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贴上春联,年才真正生动起来,才会眉目清朗地出现在大伙面前,沧桑一冬的农家小院,也才会春色满院关不住,笑脸迎春年味浓。那饱蘸墨迹用来写春联的毛笔,就该是年的“点睛之笔”吧!
大庆文友刘希文先生博客后,每次上网,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点开他的博客。这就好比男人,即便一个老男人,出门见到大美女,也会多瞄上几眼。在重温“咱大东北这疙瘩的事儿”的同时,我也是有意欣赏一下他那力透纸背大气磅礴的书法作品。书法如美女,绝对养眼啊!
我喜欢书法作品,打小就喜欢。我也曾有过二三十年“笔走龙蛇”的快意人生,尽管也知道,自己的毛笔字还不能叫书法作品,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小学二年级开始,我就和家住一个屯子里的叔伯二哥张富学习写毛笔字,并在过年时为乡亲们写春联。我与他不同点大概就是握笔的姿势。张富二哥握笔姿势是握钢笔的样子,我不是,我是正确正宗的握笔姿势,即:大拇指与食指、中指共同夹笔,再用无名指从手心的方向向外顶住笔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前,春联极具宣传鼓动性,大伙把春联都叫标语,倒也对,春联的词大都是响亮的口号,“毛泽东思想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之类居多。
那时,见不到当下铺天盖地的报纸杂志,没什么新鲜词,标语内容大都来自于屯子里识几个字的老先生,临时凑出的几乎没啥变化的拜年嗑。因而,其实只要会写字,有笔墨在,都能“划拉”几幅春联。不过,屯子里,既然我“敢划拉,不知害臊”,又是个孩子,且写春联乐而不疲,也都不拿我这个“小豆包当干粮”,求我写。
亲亲的乡亲们,更多的时候,连写春联的五色纸和写门对、福字的大红纸都不裁剪就往大炕上一扔,去打扑克或是去看纸牌了,留给我的就不只是“龙飞凤舞”写春联,还有就是写之前抄起刀片子把纸均匀地裁成条幅。这工作量对一个孩子来说,真的是不小啊!
那时,一个屯子虽然只有三四十户,就是有个别户“老人”了,连续三年不贴春联,就是全屯子的乡亲们不都是让我这个孩子写,但那也够我忙乎了。一般在小年后直至大年三十那天,我都闲不着。小孩子没私心,自家的对联,从来都是留到最后写。
那年月,流氓少,文盲多。不识字,也写不出自己名字的乡亲父老不在少数,写完对联,个别条幅你得告诉他往哪贴,不然,就会经常在贴完之后闹出笑话来。
我家后院住的吴大爷,六七十岁了,不识字,家里没什么人了,自己贴春联,把“肥猪满圈”当成了“抬头见喜”贴到了里屋的北墙上,都正月初四了,来他家串新门子的姑爷发现了,才把这“站错位”的条幅撕下来。吴大爷来我家,自己也憋不住乐,递给我一块大红纸,说:“小二,再给我写一幅‘抬头见喜’一幅‘肥猪满圈’,以前写的让我给贴糟蹋了。”吴大爷话音一落,我就笑了个前仰后合。这事,也就一时流传开来,成为大家的笑谈。
每写完一家,来取时,都会扔下一句“谢谢小二!”,甚至有的也会毫不吝啬地来一句“小二春联写得好!”我会喜不自胜,得到片刻的满足。
婚后二十年间,定居异乡,母亲在世时,都会在春节前,早早地给我捎口信,让我早些回去,住上几天,说乡亲们总在问她,小二啥时回来,回来好写写春联。每到年底,我也都会回母亲家住上几天,为看着我长大的父老乡亲恭恭敬敬地写春联,以表达我这个还算争气的后生对生我养我的乡亲们和对这世代赖以生存的土地的无限感激和敬意!而我所有的祝福,都是自己心底发出的最诚挚最虔诚的声音。因为我已经有能力自己编写春联了,虽然没有严格的韵律,但那语句、那情感,都属于我,也属于我可爱的父老乡亲!
如今,春联都是印刷品了,手写春联的年代,已经成为过去。只有有过写春联太长经历的我,还在怀念为乡亲们写春联那一个个火红日子,还在回味着从前写春联时的无限快乐啊!
繁华虽然已落,所幸我心仍存墨香,让我在新年前后,在依然寒气逼人的初春,童心依旧,敲击键盘,在岁月的长河里,在我记忆深处,纵情打捞这闪光的珠贝,自我陶醉,忘了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