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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 丰:天目山听禅

发表时间:2018-03-11  热度:

微信图片_20180311073754.jpg  

  喜欢徐志摩的散文,也是从先生的文章里知道了天目山。先生的《天目山游记》开篇这样写道:山中不定是清静。庙宇在参天的大木中间藏着,早晚间有的是风,松有松声,竹有竹韵,鸣的禽,叫的虫子,阁上的大钟,殿上的木鱼,庙身的左边右边都安着接泉水的粗毛竹管,这就是天然的笙箫,时缓时急的参和着天空地上种种的鸣籁。静是不静的;但山中的声响,不论是泥土里的蚯蚓叫或是桥夫们深夜里“唱宝”的异调,自有一种各别处:它来得纯粹,来得清亮,来得透澈,冰水似的沁入你的脾肺;正如你在泉水里洗濯过后觉得清白些,这些山籁,虽则一样是音响,也分明有洗净的功能。  

  别人读如此的文字不知是什么感觉,但我却分明悟出的是禅意:树林中藏着庙宇,风声竹韵、鸣禽虫子、大钟木鱼、泉水竹管、泥土蚯蚓,或吟唱,或沉寂,都是浓浓的禅意。天目是浙西名胜,山色秀雅,多奇峰竹林。所谓“天下名山僧占多”,名山自然与佛和禅息息相关。    

  从小到大,一直对徐志摩的文章情有独钟,缘由正在于先生的文章里有禅的境界,阅读着文本,“闻佛柔软音,深远甚微妙。”身心恍若入禅。这是何等美妙的感觉。 

  在五十岁那年夏秋相接的日子里,我从临安来到了天目山。也许是为了还一个己久的夙愿,在天目山感受徐志摩。因为我是先知道徐志摩,后晓得天目山。因此这样的夙愿并没有亵渎天目山的意思。而后一个感受,却是与这座山有关了:在天目山感受禅意。既然先生能在一座山觅得禅意,我这把不惑的年纪,也当有意外的收获。

  怎么进的山,细节的东西已经遗忘,只记得是从徽杭高速藻溪出口下车。之所以记住了藻溪这个名字,源于它的孤僻陌生。藻是一种古老的植物,生长于水中,能进行光合作用。而溪,见字如面,潺潺流水,绿苔荡漾。藻溪,给与我的感觉是古老柔美。我下车的时候,天正落着细雨,雨雾中的山岚弥漫着清晰可见的禅意。我一下子兴奋起来,想着一定不虚此行。

  起初的禅意,是从树而来。有山必有树,树是山的精神。天目山有着良好的植被和森林,有高大幽深的林木,清冽绢细的水和灰黑发亮的石头,还有那些只有声音看不到影子的鸟。山路越窄,树越粗壮。一棵棵酱褐色的树干,原始而质朴,一定是历经了百年的岁月。我喜欢古朴的树木,于是摸摸这棵,摸摸那棵,依着树身沉思。  

  天目山除了俊峭的柳杉,雄健的金钱松,还有许多的中生代孓遗植物。天目铁木、香果、领春、连香……都是世间罕见的树种。“三代有约”、“五世同堂”、“八大弟兄”的古柳群相植于峭壁断岩之峡地,峻拔的树杆冲天耸立凌空千仞。在一个较为平坦的山崖边,最老的树干周围大小不等的围着小的银杏,叶子落尽,铺满了地面,金黄如初,仿佛只是昨夜一场雨落一样。青钱柳有着奇特的果实,干枯的圆圆的扇面中间是曾经的花梗,鼓起一点点,有女子拿在手上,枝桠错落,如同握着一把干花,依然风采动人。  

  一条山林石道,时而浅浅登高,时而悠悠而下。行不过几十米,忽然眼前刷拉一亮:一棵宝塔一样建硕的大树巍然耸立在道旁岩石之畔。 这是一棵枝叶青韵碧翠的大树。树杆有一块显示身份的标牌:柳杉,1200年。这棵千年的柳杉树杆似罗马石柱笔直挺拔,树皮棕色光亮,深刻的条纹显出流沙浊水的图案,那是千年岁月的印痕。仰目树端,脖项与树杆几乎交合成九十度直角。阳光莹莹地流连在翠绿之间,天目与人眼牵连成柔和的情丝。当我见到那棵封号为“世界银杏之最”,又名“五世同堂”的古银杏时,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据说它的树龄已经超过了一万年,被称为是地球上目前最权威的活化石。万年之树,虽经无数冬夏,却依然铁杆虬枝,绿叶扶疏,苍桑透示着坚贞稳重的气节,葱翠映衬出温润巍然的坦荡……不卑不亢,孤风傲骨。这正是禅的品相。我屈身坐于树下,双臂环胸,闭目遐思,宛若一棵树的摸样。 

  眼前的森林,如俄罗斯画家希斯金笔下的森林深幽壮丽,高高的树林慈祥安静,炽金色的阳光从森林空隙里洒下来,在茂密的草丛和枯叶上,洒出明明暗暗的光班。我依稀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密林幽暗的深处,身着白衣,阳光细细洒入,沐出一种流转的光晕。那样的画面,深远得不由人不屏住呼吸。女孩在歌唱吗?我耸起耳朵,听不到歌声,却能感受到一种韵律的流淌。禅声,是听不到的,只能用心感受。

  静静的,我把脸贴在青苔斑驳的树干上,四周宁静安然,有小鸟的鸣叫,清脆宛转,树皮冰凉的,带着昨夜的雨水,靠着地面的长年累月的苔藓侵蚀,有的树皮不再坚实,我似乎能听到它的呼吸,它凝聚了多少年的雨露山岚啊,峰峦的高处,它的高处,都不是寻常的高度,我觉得我象靠着一个无限敬仰的老者,宁静如斯,非有大智大愚的胸怀所不能,多少时光流逝去,人类的光荣与梦想一代一代,路过的人,一批批,前仆后继,改朝换代,都似不见,唯有与风霜与闪电雷鸣的斗争让他们愈久弥坚,

  青青子衿,幽幽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我拿我无限热爱的心抚摸着他们苍老的容颜,有的已然逝去,干枯的枝干不再有任何的青苔附着,我的心沉沉落下,原来无论多久,生命终将逝去啊,我故去的老外婆的样子突然浮现,生命本质里一样坚韧一样的执着的精神确是相通的。

  天目有双,为东、西两脉。东天目山主峰海拔1479.7米,西天目山主峰海拔1505.7米。我清楚,这远不是自然界最高的山,然而在我的眼中却叠峰绵延,青茏峻拔,耸入苍穹,将天际的光茫倏然承接而下,犹如苍茫天宇的一双慧眼。这正应了山名:天目,天的眼睛。既是天眼,它就俯视的不仅是山风群峰,古树巨石,苍鹰云雾,自然的,还有人生的大境界。大千世界,在它眼里不过一缕烟云,一股清风,一脉禅意。

  有风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东峰顶,我见到了一只伫立于悬崖峭壁上的苍鹰。我敬仰苍鹰,它总是在高处飞翔、伫立,领悟着至高的境界。风击打着崖壁,激起时光的回音。风,流浪的风,穿越巷道岁月的梦想,在崖壁间流转,闲暇,悠远,宛若禅声。我在想,一只苍鹰是在谛听天目山的禅声吗?如此安静,让心灵徜徉在禅的旋律里。

  在天目山,我更多的是静坐。平日里,我无法随着驴友们进山。一座山、一条沟,他们是在用脚步丈量,而我是在用心灵丈量,这就注定了我的孤独。在天目山,我一路驻足,倾情、醉心,留连在树和草、云和雾、鸟和石的世界里,静坐于山路或斜坡上,享受玉韵清风,享受禅意流泻。

  天目山的空气、阳光、流水也有禅意。一进山,空气清润得直透肌肤,幽深的林间仿佛时时有风,摇曳着我的呼吸。阳光偶尔洒在地上,刻出一片光亮的影。蝉时有嘶鸣,鸟偶尔脆啼。再静心,可以清晰可辨“笃笃”的声响,仿佛啄木鸟敲树的声音。喜欢啄木鸟的形状和它的尖嘴,更喜欢它啄树时的声音。再往上走,路蜿转着没入林木深处,阳光弥散在空气里,触摸着润得空气,伸手一抓,那从指间滑过的全是它们的躯体。山上的溪涧,细得全无形踪,偶尔在地势凹处会积出清澈的一潭,手放进水里,冷冽清甜的气息似从血脉中逆流而入,直抵心头。  

  空气、阳光、流水,是天目山的软物质,相比于古树、岩石、苍鹰所传达出的抵达心灵的禅意,它们的禅意丝丝缕缕,轻松惬意。禅意,沉重是一种美,轻松也是一种美,全在于谛听者的人生阅历和审美感觉。在这样古木幽涧的旁边,愈发觉得空气凉润,每片叶子每滴水都在大声的呼吸。仿佛静默森林,在独奏一种乐曲,不是沉默的人,听不到那种声音,也听不见水木低吟,甚至听不见鸟群清清的歌唱。有时俯在水潭边照影,上方是高高的巨岩,不知矗立几千年。有风,不知从何方而来,一下子穿透身体。那些凉意,能将骨头浸软,想起谭盾的音乐,他就是将那些水的声音穿起来,太过纯粹,所以更无从把握。  

  天目山相传古时候,东、西两个山峰顶上都有一泓半月形的水池,池水清澈透底,大旱不涸,宛如仰望苍天的两只眼睛,故名"天目"。天目山体东西约长130公里,南北宽30多公里.由于天目山树木茂盛,利于鸟群栖息。其鸟类有180种,其中最有名的要数"山鸳鸯"。听说东、西天目山之顶各有一池,像一双明亮的眼睛仰望长空,天目之名即由此而来。 说西天目太子庵前还有一方碧池。池水秀波潋滟、清澈见底、甘甜爽洌。能洗失明之目重见光明。固而得名“洗眼池”。可惜这几方仙池我们都未能谋面,却将那跌石撞岩的山谷涧流记忆得尤为深刻。我们顺十里山道走谷穿峡,徜徉在大树王国。一路与我们相伴的便是依山势而奔的天目山的涧水。山为天目,那这水当然的就是源自苍天了吧。天目山之水飞流瀑湍仿佛从天而降,忽而瀑流喧泋、万壑雷鸣、气势峥嵘;忽而撞岩击石、银瓶乍破、喷珠溅玉;忽而蜿蜒直白、细曲淙淙、清韵叮咚……山高石险,岩陡林深,然白水之声尽显,豪放婉约相间。天目山之水是天目山的命脉。 滴水穿石,这千年的急流穿就了一方方碧池,就有了给上山的游客歇息的一个个池边。掬一捧清泉入口,顿时舒筋解乏、神清气爽。  

  走入林中,水雾扑面而来,仰首看那些高高的树,有岁月散尽后的寂静心情,在“倒挂莲花”处看到狭长的谷,一片天险,静静地站在阶上看,想象自然神奇,鬼斧石工,仿佛一念即可夺我生死。  

  一座天目注视着的山,必然流淌着人文的魅力。山不在高,有禅则灵。登山途中,我时不时的就碰到或背负、或挑担的山民,腰背弓在山间。一步一趋,一步一喘。山道逶逶迤迤、曲曲折折,他们却步步稳固,声声喘息。石岩阶道,一辆独轮车吱吱哑哑,推车者是一位山民,车轮是木质的。我的幻觉回到了木牛流马的时代。山民是浓厚的吴越方言,听不太懂。看我们摇头,他笑了笑,推车远去,那木质的车轱辘声,像是遗失在遥远年代的古禅声。我并非戏弄山民的文人,内心里含着对他们的尊重,可如果把他们写的太过痛苦,无疑会亵渎了这座神圣的山……他们毕竟是这里的主人。用一种轻松的方式为那些用肩膀将泥沙和石块担上山崖的劳动者送行,这是对一种精神的升华。  

  当人们徜徉在大树王国,慨叹天目大树的“古、高、稀、美”之卓绝时,是否会想到这承载游人的千年古道也是一番卓绝呢?这卓绝不是源于巍然神斧,浩荡天风,却是来自布衣草鞋的庶民百姓啊。靠的就只是一根扁担,一副肩膀,一双粗糙大手。 20华里的石阶该用多少块山石?20华里的山道该要多少方泥浆?天目山纯朴的山民们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一担又一担地筑就了山道。 

  夜渐渐地上来,暮色垂在树影之间,宛如罗帐,愈来愈浓,也愈来愈静。除了偶尔宿鸟惊啼,虫语竟细呖难闻。慢慢地沿着石路走,我们的身影面容模糊在林木影影幢幢之中。走啊走,不知道尽头,路的远方涅没不见,已经有乌鸦在尖叫,没有丝毫人间灯火的气息,远离尘嚣的静寂。

  恍然,我又返回人间。天要黑了,我们寻得一处住宿,在屋后的小溪处用毛巾擦洗身子。泉水滑过肌肤,才惊觉竟润滑如斯,如同擦了香皂般。老板娘说这水最是润肤的,矿物质含量很高。擦完澡,一群人围坐着,聊天南地北,直到热腾腾的清炖土鸡上桌。饭后,点一支烛,放一壶酒,把盏言欢,很有些悠然世外的快活。可惜星夜无月,无法踏月寻歌,只好做了树下桌边吃酒下棋的闲人。想起小时候念的《寻隐者不遇》,仿佛我上山前还是阡陌之中的访客,这一刻却已是云深不知处的隐者布衣。

  人散后,独在石桌边闲坐片刻,只觉得清幽。想着这样的夜,屋外林中寂寂,屋里灯光如烛,山林天地融为一体,这时刻是只适合留得人皆睡去后再来独享的。夜渐往深处,那风声愈动,如同听《神秘园》的时候,那些音乐像藤蔓一样,在幽远的风里飘荡着捉摸不住的触角,在一片谁也不知道的天地里自生自灭。喜欢那些遥远而高昂的唱腔,悠忽地升起,悠忽地消失,来去没有痕迹,如同梵音,无处不入,无处不在。

  房子是木建筑,从前是尼姑庵,晚上睡下去的时候有种错觉,以为回到了遥远的童年,外婆家的老房子里,常常能听到有咚咚地脚步声上了楼,夜里隔着木板能听到老人咳嗽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半夜里起来如厕,竟然看到院子里一片清辉。月辉清冷如银,泄了一地。天幕上,那么不太圆的一轮斜挂,有三两颗星散落。想起我最喜欢的《寂静山林》,那些寂寞成群的风声和鸟叫,小提琴、大提琴、笛子、萧空灵而激情的吟唱着。

  有人说,懂音乐和文学的人必然经历更多的苦难或者情欲,我是个心明如水的人,和友人的相处也守着随心任性的原则,知道他是懂的。所以我喜欢简单,习惯纯粹而透明的事物,就像白日里的那些阳光和水,热烈与冷冽的感觉泾渭分明,宁可在纯粹里深陷,哪怕凝成一山厚重。这样的性格,很适合学乐器。但一直以来音乐只是听听便罢了,文字才是最爱。

  月下很想到屋外走走,难得山中一日,若有肖邦的《夜曲》就更好了,前几章节流淌如春水阑珊。后面的章节却越来越纯净,用中国话来说,就是渐趋化境,有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韵味,透着恬静与安宁,像此刻的夜晚,万簌俱寂,天地无语。钟这种单纯的音响,是一种洗净智灵的启示,它包容了万世万物于其怀中安眠,是大音、大相,无始,亦无终,无声,亦无色。

  我们选择步行下山,海拔渐低,老树愈发多了起来,色彩更加斑斓,阔叶的槭树红艳艳的,高大的银杏满树金黄,没有雨,甚至没有太阳,有银杏树的地方你会以为那是太阳的燃烧,仿佛阴霾中的日光,在浓密的林中光芒万丈,到后来居然把真的太阳引出来了,万道霞光,射进密林,恍恍惚惚,如若仙境,一阵风,美丽的落叶,红的黄的,飘飘荡荡,象舞蹈的仙女,似翩跹的蝴蝶,在原始的布满苔藓的石头古道上纷纷扬扬。这是一幅多么多么绝妙的山水画啊,我不知道我是在山中还是在梦中。

  回去的路上始终在想,红尘艰辛,生活桎锢,于重重尘烟之下,得入山中一日,洗尽蒙尘生命,贴近自然,当每一下呼吸都融化在里边时,心怀怎么能不开阔呢?纵一日之后再回红尘,我亦能渐渐把所有的悲观、烦苦、愤怒、无明都归简到一种豁然的旷达里,我窃认为,它是生命某种终极的境界。天知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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