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不聚会。
今年春节特别漫长。
阴历二十九的时候，跟闺蜜带着各自的女儿吃饭。偌大的川竹火锅只有两桌，楼下一桌，楼上一桌。往年这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香气扑鼻。现在冷冷清清，政府还没有要求不要聚会，人们已经开始有了自觉。我们四个吃火锅，谈论要不要买口罩。那是1月23号。22号我还带学生写了作文《新型病毒的启示》，讨论人与自然的关系。吃完饭，我和闺蜜说要不买点口罩吧。我们上旁边的药店，我买了八十块钱的口罩，大约25个。我俩说用不了，就给亲属用。我们根本没想到几天后到处都买不到口罩。
我清楚地记得，1月22日全国新型肺炎的患者人数还是324人。到了大年初一人数开始猛增，患者人数一天比一天多，有时一觉醒来，看丁香医生的平台，居然一夜之间患者增加了1500人，哈尔滨有患者了，大庆有患者了。大家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每年初二我都要去看我爸。今年我和继母的女儿小陶商量：不去了吧。这次肺炎好像专门跟老年人过不去。小陶说，同事家孩子就是从武汉回来的。那么她每天上班都接触了武汉大学生的家长。而我家莹莹跟小陶的女儿整整玩了一天。防不胜防。然而，还是有严防死守的必要。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作为中年人根本不敢生病。算算日子，武汉回来的大学生已经到家超过了20天。可以放心了。
每年二姐夫都要带着儿子来，今年我们两口子跟二姐夫商量：黑河还没有患者，大庆已经有患者了。咱们观察一天，看第二天什么情况。第二天患者又增加一千多人。二姐夫退了车票。我继续联系亲戚，商量不聚会的事，打电话给两个表姐：今年不聚会了。婆家的两个表姐也在犹豫要不要来看我婆婆，我一打电话，一拍即合，今年不聚了。有位老师，一个人在家过年，我和爱人商量了又商量：不聚会了。等疫情过去再说。老师说，你俩是好孩子，别人不来了也不说句话，其实我能理解。
闺蜜在微信里说，我跟你吃饭，太轻率。我说，明明是我邀请的你。她早早回了南方。我回复：出门戴好口罩。
春节的假期延长了。教育局，公安局都发了通知，不准餐饮业营业，辅导班不准上课，网吧关门，歌厅关门，电影院关门。所有人们能想到的人口聚集的行业全部关闭。大街上冷冷清清。冷清得令人不安。每次我们一家三口走出家门，走五分钟去婆婆家吃饭，路上连遛狗的邻居都见不到。有时一条街就我们三个在无声地走着。今天，我去龙凤超市，门口的营业员一个一个给顾客测体温。我们大庆就用这种严谨的防范，把患者人数控制在8个。
弟弟是倒班工人，他说，每天开车去厂里上班，从新村到乙烯一条公路上只有两三辆私家车。安静得让他感到害怕。到了单位，人人都戴着口罩，远远看见了不知道是谁。交接班时，二十个戴口罩的工人交接完毕，各自到岗位上干活。厂里有规定，不戴口罩不许进厂。一旦离开大庆，回来自动隔离14天。大家都自觉地没有去外地。弟弟的岳父家在宋站，只能等疫情结束再去了。
老爸热爱足疗，他攒了一些口罩。一天傍晚，我们一家三口来到老爸家阳台下面，他从窗户扔下一个塑料袋，里面满满的一袋子口罩。此时此刻，父爱就是我把我舍不得用的口罩给你用。
全国患者已经超过一万人。出院的人数开始超过死亡的人数。全国人民参与的一场战役出现拐点。大姑姐一家三口阴历二十八就到了，他们在婆家住了十天。宾县屯子严防死守，村口有专人站岗。手机上视频里老大爷不让省委书记进村并不是作秀，那是中国老人的忠诚和纯粹。大姐夫说他作为屯长是有责任的，他得回家。他们回家那天，我把一直保留着没舍得用的三副新口罩送给他们。大姑姐家的小汽车只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就到屯子了，进入宾县时，他们当然被拦下测了体温。为什么这么快呢，高速公路上几乎没有车。
这是一个不聚会的春节，我们不聚会，人心却空前地凝聚起来，令世界惊叹的执行力，从城市到乡村的十四亿人的规范与配合，堪称人间奇迹。这是不可战胜的凝聚力，这是每个中国人都为之自豪的集体主义精神。我们在等待春天。2020年的春天，格外漫长，然而她终将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