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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金闪:庆功宴

发表时间:2020-05-21  热度:

 

  春暖花开五月天,七彩缤纷不夜店。贵叔的宴请考虑再三,特意选了个好日子,精心安排在这个令人想往的大酒店。
  “干下三杯酒,我上五十九,大伙喝足酒,情义存永久。服务生,上菜!”
  贵叔环顾四周,看看该来的全到场,兴匆匆吆喝着从座位上立起: “来来来!不好意思,这顿酒延误了,也冲淡了些酒味,呵呵,咱先干为敬,自罚三杯!”
  贵叔说的也是,这顿庆功酒受多方面影响,足足延缓了五个星期。今天是贵叔五十九岁生日,但并非贵叔生日宴。人逢喜事精神爽,贵叔人老心不老,今日比平时爱戏耍的贵婶还献媚。只见贵叔酒宴上一会儿猜拳,一会儿劝酒,实在气度不凡——见他举止轻盈,闻他言谈清晰,给在场者留下年富力强、精明精练深刻印象。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今晚的贵叔与过去的贵叔相提并论,简直判若两人!
  酒过三席,贵叔满脸红光,酒气散人,话语多了起来。他抹抹油腻的嘴巴,神秘兮兮地自诩道:向大伙透露个秘密,不过有话在先,老婆别怪我这辈子没泄密你。咱年轻时节常常梦游领奖赏,不是昨晚领元宝就是今夜接红包,仿佛财神附体,可每每被惊喜惊醒,每每却空欢喜一场——个个皆美梦,于是双手不自觉猛砸自个脑袋,心里还急滴咕:如若梦想不成真,打暴你个肉堆脑瓜子!哈哈,如今好了,咱如愿以偿常抱金盒子,建起小楼子,购了小车子,忙闲时节还随便拉起老婆子,双双入出大都市。唉呀呀,原来我这肉堆脑瓜子也怕欺,打着拍着,那些美梦竟然都成了真!
  “哈哈哈哈!”
  “精彩,继续!”
  酒席上哗啦啦添了一大盘“开心果”。
  在贵叔心里,这些梦想成真算不上啥当子大好事,最满心得意的,要数自己获得当地政府授予的“新时代新农村致富领头人”荣誉称号。今晚庆功的主题就是为了这个。
  二个月前的一天,贵叔披红戴花登台获取殊荣。喜讯传开山窝窝那段辰光,方圆百里的父老乡亲犹如受春风化雨般沸腾了好阵子,有人羡慕,有人嫉妒,纷纷嚷嚷,各抒己见。
  有人说,贵叔的发迹是凭长辈为他起了个好名发家的,仙笑他“名号贵,必生辉”,终究腰缠万贯。
  也有人说,贵叔的致富是搭上改革开放的快车,经营有方,生财有道,翻身圆美梦。
  其实,年超半百的贵叔,祖辈系地主成份,家父遭牵连甭提,自己也受株连,因而自幼上学、长大干活啥当子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偏见与歧视。由于贵叔平日埋头苦干,孤言少语,活像匿头匿尾的乌龟夹着尾巴求生存,加上他姓邬名贵,很多人直称其“乌龟”,贵叔逆来顺受,习以为常。好在贵叔脑袋比同龄人出奇灵活,遇事总会亮出怪点子解围,故而同伴对他总是另眼相看,基于此,有人干脆唤其“邬鬼子”。就这样,土生土长的邬贵,在改革开放之前,几乎一直根植于逆境中苦逼争扎,默然前行。
  随着气势磅礴改革大潮的汹涌澎湃,“地富反坏右”黑五类很快被洗白。发展就是硬道理!致富便是真英雄!老百姓个个向往着美好生活的未来奋进。只要谁脱贫致富奔小康,谁就是大功臣,是领头雁。一贯思想前卫的贵叔,也随之时来运转的环境变迁而变化,见风使舵,到处折腾,时而倒卖海鲜,时而开办超市,只要有利可图,他便尝试着过把瘾。长此以往,一个阶级成份特殊的乡巴佬,渐渐从人生阴暗中拔涉出来,通过持续劳命挣钱、智取聚财等不断打拼,脱茧而出成了当地人心目中大能人,大红人。
  “村长,我说你今晚没给足面子,到现在一瓶酒都没完,瞧瞧还有谁没干完一瓶的?瞅瞅咱,第三瓶啦。”
  “贵叔,我今晚已是有生以来最厉害的了。人各有长短,酒各有自量,饶了我吧!贵叔,咱有个问题一直弄不明白,正好借此机会,问您当初为何求购三头骡子视为金菩萨?”
  “满上酒,饮下这杯告诉你。大家评评,今晚村长够不够豪爽?”
  “干!贵叔和村长碰杯互敬,干上几杯!”大伙儿嬉笑着,催促着,期待着。
  提起三个“金菩萨”,贵叔高兴得张口结舌,有些得意忘形——
  二十世纪初的一个冬日,村里来了一支建设移动通讯基站工程队,贵叔伙同几个村民应邀临时参与其中。贵叔偶尔见着一头头驮沙子驮水泥的骡子,一下子脑洞大开,匆匆出资上万元,悄悄从外地购买三头骡子,在崎岖不平的山窝里干起出租骡子的生意。贵叔使出此招,家里仿佛长了三棵摇钱树,财源滚滚,日进斗金。经星移斗转,长年累月,贵叔真正实现了脱贫致富愿望,着实改变了命运。
  “等等,贵叔这杯酒慢着。听说贵叔当初取媳妇来不及拜堂就抱起婶婶进洞房,有这回事?那该补上庆婚酒哪。”村支书咧咧嘴,异想天开,幸灾乐祸般瞄了瞄贵婶,又盯住红光满面的贵叔。
  “该补上!这个提议好!”
  “双手赞成!”
  村长听闻,狂笑着放下漾漾溢溢满杯酒,立马起身一个劲地鼓掌:啪啪啪——啪啪啪!
  “老书记真会捉弄人,你讲偏题了。要讲?那是当初条件不允许啊!如果可以,我想一定超过村长书记,你们信不信?”贵婶见状,红着脸尖叫起来打帮腔。
  “安静!安静下,接个电话”:“你好,对,我是贵叔。啥?告诉你,三头骡子一头都没闲着。估计三天后会腾出一头。好的,我安排下,到时通知你。”
  “恭喜贵叔,好事又找上门了。”
  “干!向致富领头人干杯!”
  “好好!大家人人喝足酒,个个找准致富路,咱们共同奔小康,干杯!”
  “干杯!干杯!”
  疯狂吆喝声,咣当碰杯声,一阵压一阵,持续响彻整幢大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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