班。上第一堂课，王老师讲的就是当年李老师讲的《论语》之“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王老师解释，孔子说“女人和小人很难以相处。亲近了，会对你不尊敬；远离了，却又埋怨你。”王老师恨恨地说，孔子虽是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但他却是造成中国妇女在剥削阶级统治的旧社会几千年里爱压迫的始作俑者。她环顾了一眼学生们，说，下面大家发表一下自己对此的看法。
同学们纷纷举手发言：
A生：这句话是孔子鄙视妇女的铁证，几千年里害死了千千万万个祥林嫂……
B生：这句话造成妇女几千年里受着政权、夫权、神权，族权的残酷压迫……
C生……
张军举手站起，说，我在上小学时就看了一些释解《论语》的书籍，我认为这句话不能这样理解。我有以下几点理由，一是孔子三岁丧父……
听着听着，年轻的王老师整个人突然膨，脸着了火般红，跳起甩臂，一个粉笔头向一颗白色的子弹向张军飞来，当的一声射到张军的脑门儿上。王老师像狮吼虎啸般叫道，就你能，书上都这么说，你却另来一套，你是文曲星下凡，你是李白在世，你是未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你是航天员能上天。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你当我老师算了，你……
一天没抬起头，接受着同学们冷嘲热讽的言语和鬼脸儿。张军委屈、憋屈。晚上回家，又挨了父亲一嘴巴，母亲一把掐，和他们至少一个小时以上的大骂。委屈、憋屈的泪水呀，像拧开的自来水哗哗地流。
从此，他变得沉默寡言了，他发誓自己将来一定要上师范当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