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么小
你看，她与麻雀蹲在一起时
她多么小，灰衣裙发白的部分
跟小鸟背上的白一模一样
她们蹲着，互相看着
在草丛中，在小溪旁
她们看上去都没有说话
但她们一直在交流
节制
从她把羽毛插进雨水里
那只壮年的龟就一直伸着脖子
时间吐出一些杂念又咽下一些杂念
他说，雷声停了吧，灯熄了吧，安全了吧？
没有回声。羽毛在跨年中披戴白雪
没有对话的冬天，像一只死麻雀
远离乡间的房檐。世界灰得有节制
我们的心情也灰得有节制
另一张脸
她仰天长啸时 后脑勺的头发里
隐藏着另一张脸，低垂着发白的额头
像一只去年的鸭梨挂在树上
甚至眉目清晰，甚至表情生动
它用全部的力量保持平衡
它和她共用一个身体
她的声音在半空被撕碎时
它也像一缕落地的魂魄
隐退得无影无踪……
动弹不得
被自己围困 而且动弹不得
她落脚的地方 埋伏着一件锐器
有很多人麦茬一样立在那里
变成锐器的一部分。她想象
脱身的样子 比如流星划过夜空
比如，一只产卵的虫子
逃过冬天继续潜伏
比如，过火的羽毛仍然
被画卷中的春风认领
比如行走的菊花投奔山坡
被弃的荒原投奔野火
究竟在哪种关系中
暴力如此之轻 轻得
让女人被自己围困 动弹不得
静止
灰墙，还是灰墙
之间是狭小的过道
一个人影，幔帐一样
挂在前方。他作逃跑状
其实，他是静止的
墙体是静止的，旧事物是静止的
围栏在高处也是静止的
街灯也是静止的
石头上坐着两个老人
肩靠肩，也是静止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比如一条船在大海深处
比如，沉沦的火焰
逼近他的身体。比如
他想坐在最高处俯看大水
比如，他说完一句话
立刻加盖波纹的羽毛
比如，他从羽毛中
打开颈项，使之越抬越高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坐拥死亡，却没有心惊
他用礁石的边角料在口里铸金
并垫在脚下，围成壁垒
他的世界遍布伪善的毒钩
谗言或者巉岩。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广阔的岸上种花点灯
仿佛死里复活。留一条
破船在深海替他庆祝
他懂得。破船归来时
除了波涛就是白骨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世人，你们都是怎么做到的
作者简介：左远红，女，1964年出生，黑龙江省五常人。曾在《诗林》、《北方文学》、《岁月》、《黄河文学》、《散文选刊》、《诗潮》等发表过诗歌、散文作品。出版有诗集《跋涉的心》，《离爱还有多远》；散文诗集《听水声远去》，散文集《时光叠痕》等。曾就读于辽宁文学院。黑龙江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在线驻站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