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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雷生:骨气灵馨 向本为发

发表时间:2024-08-19  热度:

 

骨气灵馨  向本为发

——安雷生散文集《最是一曲解乡愁》序 

文/ 王宗仁 晨 陈增励

 

作为近年逐渐崛起的文坛不可忽视的青年作家,安雷生的散文集烟火、诗意与骨性于一有机体,作为锦秋湖上走出的娃娃,不忘养育,热衷于大自然谱系,献出了丹美和灵动,捕捉文化历史情节,追寻真相,演绎人性之本,再现田园本贞,关注民瘼世态,书写大地精神,讴歌真善美,持定担当是其一以贯之的为文之道。他敏感多思,精益求精,又不轻易出手,其散文对自己和读者、后人是负责任的,短制少,虽动辄万字却未泥沙俱下,标准唯高,依然字字珠玑。

散文是一个人的直抒胸臆,自由却并不意味轻松,也难写好,须贴近心灵,更贴近生活。安雷生的作品既有“精神家园”式的抒怀,又直面着过去、当代现实乡村生活。我们透过他的农村经历,把握到了闾阎长相,是由深层往外的攒射,而非不少人一得自矜、以偏概全或虚拟或装潢或侵占、污损俚俗话语权,甚至自封代言人做作的“皇帝的新衣”。他的外出游访见闻,他的阅读和文学交往,更显现了他的思考与创新。有时共鸣强烈,使我戚戚焉,心有参与其成长的情志,以抒为快的和弦激荡。那些刻骨铭心的村野气象,像他老家黄河口的吕戏带着畴昔的艰辛和磨挫深深嵌入其出身肌里,以至于每每听到他的文本唱腔就禁不住心绪翻腾,慨叹涟涟,满眼泪光,是生命,也是精神,更是恒久的乡土记忆。雷生发轫于真善美维度、底蕴的散文体现了精神景观与地域伦理情结、文化自觉意识的结合。感谢他写出了那么些曾经感动他,也曾感动我,感动广大读者的庄亲情结,泥土性情。

我认为安雷生最出色的人文贡献就是他反哺塑造了一个黄河三角洲上的“北国江南”锦秋湖妙思佳作隆起板块,这是他的血统和精神故乡,有他打量世界的最原始的目光,系初心领地,正如莫言的高密东北乡,张承志的北海固,沈从文的湘西和梁鸿的梁庄。这样说,并非哗众取宠,有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的奋斗成绩摞在那里的,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140多万字的市省国家级报刊诗文,以及16万字的散文集《灵湖的缅念》(中国文联出版社),212页的诗集《莺花烂熳》(中国文联出版社),41万字的《“北国江南”麻大湖》(中国文联出版社),46万字的散文集《闯莽猎美锦秋湖》(中国言实出版社),137万字先后被华语圈60多家网站转载的网络小说《霸俏狼烟紫芦花》。那里的一草一木他都非常熟悉,特别是对大自然内涵、底蕴,动植物们的身世、习性、情绪、愿景如数家珍,华北大地、半岛内陆的缜纷方言词汇都曾经无数次在他耳旁逗留、飘绕过。那里的变迁是中国正在消逝的乡村的缩影。每一篇对故乡地域自然文化风貌的表现,均交织着他最刻骨铭心的体验、最深切的怀恋。

淄博、滨州两市,桓(台)高(青)博(兴)三县交界的锦秋湖平原,这个北中国水乡精神版图,某种意义上,解读了他的写作信仰,我们听见他的血液的流动和沸腾的旋律。其谦恭又鲠直、率性,不唯上、不唯书、不唯利,只唯实,崇真,不固步自封,善于学习上进。同时,高水准,严于律己,总是和自己过不去,给予他创作出好作品以不竭的源泉与动力。

安雷生散文的优雅和高度在于思想的穿透力、语言风格与文字冲击力,情绪饱满,对于主客观掌控纯熟,因而,他的作品可读性、感染力很强。

他从从骨子里渗出的对自然与社会生态的关爱,以美与张力,给了读者内心的迪悟、安适和感奋。读了下面这些文字,我们肯定感觉到了民间滋味的缱绻、厚重和杂俎了,感谢雷生传达了不堪回首的真实。

“泥土带来了和蔼、亲切,也涵养、呵护着生命的葳蕤和峻拔。

贴近泥土,缱绻在树杈、草尖上的思想被季风吹入陈年旧事,梳理着漫坡淑气蒸腾的泥土呼吸,远离了虚脱的浮华,越来越亲切,越来越优雅,越来越英俊,时光呈现出锯齿状,心情像叶脉似的河流,缤纷的艳阳下溅起娇娆开慰的粼粼波光。

父亲常念叨土地就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后来上了年纪,干不了重活了,却得空就到野地里转悠,听庄稼的拔节声,呼吸一下坡里青煦煦的空气,弯腰拾些子枯枝禾秸,顺手割些嫩草回家,也好喂牛羊。有时,他自觉不自觉地抓起一把泥土来直勾勾地瞅着,贪婪地闻着,继而,竟捏起一撮放进嘴里咀嚼起来。我注意到他,每每蹲在地头抽袋烟,滋滋啦啦,那个透妥,那个香啊。虽默默发呆,却神情投入,如痴,安详,比坐卧在家里都不知执迷多少倍。(《谁没有听到泥土的呼唤》)

持续对乡村伦理、土地、人情与人性进行的传统而质朴的率性反思、表达,“六观”的领先使安雷生散文创作无论是视野纵深、精神高度,还是文字技能上都有了更深层的延伸、扩展。于是,他怀着巨大的隐痛,温良又不避讳乡情里的蒺藜,和蔼地叙述着乡村抹不去的丑陋与凄凉。

在《白莲花》中,这样写道:

……但当年仍有风言风语传大社这个地富子弟想和贫下中农结亲。在小练出嫁的那个晚上,大社破天荒的喝了酒,在家里用火棍烧自己腿,长吁短叹着要和坏世道同归于尽,被他爹狠抽了一顿耳光。
   “你你你,你这个狗私孩子,活活活,活活,活够了?”
   “咔咔咔”,大社脑袋撞得门板山响,“哪,哪,哪,哪里有出头之日哦?这社会还,还,还有人味吗?啊啊啊……让我去,去,去死!”

母亲瘫倒在地,“老天,老天,老天爷啊!他们糟蹋杀,杀,杀俺了。快,快,快快收俺们走吧!”,娘俩个恼屈地依搂着哭得鼻涕泪滂沱,天昏地暗。

邻居八十多岁的安大娘闻讯赶来劝他们,生气又犯急,拐杖哆哆嗦嗦地杵地,絮叨了好半天,大社才算缓过劲来。

是的——“如果一个人怎么也无法消解掉自己口音里的那种泥腥味,那么,他的灵魂或许注定是属于那方水土的。”(《亮着蛙皮行世》)

一个告别尘世五十多年的孤苦老妪,依然牵动着作家难以言表的心,当初的一些经历片段无不噬咬着、叩问着他的良知,于是超越庸俗市侩,他从乡愁和村野老根的无限牵情与当代时光的斑斓关照中深刻诉说了我们永远都不该搁置的回溯、铭记和对未来岁月新生代该如何的临世态度反映。

鲁北湾头,历历盘伏、麇集于黄土平畴上的孙老奶奶那样的生命——灵魂以自身的人生经历绵绵不绝地包蕴、融化了锦秋湖东北陂广泛的闾阎、莽野声息,升华而出的神秘、根本的精神血缘。

其生生不息,自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想象、劳作、创造、平晏、灾害、疾苦的社会深处,汩汩托举着烝民意重心长的向往与缅怀之或平铺直叙或振动肺腑的启示。
    如同特洛伊战争后尤利西斯首要的便是结束长期飘零,回归故里,与家人团聚一样。老家园,膂力恒久的牵引,我越发瓞绵椒衍的乡村精神的幽灵总是非常卓荦地担当着庄稼人跋涉与归宿的理由、魅力与标识。

她大厚德坨坨的纵深处沉睡,又高高飞翔于白云悠悠的天际,鞭辟入里,以匡胤绵长的神祗崇拜和惕励,苏醒地、执著地呼唤着现代的进化困惑。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艰难痛苦,玉汝于成。否则,作为不孝之子的‘地产品’的我们真正没有配得上自己及祖上所受的苦难!
      可是,对于我,一个没有经历过农村饥荒,虽只遭遇了“大累阵”一绺尾巴,靠赶考走出黄土地的我,因着天生与家乡血统弥酽,根深蒂固的联系,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了对那片热土的精神朝敬、人文报答与经久不息的灵魂的检索、拷问。

《最是一曲解乡愁》里有这样动情的句子:

一杯烈酒下肚,你才知道黄土地之维系;吕戏是出天歌,听了你才知道鬼使神差,如影随形。吕戏是黄土地的精气神所向,是黄河三角洲儿女的心理依托,早已沁骨入髓地融入血统之中。哭了,笑了,铿铿锵锵的锣鼓熙攘中,凄凄切切的琴弦呢喃里,红红火火的庄户大戏拉开了,高亢激昂的旋律,浏亮敦实的唱腔,把大地丰稔的喜悦、闾阎希尚的道德,将万众悲愁欢笑都摆在舞台之上,捧向大伙面前。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吕戏,他们拿什么感谢抒发、激荡抚慰鲁东北恩重如山的大地原野?如果没有吕戏,他们又靠什么执掌和演绎黄土地悲欢离合命运兴衰的不懈史诗?

他在《溯源吕戏聆胎音》中沉吟:

很长一段光景,这里成了尘世逻辑外,萧疏、淡漠的乐谱,苍野桃树一样,任由乡村季风吹拂下的青涩、成熟、衰萎,自生自灭……

在我循着命定的磁力进到韶光故里,去追寻那些耳熟能详的吕戏身价的过程中,我听见了炊烟缭绕的黎庶人文历史踏实拓进的跫音。我暗暗以此作为检讨、矫正自己思乡情绪,扶乩无愧初衷的奋斗方向、姿势之精神坐标。

吕戏显然并非只是艰劬生计的峥嵘写照。在那些滚涌着辛酸苦辣,敞放挥斥的演唱中,不仅有着飞翔于现实之上的炯明自由,而且还盛开着真挚的情义诉求。一百多年来,吕剧就是一个沧桑嬗幻里绸缪鲠直的梦,一个披肝沥胆茁壮生长的梦,一个百姓心田上堂堂正正抚慰感情气象,维系生存尊严的梦。我常以为梦尽管司空见惯,但对于一方水土的名声,对于熬煎不断光顾的蓬门荜户来说,却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不可或缺!正唯如此,吕戏这一耿介血脉某种程度上成了黄河三角洲上,鼎力闾阎生长的幸福调味品、润滑油和生命卡路里。

到底地火依依燎原,民心向背,中国小戏艺术节在这里主办,吕戏越来越旺祥。源远流长,又一直生生不息的吕戏就像尘封的窖酒一天天醲醇飙升,一朝开坛便奇香四溢。

安雷生就是这样超越浅薄、随意和草率从阅历与岁月沧桑、社会人文景象中历练出了可贵的思想、精神和诗意倾诉,珍视、敬畏文字的真正、自由探索赋予了他散文的美学高度。让我感到了我感到了佩服、激动、驰神和迷离。

众所周知,散文的身价主要源于灵魂的不粉饰和现实在场主义,即使是对历史的梳理也必须忠诚原装。因为,相比于唯美性,散文更加持着有良知和责任散文裸露心灵的真,直面人生的真,这已然超越了才华,更仰仗感受和表达的勇气。散文是最显露人格的文体,散文最高的境界是人格的成就与载体,这不是技术技巧技能层面的问题,而是能否保证对心灵不撒谎的问题,不意淫,不欺诈公众,就如同立人的诚信准则。当下,假唱、伪抒、烂叙,做作的所谓“亲情”,无关痛痒的失血喧哗,偏执、促狭,影响散文主旨发展。

新疆刘亮程的散文不厌其烦地说着勾兑过的非自然梦话:“并不是乡村的事物全部可以入文,这个选择要取决于一颗心灵对这些东西的感受。作家只书写他感受的生活,而不是所有存在的生活。”其乡土散文一定程度上的成功,确乎除去世俗得劲职位和不甚深入的勤作外,也得益于时尚求甜的享乐选材、配方,但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壮着胆子”自我揉搓化,贴了乡土精神标签的“过家家”呈现。假若他良念未泯,必内心忐忑难安。他从不写民间苦难,他无事一样地说“让一次次破灭的梦再一次次重生,引领这些土地上没有翅膀的笨重生命,朝天上仰望、飞翔。”显然,这样的“战绩”是不被阴历下的原版乡村精神所接受的,这哪里还有一个吃村里粮食长大的孩子的道德坚守?他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大家看得很是清楚的。著名先锋散文作家、评论家石耿立讲:“我认为刘亮程还是一个站在农民之外的二流子,是一个浪荡的游吟诗人的写作,没有接触到乡土的底层真实。”言之有理,太实事求是了,却犹不解气!大家可以设想一下,用我们的伟大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列宁——“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这句名言一照,他的散文、他的动机、他的“初心”(假若尚存的话)该是什么样子?怨的着别人吗?

那么,在这样一个想法缤纷、择业日益多样化有了一定享受度的盛世,是什么样的理由使一个大写的人选择了孤独的写作生涯而没有去干别的?

为什么我们不由自主地选择了贫穷落后的乡村光阴而没有去别的地方降世?这个问题好像很无奈,讨论起来也没多少意义,其实不然的,而且必然得可以,玄奥得很。当着我们咬着牙熬了过来,几十年后于闯荡江湖的空隙里回头审视自己走过的路,被黯淡的形象,失意的痛楚,受过的伤,流过的泪,撒下的汗水,遭遇的困苦,背回的收成,痛和爱,可以发现我们的性情立场、精神养成、度世态度、为人处世心理无不得益于包括大自然的灵性触动在内的最初的基本规定、教程、哺育和提励。尽管那些生硬的摔打、峥嵘不堪回首,加上我们读书学习的获得,却无疑都是难得的导训级“法宝”,这是一个永恒的思想福祉命题,物质生存的不易造就了心理生存的老道、精神生存的高峻,顽强地左右着我们的人生面貌、写作动机,同时,实际上已然为我们一生的活法及作品命了名。他的散文潜发着的锦秋湖平原徽章般的厚重土气,血统醒目,以故乡的黄壤、植物、人为切入深挚的个体情感经验,通过生命发轫、历史追怀的物品性、血诗性与本土性,表达着一介赤子与大地、俚俗的精神牵扯。《土地的禀赋》《小路朝天》《东邻舍家瞎奶奶》《水庄,那记忆深处的……》《谁没有听到泥土的呼唤?》《谁细沙土里漾出的微笑》《听根》等,都是近年来安雷生乡土散文中可传世的土系佳作。

心系家乡的安雷生,才会在回田野土时,对其卑微、封守中的丰厚和伟魅看得更钟情、真切,更充满了养育之恩。

“土地和农夫彼此相通互融,心照不宣,因而,只有你真正了解了一片土地,才能吃透一方百姓的脾性、品质和诉求。土地的厚重、沉默,造就了农人的憨实、木纳,忠耿和率直。土地的硗薄、荒凉,影响了农人的贫困、窘迫,土地的膘情腴沃,对应着农人过活的殷富……泥土为人世的幸与不幸背书,成全了那么些美梦,宽解了几多过失,善行满衍,招惹过谁?又没有饶过谁?一如既往的逆来顺受着,宽容着,养育着,泥土以怨报施无愧无悔地托举起人类卑薄的文明。那些巨鳌戴山的旌表碑铭是人强加给她的,上头扑脸,言之凿凿,或许不是忽悠,或许名副其实,或许发自肺腑,泥土从不会像人似的当仁不让地躺在功劳簿上,挥霍着歌功颂德的回报,作威作福,吆五喝六。

所谓大象稀声,厚德载物,泥土的尊望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她与天对应,绝非哪等过客可以轻易企及的。(《泥土的禀赋》)

这是《御风行吟大平原》里诗意融融、感情饱满的精彩之笔:

风追过了桃花出嫁的娇羞,听到麦子怀孕后的胎音,风背着麦穗齐刷刷的祥和心声围着布谷鸟的啼鸣绕来绕去玩耍,麦芒耳鬓厮磨的亲昵扬琴一样弹奏出大地丰收就要临盆的慈仁和喘息。大平原丰稔的味道已是让我难以安分不动,而一波又一波的风小心翼翼地把麦芒抵向我的胸襟和灵魂。麦芒,麦芒,生命的凤仪如此庄穆旺盛,如此充满了吉祥,雍容典雅的高举,华贵了土地的尊严,辉煌着夏天的风纪,茁壮了民歌的嗓门。我父亲昏花的老眼一瞅开了这逶迤浮动的麦浪就放光,他腰间别着镰刀,蹚行在被挤扁了的田塍上,一会儿索性就坐进干裂的垄沟里,在他看来被周遭一望无际的麦浪淹没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那巨大的幸福奖赛过人世的许许多多典礼,铺天盖地,漫漶汹涌,葳蕤恣肆,谁与争锋?一个人一生又能有多少次拥有这样的犒赏?那是一种醍醐灌顶般重回母亲子宫的荣赐与天慰啊!岑寂、芬芳,隆重浩大,挥之不去,如吻的田野风和蔼地掬着他的黧黑的面庞和虔诚毕至之心,而神圣的仪式感早已使他热血沸腾,一年劳动的艰辛,尘间的坎坷,都如释重负,他想只要这样一直平静地进行下去,再苦再累也值得了。他甚至打算一意孤行地跪下来,请风作证,向苍天磕一阵响头。这样思量着,土地恩重如山的善待着实地使他无法自已,便禁不住热泪盈眶,继而潸然流淌,狼藏狈掖,不可一世地激动着,连忙抬手抹抛着。不巧的是,却被我回头撞见了,遂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他有些难为情地说:“还不是老风眼子吗?这麦芒风,一刺吹,两眼就流泪。”他的小九九俺能不清楚?他是要昧住作为一个父辈在孩子面前挥洒感情雨的尴尬,或许他以为自己把“美丽的责任”栽到风头上,无疑是顺理成章的最佳借口了,哎!男儿有泪不轻弹,庄户汉即使洒了,也不能让别人看到,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他觉得流泪时应该就着点风,风能吹皱一大锦秋湖的水,更何况是人的感情呢,拧出些脆弱的泪来不很正常吗?榜了风,自然就可以说的过去了。风一吹感情暴雨便来了,再就着风擦一把脸,别人就看不出来。对于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推脱,厚道的田野风不说什么,微笑漾了一下,便只是一个劲地替撒谎的父亲打着掩护。在无可名状地流过一些眼泪以后,父亲与跟我早逝的奶奶拉呱一样,全神贯注地和小麦攀谈、交心,倾诉大半生的沧桑慨喟。当他从麦地深处走出来,微驼的身子骨明显的矍铄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

麦芒懿望在上,与镰刀相向,但我仍无限敬佩着田野风那赤身裸体的样子,神圣高迈,心怀慈祥,普度众生。风注定要把麦浪推入众望所归的徽章。我穿过田野去朝觐锦秋之风的尊贵与高尚,返璞归真,面对铺天盖地的金黄,我不知道与风相伴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这样的自省式由衷感愧,正契合着安雷生视逃避和胡话等同耻辱,而主动背书下的心态和语境。他与骨肉相连的亲缘家族、庄里乡党日复一日的牛哞鸭噪里淤积起来,趋向愈发浓酽的相互融合、担待的牵扯,尤其是穷日子里相濡以沫的养成眷顾,有难同当的可贵挨受,更有一脉相传的忠厚家道所带来的难以割舍、不愿疏离的逻辑捆绑、纠缠,虽然新生代的他没有经历诸如父辈祖辈及以远尊宗所遭遇的连了近现代国运下的那些昏暗,这样,必然地,在安雷生代表的并未老去的荆薜春秋因着其感恩戴德的正直文本呈示那里,这句话得到了忠诚地,非常肯綮、剀切、生动的支持、印证与拓展,他的散文在勾勒乡土诗画的同时,没有蒙蔽自己的出身和良知。他讲着“人话”,所以,没有堕入漫漶懊悔与经久不息的自责。

因此,困扰创作的有关我们能够赋予散文什么的问题,在传统的内陷式乡村经历文化叙事者面前是不需要担忧的,毋须二次提出来的。于一地鸡毛,灰头土脸,畸形演变的世俗倾轧互掐中守望不泯的人性,翩联生生不息的梦,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埋头打造热气腾腾的文本日子。肤浅、轻巧的乡土呻喟,亲情的心灵鸡汤之类懈怠嬉戏与他们无关,而只有越来越丰富的人文精神承续、良知担当与开采、表达、产出平台的搭建,还有更多的对社会民族和人类命题的思索、筹划和实施。

一个散文家应有思想独异的见解,首先打开自己,说真话,而非应景造势,乡愿作为,要在经历、经验上腾跃,于在场的氛围下挖掘、再挖掘,讲究智性含量,不要忘了散文文体的灵魂是自由,是客观实况中真善美的提取和粹炼。

我想当下散文创作最值得关切的核心动能依然是锤炼内功,深化个性体验又要走出小我,对泛人性精神价值的守护,对思想含量的升华,对现实发生的甄别和超越性追求,抚慰历史原朴的灵魂旌摇,关注当代人的精神走向,这应当成为散文家的思考焦点。

“泥土带来了和蔼、亲切,也涵养、呵护着生命的葳蕤和峻拔。

贴近泥土,缱绻在树杈、草尖上的思想被季风吹入陈年旧事,梳理着漫坡淑气蒸腾的泥土呼吸,远离了虚脱的浮华,越来越亲切,越来越优雅,越来越英俊,时光呈现出锯齿状,心情像叶脉似的河流,缤纷的艳阳下溅起娇娆开慰的粼粼波光。(《谁还没有听见泥土的呼唤?》)

从古朴、沉雄的锦秋湖平原母体中汲取韧性人格和精气神的安雷生,挥之不去的原生态土性基因,决定了他的生活习惯、思维方式等等都有着黄土地的丰沛气蕴。虽在外工作多年,但至今耿立仍不适应那些“八面玲珑的阿谀奉承,狐假虎威”,念念不忘的还是农家饭、辣椒、葱,扪心铺辞,清音独远。

我们看到了雷生朝着历史地质层和记忆纵深进行追溯的努力过程,认真从事着介入现场的原窖指叙和唤醒后来的迷乱,他不懈地打捞起那些意味深长的烟火人事,岁月遮挡不住的精神卓荦,低微淹没不了的人性之光。他将民间故事情谊置于民族时间怀抱,诠释着真善美的通用命题,以率真、自由的独有气质,流露出对离去不远的贫穷岁月的追思,从中发见、捧出了人性美,语言朴实、深沉,氤氲着地气博大、更包容的心,深怀着对大自然、生命的敬畏、理解和疼爱,刻意回避着“大好形势下”跟风、奉迎与媚俗,独立、澄明地艰辛地活着,一次次冲破歪风迭起里的阴晦、尘暴、卑鄙、霸凌、猥辱和攻讦,秉承文脉与初心,坚信并实践着鲁迅先生的那句:“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他书写的是一个非强制传奇性、非编排戏剧化、非人为风光化的黄河三角洲,义无反顾地去诠释着命运的蓬勃不息。让我们一次次目睹了的大地上舛夺不尽的巍峨修为、高贵胸怀和坚贞底气。

同时,他更开拓了我们对散文写作中通常的“地理”的理解,积极追求“尽精微而致广大”,以真善美为坐标构架,凭着对心安之处即为家”的无私纯粹、憨实勇毅和浪漫热爱把握,一次次出发、攀登、追求、收获,博邃地展现了泛人文地理意义上的风物与伦理,从广大山河景致中写意了“人间爱”、“天地情”。

“未曾进入,泪水便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想到那个被领袖被朝敬被拥戴又被软禁被罢黜被押解的山中少年,想到他以纯洁澎湃的火热血气,将善真美的人性昂扬得天灵地秀、诗意盎然的坎坷一生,何等揪心的感慨一下子触到了那股穿越窕邃时空娉婷而至的高迈豪气,恍惚间,有灿烂星辉飘来,略带羞赧的青春风采和蔼向我微笑着。我双手捧着他的集子楼上楼下地走了一圈,对着阳光一遍遍默念着他的名字,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应该做点什么,才能够抚慰着那颗伤痕累累的伟大灵魂。

二楼拐角的宽大玻璃仿佛是仓央嘉措、玛吉阿米相拥了瞧着世态,瞧着世界,瞧着世人,瞧着世事,瞧着世物,永远都合不上的双眼,又像是那两张开启后欲言又止的无奈的嘴巴。仓央嘉措浩茫无垠的心境装得下八廊街,装得下拉萨,装得下整个雪域高原,为什么那红尘滚滚的王朝却唯独容不下自由二字?问头顶的苍天,问脚下的厚土,问远处雄伟的喜马拉雅山,问奔腾的雅鲁藏布江……这餐馆鳌头般的突兀街角,依稀仓央嘉措留给人世的永远诘询和不屈指向……

心情荒莽地踱到吧台前,忘记了进藏不洗澡不喝酒的约定,推翻了一直的禁烟令,要了杯鸡尾酒一饮而尽,又买了包香港总督,呆呆坐在那里,云山雾罩地抽了大半个时辰,一任高原的阳光打磨着我郁闷的剪影。

忽然就想起了北京的朋友让我到玛吉阿米餐馆给她打个电话,沉思良久,到底却没有拨。此时的心境下,还能说得出口吗?又能说些什么?倒是拍了张靠窗雅座照片给她发去,因为服务员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那是当年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断不了来光顾的地方。

心中驻着仓央嘉措和他的诗篇,而岁月风云激荡、血火灼烈窑变的美成了难以可替代的人生哲学。

哎,面对峥嵘沧桑,面对离乱的苦难颠沛,几多太平盛世的情啊爱的怎不脸红惭愧?(《西藏,西藏》)

将赶赴“地理”邂逅,解读为人文气象、精神净土地朝觐,这样的笔墨,在他的《匍匐壮士》里,蜂拥成一望无际的情墨。

“俯视众生的孤独活佛他一个人在雪中弹琴,独坐须弥山巅,将万里浮云望穿。在所有的喇嘛里,仓央嘉措是最让人难忘的一个,也是最为民众倾心的一个,只因他最深入红尘。他愿生生世世为人,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哪怕贫困清苦、漂泊天涯,只要,只要能爱恨歌哭,便是今世最好的缘。

我们在他婉转悱恻的诗歌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读山读水,而他,则是全世界,我们哪能读得透?

痴缠迷结的天堂高原啊,万物皆空,那人生的要义就装在你无足轻重的心事里。

一切众生道在红尘,修行向法,远看为佛,近看是爱。

抬望有化作仙鹤的他翩翩飞往了山南,在理塘的上空徘徊,古老的风吹过田野,乡亲们俯首忙着农活,青稞开镰前的望果节里,充斥着门巴舞、萨玛酒歌声,想到那回不去的痛,今生来不及的梦,他深情地扇着翅膀,冲天凄鸣,一眼万年。(《西藏,西藏》)

大自然、底层民众生存诉求、动植物,心系感铭,言而自衷,一切都是随遇而安的缘分的灵感出触发点和载体,不是点缀或装饰,而是象征意义光源,是安雷生写作的滥觞与核心。安雷生书写的是一个非强制传奇性、非编排戏剧化、非人为风光化的黄河三角洲。他天然拥有与自然、土地、天空以及动物和谐相处的本性、情感、价值崇尚与亲和能力,善真、丰美又富饶,一种神秘的交融。

那些身边的风雨、蜗牛、植被、昆虫因为他有曼妙的讲述全新地进入了我们感情、德行视野。从此,它们不再只是普通的物像,而是成为我们生命、情感与爱耦合的人性人味甚至人格写意;它们是我们的平行、交叉世界,我们和它们有着难以言喻的生命互动相促气息。

正是这样的心理气象和唇齿相依言行,带来了他散文写作的维度,也给当代散文注入了新候征。而他的散文受到读者青睐,很简单地,因为他是个“有情人”。

“先知遗世的锦囊无意中泄秘了上帝早年的腹稿。

谁会想到这项接下来推动科技大振,令人感慨的天赋启示性奏鸣,竟然发轫于一枚榆钱钱那么小的躯壳。就像一把沉睡角落的旧年火镰,一朝被谁削打在坚硬的燧石上,不期然的一声“咔嚓”,便蓦然闪亮了人类见识的盲区。

……

蜗牛无论走到哪里都擎着它宗教经幡般的外壳,那廉价的袈裟紧裹着执著的信仰,掩藏不住的却是它不负大地一生养育的太多想法。伸缩的卷尺似的循序渐进,谨慎地丈量着世界的幅员,也将无私地颤抖着标出自己的海拔,经受大自然的考验和时光的洗礼。蜗牛更像移动的砝码和尺窦,倾向哪里,哪里就是心仪所在,就是有出息的维系与一身相许的关切。

这个世界的比赛少了它们便没有多少意义,蜗牛的表现情节虽然贫乏、平庸,但相对突兀的付出和最终极具说服力的报靶纪录确实让人钦佩和惊穆。而尤其重要的生态效应在于——让那些失去审美趣味,以捍卫世俗猥琐逻辑为己任,虚情假意,自欺欺人的“竞争”游戏彻底崩盘,旁人别类的走出低谷努力的弯道超车被充分尊重。蝉蛹是蜗牛战壕不远处的兄弟队友,雨意阑珊的傍晚它们并肩行进,不过,蝉蛹比蜗牛条件优越,不光有四条腿助力爬攀,还能涅槃生翅飞翔而去,焦躁的歌声虽然单调却让夏天的消息和自己的本事名播遐迩,妇孺皆知,对此,蜗牛不羡慕不气馁,它没有像蝉蛹那样浅尝辄止,追求一朝一夕速决,秉承好高骛远的宗旨,怀揣刚柔兼备的太极功,它像上足了发条的生物机器,稳扎稳打,借助于每一场雨的蛙跳战术和追加持久较量是它达成战略目的的有利证词。

蜗牛无意觊觎和僭越人类卑薄的文明,只是想喘口粗气,附在大楼的外壳上也不过是短暂的歇息,等待再一场雨水加油,根本不关乎楼里面发生着什么,黑糊糊里的可能以及明晃晃下无视道德管辖的任何交易都是预料中红尘无限欲壑之一二。蜗牛怕黵了眼神,早早锁进睡袋养精蓄锐去了。

有一种精神叫坚持向前不回头,有一种感动叫发愤向上不退缩,有一种敬重叫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匍匐壮士》)

安雷生以生物意义上涅槃来的人与动物关系新界定,带领读者深入到最为复杂、不可蠡测的人的精神领地,使我们由作为动物的人的一般,赫然看到了无言的动物之于我们的非凡、暗示和提醒。

因为他的有情有义,体由揣悟,那些匍匐、流落到万物异类和民间一般百姓中的物所以为物、人所以称人的神韵、精气、骨性这些生命延续、进化的核能被飙扬得酣畅淋漓,被埋没、轻慢又重现的壮士本色、优良风格,感人肺腑,那些平素忽略的细微纤末,不再只是吊不起胃口的存在,不再只是无所谓的风景,它闪现着普遍而动人的人性光芒,顷刻亮丽了世俗圈,灼疼了颐指气使的“仁君”眼睛。

再看他的散文诗中那些能量密度极高、给人带来审美愉悦段落。

“翱翔的雄鹰,凌空傲巡,何惧乱云飞渡!遒劲的翅膀丈量着黄河口的苍茫、富饶、品相与辽阔。翩翩沙鸥穿云,放鸣幽徊顿挫。军中茅台醇香猎猎,一派英枭气焙热螺号,激荡大地,醉倒了多少策马扬鞭的男儿。

风颂扬着黄河酣畅的脾性,雨点赞着黄河自由的品格。风雨轻轻地翻开三角洲的畴昔,镶边的汗青始终萦绕着好一方翠绿的大统,鲜黄的主题葳蕤恣肆,义无反顾的生存逻辑左右时空,天高地远,弥望无涯。

回溯迢遥远古,东夷部落的套马杆里,骠勇矫健的天驹驮负秋风,腾尘万里如飞虎,遒臂挽弓,箭抵海空……”(《写意黄河口》)

“是谁射出的太阳?循循善诱。凌驾于憔悴之上,接近天庭,刺穿病的靶心。盈盈的关照,云蒸霞蔚。谁又在阴霾肆虐里,舞动火把?却非常低调:用一把把娇小的羽扇托着白果由衷的热爱。人道圭臬震耳发聩。但对于这样的发生,那么多的人们竟浑然不晓。

银杏不落贫贱地。养育方正血性,她德高望重的身姿,结着守护名号,名副其实,写意大地风水。叶脉流畅,优雅了人伦命理,青龙丽珠,凝瑞避煞,旖旎俚俗气象,擎起尘世永续的奢望,四喜图腾勃兴。

挺拔在大地深处,把卑欲和失意拂成过眼烟云,她手捧中医法典,娓娓动听,高迈优雅,施恩却并不争宠、逐利。甚至不舍昼夜,熠熠生辉,救死扶伤,涤荡:人伦的阴暗声部。悲悯和痛楚层出不穷,只是趁不住她妙手回春的收割,没有宣誓,悬壶济世,兴之所至尽是披靡光复,千万年锦绣由脚下铺展。那么些古籍结满了蛛网,而她的爱依然鲜活。

岁月如梭,但她内心的丰饶:蒸发了祸水,激起广大的眉开眼笑,风纪回旋着不泯的初心。紫光的加速度,爆出第二时空。不老之梦方酣,今夜向颓废主义,说不!

她,矜持着天使端庄,怡然不可侵犯。此刻,被请到堂屋,一展魅力。惊诧来自把握。淑雅的气质让魇昧自惭形秽,平静再也掩不住道统的神奇。(《树下大同》)

需要警惕历史文化散文创作中的墙头草、犬儒化、乡愿化诟病。当代中国散文蔓延着后现代的“个人化”轻狂写作中,“唯美”粉饰、闲适趣味堂而皇之地撺掇着无知、无根基的“衣锦还乡”“皂泡贵族”,仁厚、沉雄的靓丽人文情怀显得越来越急迫,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我们来看安雷生的散文就有别样慥慥、灼灼的启发,如同历史学关注规铁里的事实真相,他以散文家的笔触讴扬了一个个永远鲜活的精神生命,这是承前启后负责任的文学交代。

《李白们的偶像》《自由精神之舞——古单州的叩谒与缅想》

《托福澳门》《曲水流觞淘兰亭》等,让我们满意地得到了光正的馈赠和激励。

一千年的光阴如铜墙铁壁一样横亘在他们之间,然而,伟大的人格魅力却有着难以想象的穿透力,无论什么都阻挡不了的,隔山向慕的李白就要前去面唔自己的偶像了。或许那两团燃烧的大火太过于熊熊了,后来,传说李白和他的偶像鲁仲连一样生命的结局也都没有离开水,永远地归向了这种地球表面上最大物质的怀抱(李白的谢世据称还有另外俩猜测,不过,我更倾向于此种),他们最终都不约而同地迎来了浩渺无边的晶莹、黑暗之水,两人灵犀相通地走进了命运之水的散宴之邀,一个是乐水,一个是恨水,一个是愤慨回天无力而蹈翔而升的,一个是江上饮酒醉扑入水月浪漫而飘的,一个是义水,一个是诗水,虽然都没逃过恶水,但却都属于解脱尘世之苦的安详之水。不同时代的两位精神巨擘因了后辈对于前贤的景仰,自觉不自觉地选择了同样的路径和归宿,并且,年龄都定格在了62岁上下,这到底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难道清明粼粼浩瀚无边曾经是人类原初的家园的水啊,就那样神秘地吸引、驮载着一双高洁的灵魂与干净的肉体走向彼岸的世界?

鲁仲连的离殁看似潦倒落魄,好像成为了六国谢幕、强秦开国的祭品,然而,他绝不是悲情的陪葬,而是最后一次殊荣的加冕与皇皇的灼耀,直然一个弘扬大义福音,灵魂灿烂、人格崇高的殉道者,一个和屈原、商鞅、苏格拉底、哥白尼殊途同归的超绝荆璞高士。因为他以自己持守的信仰和不懈的奋斗向我们阐释了精神价值的生命意义,照亮了我们探索前进的道路,更让我们面对血火中延续的沧桑历史时增益了巨大的雄健胆识、坚定信心与安慰自豪。就像耶稣软弱无力地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但是,那不是失败,而是得胜利,因为再没有任何势力可以阻挡其生命问鼎至高无上的历史价值的展开。依稀普罗米修斯为盗火受罪,无怨无悔;夸父临死,仍执着他的未竞事业,“弃其杖,化为邓林”。

如同为他立传的司马迁所说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趣异也。”沧桑巨子往往就是这样:不仅活得特别,即使劬苦疲累,然而,其沉痛的离去也会带动一代代经久不息的眼泪和一浪高过一浪的激愤,猛重地刺痛历史情绪。同时,给予生者以无言的启迪,让他们深刻思考并扎实践约着如何倍加珍惜地走好阳光下的路……

作为一名齐国的后裔,我与鲁仲连本来不仅有着两千四百多载长的天河暌隔,而且不可同日而语的分量悬殊也使我内心充满了怅望星空般的荒寒,可是,由于那片“北国江南”锦秋湖的撮合,却圣界地上、星宿百姓地联系到了一起。因为李白的偶像就端坐于我鲁北家乡波光潋滟映照,苇茂蒲蔚掩映的五贤祠里。

终于,无缺的缘分摆弄着时空转经筒将春秋战国的名士和当代的我兜进了朝拜的语境里了。(《李白们的偶像》

我关注他的散文有几年了,但没想到一见面是如此的内向颐和,虚怀如谷的一位山东青年。又断续仔细地读了两星期他带来的书稿,我知道安雷生的创作正进入黄金季节,尤其是那篇别致的《古槐湾头读罡风》再一次猛重地击节着我的原有的认知(另文专评),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断定,在以后文坛上,定然会有他那道可喜的绚丽风景。而与他的神交、接触,将带给我持续的泰然快慰与鼓舞。

安雷生的文字很是让人手不释卷,时而娓娓道来,时而款坎镗拓,既有着散文诗的浓凝深邃,又有着目下散文如数家常的冲淡平和,能做各种风格的动作,表明他的内功非凡和生气勃勃的品相,融大地的能量、沧桑际会、阳光生态、精神骨性飙扬、个人经验体悟与感触殊拔于一体,因此,这部作品集才别具特质魅力,因着灿烂的恩爱情怀和灵犀关注的切入使幽暗、杂俎的霡霂焕发为明亮、饱满的生命遒劲与郁穆。

如果这是个研讨会的话,我们一鼓作气讲了这么些,快晌午了,是不是也该把话筒交到主人手里了?那么,最后,就将雷生去年加了我微信后回复的一段话截屏到这里,算是他的忙忙碌碌来不及到场的一个发言吧。

“乡下难忘的日子何其平凡、牵情,同在一个屋檐下,连着根,刻骨铭心,无论继续住下来,还是走出去,一切不容忽视,耿耿于怀的。我们比一直高居城市的优渥一族,更苦涩有缘地亲历及目睹了贫穷落后综合症的伥患煎熬。荆门薜户发生的一些曾被严峻的生活和社会逻辑逼向人性、人伦难堪、绝境的梦,不肯随风飘散。每天升起的太阳带动我们告别阴晦,将无奈、坎坷和灾祸转化为不懈追求的过程,使得我们在困厄围猎之余,最终经受住良心的拷问,斗志昂扬,虽诚惶诚恐,却不至于留下太多的惭愧、后悔、遗憾和负罪。今天,当我们能够用岁月养育的雄浑与激情,撰写一个个在平和、扭曲、狰狞或险恶气候下依然葆有丰盛的仁爱和创造力的人格文本时,我们往往是满含热泪地感谢苍天、大地和民众给予了我们的。由无限感恩地重新审视文学与时代,文学与人的关系,深刻理解和抚慰着“穿过苦难,开创自由幸福”这一贯通历史语境的精神导语。而那一个倾诉和崭新发展的机会将由刚正与情义撑起。”

先识其文,更羡其品,肺腑之言虽芸芸亦难尽感铭,且此凿凿,掣鲸赤子也,谨以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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