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的几种写法
一场雪里,一群羊和我置换一场雪,
只有牧羊人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我就是牧羊人,没有假设,醉酒时或者迷路时,
一场雪和我置换一群羊,我默许。
雪说挽留我,舞文弄墨,堆砌一个白色的城堡,
前提是在我醉酒或者迷路的时候。
一场雪也有谎言,风不承认,
我的羊群会引领我走回村庄。
一场雪是用梅花的彩礼置换来的,
一树的梅花最后会嫁给一场雪。
一个孩子站在下着雪的梅园里,
一场雪和一树的梅花,最后就落户在一个孩子的眼睛里。
在一个孩子的眼睛里,寻觅雪的童话,雪的寓言。
当一只喜鹊落在梅枝上时,是一场雪最美丽的时光,
把梅园的门打开,赶紧讨要一朵白云的颜料,等雪停了动笔。
空山等鸟鸣,鸟鸣为空山
一阵风,吹过一座空山,留白处,
也就是,一座空山的一生。
曾经的词语,喷发,风化,裸露,以后还会用。
空山的空是相对的,有人攀爬过后,一语道破。
一座空山上,有一座寺庙的遗址。一座空山的心里,
一直隐藏着一阵又一阵的木鱼声。
一阵又一阵的风,叫醒了睡着的草木,来为空山解释。
一阵风又一阵的风,等一阵又一阵的鸟鸣,为空山献礼。
空山的空寂,和一阵又一阵的鸟鸣相遇,
一座空山的价值,被一个画家挥毫泼墨在一幅山水画里,
而画里的空山,始终在等一阵画外的鸟鸣。
像河岸边的桃林一样
记住了一个孩子,多年前,遗落的一粒桃核,
一场春雨,一阵春风,一片蛙声,是春天馈赠的彩礼。
沉默,懵懂,怀春,再到打探春雪以外的消息,
遗落时,开始,做的表面文章,渐渐发表在泥土里。
一棵桃树,会分娩出一树桃花,
堤岸上的桃树林,绽放满堤岸的桃花。
桃花的命运真好,可以在融冰的河水里,
梳妆打扮,在河水的倒影里,探看自己的身世。
这桃花河水不要,这桃花是蜜蜂的,是蝴蝶的,
是穿过桃树林的春风的。我要的是一树又一树的桃子,
等那个多年前,遗落桃核的,那个孩子长大后来采摘。
采莲曲,在一阙宋词里
池塘,在一阵蛙鸣里,剪辑自己的神话,
风做着说明,风是线装书,风自己翻自己的书,
最好,离失眠不远,离梦乡也不远。
或者,一阵蛙鸣在一座池塘里,
用国画的方式,
与一场淅淅沥沥的雨,约定黄昏。
最好,赶上微风,蜻蜓在荷叶的背面安家,
时间,巧妙的隐喻句,
是在风停雨住时,弥漫的荷香。
把一座荷,塘素描在一幅国画里,
包括一阵蛙鸣,一阵荷风,
时间的古籍,正在秘密的翻开。
一阵蛙鸣在春天和夏天的交界处,
只有一阵荷风,能穿越整个宋朝,与一阕宋词巧遇。
莲藕里虚拟的词牌,是如梦令或者西江月,
填词的月光,苼箫,亭台楼阁,都已悄悄隐逝。
记住,落款是瘦金体字,所以不问署名,
一直寻觅,遗忘在一阕宋词里的荷风,挥毫的人隐匿在荷风里。
所谓伊人,莲子的心,莲叶的身体,
莲藕的身世,一池的湖水立传。
一池的湖水,等蚱蜢舟驶来,
水墨的爱情,在宣纸里发生。
书生,如果爱,你的楷体情书,
开始在雨季动笔,那时,荷花在尘世之外,
荷香,可以做邮使,
因为等待的那个人,一直在尘世里。
在草原,没有看到打马走过的人
牧马人只是素描在纸上,长调丢失,
索要苍茫辽阔的人,在夏天,一直沉默。
草原上,有一条河流,
像等待的记忆,在一篇散文里睡着了。
一匹马,在草原上,安静的吃草,
炊烟从蒙古包里上飘了过来,炊烟里好像有马蹄声,
我总以为,那是我始终没有素描过的邮使。
长调丢了,情歌珍藏在一杯马奶酒里,
我没有说,我一直在手写一封情信,
能不能有人,穿过我的寂寥,和我白头偕老。
我想说,草原的那匹马是我的,我始终没有看到,打马走过的人。
和一棵梅树隔街相望
一树梅花嫁给了一场漫天飞雪,这是一本日记的封面,
封面上写着楷书的“那年”,其实这样的场景就在街对面。
在窗花还没覆盖窗玻璃时,有一个人手里握着日记,
抚摸着日记里的一段陈年往事。
一个人知道一棵梅树上结痂处的疼痛,是一个隐匿的名字,
在梅树下过家家时的承诺,随着阳光的移动而迁移。
羊角辫,蝴蝶结,弄脏的布娃娃,能呼唤往事回头吗?
一个人时而望着手里握着的日记,时而望着街对面盛开的一树梅花,
梅树下站着一个黑衣女子,有一窗灯火正照在她身上,
等她离去时,雪掩盖了她离去的足迹。这时,窗花覆盖了整个窗玻璃。
街对面,一树默默盛开的梅花和一场漫天飞舞的雪花入了洞房,
这样的比喻句也开始冰冻,夜深了,一个人把一本日记本珍藏在抽屉里。
铜门环
娘家在铁匠铺里,不要问哪一家,嫁妆经过了一炉热旺的火。
以黄色的主题为开场白,你来或者不来,
不是我要欢迎或者拒之门外,你来请携蕴含暗香的桃花雨,
有风相伴。你去,我的目光在心里,懂你渐行渐远的足音。
守望的 岁月会老,我依旧停留在青春期,
问我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故事隐匿于心,我的故事由一轮残月和满天的星光来撰写。
叮当……叮当……叮当……
有风的日子,我不紧不慢地讲述,夜深人静时,
听众只有一条崎岖的青石小巷,一窗最后点亮的灯火。
最后门腐烂了,我仍然是你的初恋。
叮当……叮当……叮当……
请记住我的名字。
期待一场大雪
期待一场大雪,想念一条河流,裸露着的芦苇,等待飘飞的芦花,这样刻骨铭心的想法扎根在心里。
这样离一片树林更近,离一座与自己有关的村庄更近,离自己的初恋更近。
有炊烟吗?有土酿的米酒吗?问!问!问!问……
站在丢失了木桥的村头。母亲,你在炊烟里等我时,我在它乡。
等我认识了炊烟,你在一座和父亲合葬土坟里头。
父亲,你酒醉时我不会陪你。而我醉酒时,你在一座和母亲合葬的土坟里。
期待一场大雪,染白了魂牵梦萦的村庄,染白了村西的小河,染白了一缕炊烟。
期待一场大雪,落在一本陈年的日记里。
乡村词语
我住在乡村里,茅草为棚,土坯为墙,粗茶淡饭,我不说这是我的宿命。
我站在村口,这是母亲站过无数次的地方。
母亲的目光里住着荷锄晚归的父亲,后来,母亲的目光里还住着放学归来的我。
再后来,母亲的目光里住着村外父亲的荒坟,还有在异乡迟迟没有归来的我。
我始终不会遗忘一缕炊烟,但我不如村外的一棵小草和一片树林,
一棵小草每天都会问候炊烟,一片树林每一天都会收留炊烟,而我离炊烟却越来越远。
当我翻开一本词典时,躲不过石井、碾房、打谷场这些村庄里的词语,
一声悠长的吆喝声,住在村庄里,又走向村外,时常萦绕在我的梦里,
对于村庄我无以回报,来世砌不了一口石井,盖不成一座碾房,做不了一个打谷场,
那就变成一棵小草,长成一片树林,与村庄里飘来的炊烟日日夜夜亲近。
作者简介:高坚,男,蒙古族,内蒙古通辽市库伦旗人,自幼喜爱文学,曾先后在《星星》《四川文学》《草原》《内蒙古日报》《骏马》《幸福》《民族日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目前在一个乡镇机关从事文秘工作。诗观是:以小草的心,领舞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