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步行回家，总是要特意穿过一个集贸市场。这个市场以卖蔬菜水果为主，地处小城西边。因在此居住的市民不是很多，生意不冷清也不热闹。一长溜摆开的摊位，有三分之一是空的。存在的摊位，也是三月两月的经常换人。我倒是喜欢在一个三四年没有换过摊主的摊位上卖菜。摊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胖胖的身材，人倒干练热情，操外地口音。卖他的蔬菜，不担心缺斤少两，且很新鲜。他说，他卖的菜，都是起早贪黑亲自从农户菜园子里摘的，客户喜欢，卖得快，收入也好。
因是常客，中年男子摸透了我春夏秋冬不同季节喜好吃菜的种类和量，下班路过摊位，就能很麻利地给我秤好了菜，问一下多的钱，微信一扫了事。他的摊位，总见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是中年男人的儿子。人多的时候，就放下手中的作业，帮他的父亲给客人往塑料袋里装秤好的菜，递给客人的同时，和他的父亲说一样的温馨的问候语：谢谢光临！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这个小男孩总在买菜的摊子与他父亲相守。他写作业的桌子 ，就是一个连油漆都掉光的破木凳，屁股坐着三块压菜框的红砖。也许，我经常买菜的情结，过多的是缘于这个小男孩。小男孩同我的儿子一般大小。我们儿子，总是想着法的给他补充营养，中午吃过饭立马陪他休息，下午饭后也是陪他辅导作业，又是给他水果，又是递他牛奶，总怕风吹了他，雨淋了他。
偶尔，摊位不见中年男人，只有小男孩在，他也是尽量麻利地给我们秤菜。他不让微信付款，要现金支付。有一次，菜秤好后我故意说没带现金，小男孩扑闪着眼睛，怯怯地说：不好意思叔叔，我爸不能赔钱。
夏日三伏天，冬日三九天，季节的极热极冷容易让人感觉到家的舒适和温暖。菜摊上的小男孩没有离开过他的父亲。我买菜的同时，不止一次怪责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总是无奈地啧啧两声，咬咬嘴唇，怜爱歉疚地望望小男孩。对我说，娃学习一直很好，放学了一个人放出租房怕他玩了耽误作业，只能收摊了和我一起回家，我要好好苦 ，供他上大学。
真辛苦。我说。
还行。中年男子淡然地说。
你也辛苦。我对小男孩说。
叔叔不辛苦，还行。小男孩说。
我和中年男子都笑了。小男孩也笑了。
后来一段时间，中年男子的菜摊子空了。不见他们，心里倒空落落的。心想，他们或许回老家了？或许改行了？
又过一段时间，中年男子和小男孩出现在市场摊子上。只不过改为卖干果了。中年男子坐上了轮椅。
出车祸碰的，一年半载还站不起来！见我疑惑，中年男子无奈地摇摇头说。
腿脚不方便了，也没法去拉菜了，只能干干这容易进货的买卖。中年男子又说。
深秋了，天气有点寒。小男孩一会儿给中年男子掖掖盖在腿上的棉毯子，一会儿给中年男子倒热水喂药，有客人来他也忙着招呼。
他妈妈呢？我问。
中年男子苦笑：我一个没媳妇的人，他哪有妈妈！
我纳闷。
他两个月大和我在一起的。中年男子又说得暖暖的，有点小幸福。
我明白似的点点头。
给我各来两斤葡萄干和杏仁。我说。
小男孩熟练地给我称好包装好。
他的旁边，那个破木凳上放着的书本作业，酸酸地刺痛我的眼。
再来三斤干红枣。我说。
好哩！原本清冷的摊子能有我这样的买家，小男孩很高兴。
中年男子感激地双手合十向我。
你们真……辛苦。我原本说他们真苦的。
不辛苦，刚刚好。中年男子感激地笑笑说。
刚刚好。小男孩懂事地依偎在他父亲身边说，更像是宽慰他的父亲。
我爱怜地摸摸小男孩的头。心想，抽空一定要给小男孩买一个便携式的小书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