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少有人写古体诗词,很少写了,也写不了,偶然地见报刊上一首两首,读之就犯胃,原因是只知平仄对仗,却无艺境,是火无焰,是灯无光,对着乐谱高声念响的只是阿拉伯字母的一二三四五六七。
遂想,唐宋永远是唐宋,逝者如斯了。
这一日,傍晚来客,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客却荐一部书稿与我。
问:“小说散文?”
答:“古体诗词。”
问:“什么人写的?”
答:“政界官员。”
我说:“喝茶!”
沏上好的茶,用上好的茶具,说陆羽,说女人,也说天气。
客竟知茶也知我,笑笑地还是把书稿递给我,我说我不懂平仄对仗,这位官员怕是快离休了也要如作画作字为健身之一种的写诗填词吧。
客说你读读,只读两首。
读了,脸就烫起来,悄声说:“让我再读读。”
送客掩门,净手夜读,我的贪婪性起,连是三遍,不禁长啸了:这是神妙能飞的作品啊!
于是我想,为什么以前没有听过此人大名呢,凭他的感觉,艺术的天分挺高,完全能写得出可以成名的小说散文的,可他偏写古体诗词。
写了这么多,又绝少在报刊发表,可见从事此类体裁写作是寂寞的。
但是,如今文坛要浪得虚名的最易于小说散文,可惜成名不等于成功,强烈的发表之欲害得许多人离艺术越来越远,能耐得清寂的写古体诗词,写了不为发表,只供自看或二三好友看,那必是有感而作,偏艺术就在所感之中,所以它是埋在土里的金子,土里的金子依然是金子。
再想,如今仕途之人不是科举所拔,且官场复杂,事务冗繁,哪有这般沉静之心潜入艺境?
但偏有这等人,可见官场可以在其职业面孔、职业言语中而毁人真性,官场也可以泥中藕白,夜深灯明,更能淘出人的天性真灵。
在官场而潜于艺境,在艺术里体悟政道,这何尝不是一种既洁其身又济天下的从政为官的一种最起码的素质呢?
又想,此类体裁最难于写,现在的诗人不作是受不了那平仄对仗的格律,这倒罢了,可惜喜欢了信马由缰,水湿平野,却常是不求整体的诗的境界,将一句有诗意的话渗稀扩大一片。
不是说写古体诗词就好,而在于写什么怎么写,不是说有了格律就好,而是从中领悟了艺术诞生于约束死于自由。
喜欢了《采薇集》,还未见采薇人;胡乱议论了,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