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中期或更早以前的孩子,可能仍然拥有大量的野外时光,鲁迅即便是进了三味书屋,也还是能找到一个趣味盎然的百草园。今天的人去看看那个给了当年鲁迅无比欢乐的园子,会觉得它这么小。然而它虽然小,在鲁迅笔下就不得了,简直是应有尽有,奇妙之极。由此可见大自然对于儿童来说是多么不可或缺,对于他们心灵的成长和知识的构成是多么重要。野外的一切给予人的营养之丰富之有机,远不是书本和课堂所能比拟和代替的。
在林野里会遇到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奇迹:人、动植物、溪水河流、风雪、流星银河、翩翩而至的大鸟,还有踏着小碎步溜溜跑来的一只狐狸,可谓不期而遇。那样的童年要多少惊喜有多少惊喜,而拴在课桌前的儿童就像失去了自由的小狗。小狗一天到晚系着绳索,悲哀可想而知。小狗被日日训练,只为了有一天能到马戏团去工作,这样的小狗学会了许多古怪的技能,会踏小飞车或进行更高难度的智力活动,比如辨识扑克牌、计数等。这样的小狗在主人那里是赚钱的宝物,可是其一生基本上毁掉了——远离了本性和欢乐,没了自由,也就什么都没了;失去了流畅自如的生活,也就失去了全部。
俄罗斯作家契诃夫很小的时候,要在父亲的小杂货铺柜台后面接待顾客,几乎不能离开半步。所以回忆那段日子时,他说了一句令人心碎的话:“我没有童年。”天才式的作家都是敏感的。这种拘束的童年,在他看来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直接是没有,是被取消。
而今,被“取消”的童年,却不是某一个,而是太多太多了。这是一种不可原谅的大面积的残忍。这种情况下,谁来挽救一个民族的童年?
我们见过的一所所小学、一个个补习班上的孩子,更有回家后伏在桌前的稚弱身影。由此,我想到的是被关在笼子里的毛茸茸的小鸭和小鸡——它们真可爱,也真可怜——它们应该出门游戏,捉虫或戏水。
没有童年和拥有幸福多彩的童年,这二者差别多大,将来必会慢慢显现,也将形成完全不同的人生。没有童年的族群,会成为一个畸形的群体——除了个别的天才——他们不会有出色的创造力,也不会有足够的判断力;而且,由于失去了大自然的养育与呵护,他们在心理方面也会造成不可修复的残缺。
我们人类本来就是大自然的组成部分。只有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我们才是完整的,我们才能领略“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的和谐和无与伦比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