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时,我还是不太放心,就提醒阿坤:“你给阿岭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去?”
“他没给你联系,应该是有安排了。”阿坤拨弄着手机,心不在焉。
“他,大摊儿。还是问问吧!”对于阿岭,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阿坤拨通了阿岭的电话。“去阿阳老家,你怎么走?”
“阿山不是要开车吗?我搭他的车。”电话那头传来阿岭面面的声音。
“你和阿山联系了?”阿坤语气里透出一丝责备,“我们俩现在就要出发了。”
我不禁偷笑起来。二十年过去了,阿岭还是老样子。我侧身凑近话筒,“伙计,你在人民商场站牌等着,我们过去接你。马上就到!”
阿岭是我原来的同事和朋友,长得棉花团般白白胖胖,走起路来企鹅般摇摆,说话带笑,像只憨厚的大熊猫。我们曾在原单位的家属院共同生活过多年。那时,阿岭就是有名的“大摊儿”脾气:厨房水管滴水了,就用砖头长期压着;卧室灯泡坏了,就一直用手电替代;打牌三缺一,他答应马上到,结果常常会迟到30分钟……那年单位组织外出旅游,大家都按规定时间回到了车上,可就是不见阿岭的身影。领导看着就要落山的太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几分钟的路程,我们很快就到了。阿坤打开车窗,眼睛雷达般四处搜寻阿岭。“别急着找了,他不会这么快!”我把车熄了火,索性把头仰靠在座椅上,“慢慢等吧,多点耐心。”我劝慰阿坤。
“哎,真不愧是大摊儿!”阿坤叹口气,又低头继续翻看手机。
车里很静,思维开始在记忆里泛滥……
那天下午,我看到阿岭独自一人在家属院门口慢悠悠散步,感到好奇,就问到了阿霞。阿霞是阿岭的妻子,也是我们家属院公认最漂亮的女人。勤快、能干、热情、泼辣,整日藤蔓般缠绕着阿岭,羡煞了不少人。“这两天是预产期,她刚去市里。”阿岭说得慢条斯理、轻描淡写。“这么大的事,你咋不陪她一块去?”作为好朋友,对于阿岭的做法,我感觉似有不妥。“没事,她自己就行。”阿岭挠挠头皮,呵呵地笑笑。“去哪家医院了?”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我关切地问道。“去她姐那里了,她姐在市里开了家诊所。”阿岭后背着手,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等我再次听到阿霞的消息时,她因产后大出血已被紧急送到了医院。我和其他同事第一时间赶往那里,奋袖出臂。但为时已晚,阿霞终在阿岭的嚎啕大哭和众人的痛惜哀叹中走完了她26岁的短暂人生……假如阿岭不那么大摊儿,陪阿霞一块儿去就诊,假如他坚持让阿霞去医院而不是先去小诊所,假如他在小诊所发现不祥后及时把阿霞送进医院,假如……
“哎,哎,睡着了?”阿坤用肘部推了推我。“启动车吧,阿岭过来了。真是老磨呀!”
我睁开眼睛,朝窗外望去。远远的,看到胖乎乎的阿岭,正缩着脖笼着手从巷子深处向这边慢慢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