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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娜:高高的小山渠

发表时间:2019-04-02  热度:

   多年后,我再次回到了高渠村。

高渠村坐落在贺兰山脚下,村里的人世代耕种劳作,经历了几次大的变革,至今仍存在着,是个饱含乡情、朴实简单的小村落。村落里的炊烟照常升起,数量比多年前少了许多,但仍旧温暖安逸。村子不大,从前繁盛的时候,人口也不过百来个,如今更少些,大约只有二三十个。人们扛着农具从田间走过,穿过绽放的杏花,含苞的桃花,经过新绿的树梢,走得缓慢又悠然。小水渠汩汩流淌着,村子里的人家磁铁一样牢牢吸附在水渠的周围,星星点点的,点缀着初春的傍晚。小水渠的活力不减,如今已经流成了一条小溪,上百年来一直滋养着两岸居民,使这里人丁兴旺,家族生生不息。

此时心情和多年前完全不同。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刚读学前班的小学生,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对读书写字没有多少兴趣,只对昏天黑的地玩耍有浓厚的兴趣。

那时候,我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放假,寒假暑假都好,让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在山野间撒欢儿,一解学习的苦闷。天性如此,使我一坐进课堂就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屁股上像长了刺一样动来动去,我想是因为我自小生长在大戈壁,自由自在惯了,骨子里野性未改,到哪里都念着广阔天地的好,到哪里都想迎着风奔跑,做个皮实的泥猴儿。自我有记忆起,每每面对大天大地,都有使劲折腾一番的想法,直折腾得自己筋疲力尽、四处冒灰为止。当我第一次面对高渠村的时候,也是如此。

一向开朗的我迅速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打成了一片。夏天,村里的庄稼和蔬菜长得正好,大大小小的孩子都猫在地里,摘柿子、黄瓜吃。柿子长得又圆又亮,红红的像灯笼一样垂挂在秧叶里,咬一口,甜甜的汁水就顺着下巴流下去,滴到胸前的衣裳上,三五个柿子吃完,一件干干净净的衣裳就变成了一块斑斓的布,回家少不了招一顿责骂。

黄瓜长得十分直溜,顶端的黄花蔫蔫地耷拉着,身上的小白刺却很锋利,小孩子们哀叫着挤在黄瓜架下四下观望,趁人不备时就摘两根,一边把袖子拉到手掌上托着,怕尖利的刺扎痛掌心,一边小心翼翼地摸出菜地。灌水渠就在田边,大家把两根黄瓜放在一起摩擦,让尖利的刺相互碰撞、消磨后就放进清澈的渠水里洗洗,随便用衣袖一擦一抹就咔擦咔擦地啃上了。

新上架的黄瓜很脆,汁液很甜,大家吃饱了就躺在水渠边的青石板上晒太阳,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懒懒地躺着,看天上的云飘过,听四周的风声、鸟叫和狗叫声,惬意又满足。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块自留地,种满了菜,但大家还是觉得偷摘的好吃,长在自家地里的,再好也不愿多看两眼。

小水渠穿村而过,村后有蓄水用的黄河大水渠,村附近还有湖泊和渔场,不过大人们一般不许孩子们去黄河渠和湖泊渔场上玩。有一年一个孩子自己去村后玩,掉进了两米深的水渠里,大人们找到时他已经顺着水渠飘了几百米,从那以后家家户户都看紧孩子们,不许轻易玩水,只有危险性不大的小水渠能偶尔下去玩玩。

我们也曾偷溜出村,想去湖泊里一探究竟,走到半路就被过路的叔伯发现了,叔伯招呼了各家大人,提溜着自己吱哇乱叫的孩子,回家胖揍。几次三番之后,我们也就歇了游泳的想法,只在小水渠里泡泡脚、踢踢水。那时,有不少孩子的鞋子都“夭折”在了灌溉渠里,我的两双新凉鞋也顺着水流冲进了田地里,只在脚上穿了一周不到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因为从水中来,小孩子总对水有天生的好感,渠底的水草、渠里的小鱼,甚至是一只破塑料袋,都足够激起我们的好奇心。这种保持对自我来源地的探索热情,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孜孜不倦,上下求索,不忘初心。

冬天来了,湖水结冰的时候,大人们才会放孩子们去湖面上溜冰,大家坐着爸妈给扎的溜冰车,把天性和活力释放得一干二净,那是我仅有的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尽管摔疼了屁股摔破了膝盖,依然乐此不疲。

村头就是我姥爷的果园,酥梨、红李、黄杏、酸枣、苹果、香瓜应有尽有。每到夏末,果子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嘴馋的就已禁不住季节引诱了,纷纷上树摘果,把夏末最浓郁的色彩和滋味都吃下肚,尝鲜尝个够才够本。

成年后,舅舅造了一个苗圃,种树种花种草的同时也栽了不少果树,桑葚、蜜桃、杏子取之不尽,才稍稍唤回了我童年时代的记忆,弥补了我漫长青春岁月中与果树无缘的惨淡境遇。

丰收的不止果子,还有成片的水稻、小麦、玉米和油菜花,接天连日的金黄色能够绵延几十里,一眼望不到边去,田地里蜂蝶飞舞、风声朔朔,阳光洒落在上面,第一次有了迟疑和停顿。风吹过,万物皆静默,唯有眼前这一片田野是鲜活的,它们欲语还休,将成熟的味道播撒得到处都是。人们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腰板挺直、脚步踏实,踩得大地咚咚作响。那种震撼和美,使我一生都无法忘记。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脑海中才开始有了大山水、大格局的开阔视野,是朴实无华的高渠村给了我出发的方向,使我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一直在追寻这样的开阔和壮美。

这一次回来,村里的人声少了很多,许多熟面孔都消失了,有些去世了,有些外出读书工作了,还有些搬进了城里的大房子,离开了世代兴隆的高渠村。从前从村头走到村尾,总能听到熟悉的乡音,绕一圈回来怀里就塞满了各家大人给的小玩意小零食。如今村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即使正是农忙时节,田地里也听不到热火朝天的声音了,更出现了不少荒地,光秃秃地躺在那里,如同一块尴尬的伤疤,迟迟无法愈合。我不禁有些黯然。

村口的泥泞小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水泥路,路通了,人少了,这似乎是当今所有村庄的现状。它如同一个多年不见的旧友,分别太久,故事太多,见了面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唤回往日的亲密无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只好长久地沉默着,用歉疚的笑和僵硬的肢体语言来缓解尴尬。再或者,它是一个越来越衰弱的老人,眉眼低垂,身形低矮,声音苍老,以一种极快速的速度衰老下去,你找不到与他地共同语言,也找不出岁月的光华,只有肉眼可见的迟钝和落寞,缓缓袭来。你瞧,村里的田还在,房子也在,树也在,但根却不在了,那种精神气唯有人能够支撑,如今人少了,精神气也不那么浓了,这是时代的发展,亦是某种悲哀。

夜晚,我跟着月亮在村里走,月亮走我也走。村里的空气很好,月亮很亮,即使亮了灯天也蓝汪汪的,树影在风中摇晃,惊飞了落在树上的雀鸟儿,这是典型的山村老榆树。

我想起了小时候,每晚天擦黑的时候,树干上就落了一种指甲盖大小的褐色硬甲虫子,沿着树干的脉络缓缓爬行,有时候还会飞到人们身上。我常常怕得要命,见到这种虫子就大叫着逃离,妹妹们却不怕,只捉了它来玩,她们把它倒个个儿放在地上,一边看这虫子在地上疯狂打转,发出急促的“嗡嗡嗡”声,一边兴奋地拍手叫好。我却看不出这个玩法的有趣之处,只觉得恐惧异常,远远地躲避开去。

就着月光看,现在却找不到那样的虫子了,我不禁又叹气,看来离散的不仅是人,还有这里听惯了乡音的虫子,等到这些熟悉的东西都消失的时候,村子会变成一个完全破败的村子,还是会被注入新的记忆,成为一个新村子呢?我问自己,但至今为止,迟迟没有找到答案。

这里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小水渠和漫山遍野的绿。我还是能够从田埂和道路上找到熟悉的感觉,那是参天的杨树,高大的枣树,歪倒的柳树,还有废弃的石磙、磨盘、扁担,以及树干上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小朋友的名字。如今小朋友都已经长大了,成为了知恩图报、心存良善的成年人,树也变粗壮了,村子却老了,老得叫我心痛。

忽然又想到村子的名字,高渠,事实上,它存在了近百年,既不高大,也没有丰富的水系,只有一条穿村而过的小水渠,日夜不息地流淌着,是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子。那么它名字的意义从何处来呢?一定是从爱它的人身上来,只有爱它的人才能瞧出它的宏伟、壮阔和润泽来,一定是这样,我想。

站在小水渠前,望着渠中蓝天白云、杏花柳枝的倒影,心生顿悟。就如定远营古城一样,从兴隆的王爷府邸变成寂静的建筑群,是时代的发展,也是历史的必然,只有守得住寂寞,才能留得住历史。我释然,世间万事万物的发展,必定有其道理,强行改变是无意义的,暗自哀叹也是无意义的,站得高才能看得更远。

跳出高渠村的脉络,我又清明了几分,心中的阴郁渐渐散去,这高高的小山渠教会我的温暖、刚毅和驯良不会失去,这些品质是不会骗人的,我将永远是高渠的血脉。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带一支画笔,将这里的轮廓和颜色描摹下来,让人们看看这个良善的村落,如何在变迁中承载百年光阴。失去的终将失去,但留下的将会永远留下,文字和画会帮助它走得更远,不是吗?

 

李娜生活照.jpg

作者简介:李娜,1994年生于内蒙古,笔名半夏,文艺青年,神舟文学院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在线网驻站作家,瀚海园读书会副秘书长,自20171月开始写作,至今在区内外各级报刊、杂志、公众号、《今日头条》、《凤凰新闻》、《网易新闻》上发表文章十余万字,最执着的莫过于且将一支秃笔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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