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与天走到一起,是娣所没有料到的。
在这之前,娣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传统很正派的好女人。她没有想过要和别人家的男人去谈情说爱,更何况,娣本身就是别人家的女人。这多少有点儿滑稽,有点儿不可告人,毕竟“婚外情”这三个字是不大光彩的字眼儿。
但娣爱得认认真真,清清楚楚。
天说“我们的爱情没有未来。”
娣说“有过程就足够了。”
天说“我没有丰厚的物质,也没有过高的权利,我真的不能给你什么。”
娣说“你把你都给我了,我还要什么?”
娣这样说的时候便悲壮起来,似乎自己正在做一件极其伟大极其壮观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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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得很伤心。因为我想在这场游戏中扮演妈妈。可是,霸道的花做了妈妈,她只允许我扮演挨打受骂的孩子。
见我哭得如此伤心,漂亮的花露出鄙夷的眼神,她指着我的鼻子厉声呵斥着我“你玩不玩?再哭就不带你玩了!”
我吓得住了哭声,眼泪却依然成串地往下掉。我很怕花,她大我一岁,长得秀美妩媚,是我们村公认的漂亮孩子。我们玩过家家游戏时,她总是扮演可以训孩子打孩子的妈妈。
B
天和娣爱得如胶似漆。他们寻找一切时间腻在一起。他们海誓山盟永不分离。
天说“你让我知道了,原来爱情可以如此甜蜜,阳光可以如此灿烂,你真是我生命中的奇迹。”
娣说“你用善良细腻、缠绵疼爱紧紧地牵系着我,我深深地贪恋着你给我的这些,我不能没有你。”
一天,在他们小小的出租屋里,调皮的娣把自己打扮成新娘的模样,娇羞地坐在床头,让天掀去她头顶的红盖头。娣说“我们结婚了,我就是你真正的女人了。”
天把娣搂在怀里,心疼地说“你就是我永远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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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扮演妈妈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林。
帅气的林扮演爸爸。他是我们“过家家”游戏中惟一的男孩子。别的男孩子都不屑于玩“过家家”,他们在腰间别着木头雕刻的手枪或砍刀,玩关于战争的游戏。
林有点儿女孩子气,不喜欢那种砍砍杀杀、奔来跑去、穿林入沟的“战斗”,于是,便加入我们的游戏中。
林的加入让我们这群女孩子兴奋不已。林之前,我们游戏中的爸爸一直都是女孩子假扮的。由真正的男孩子扮演爸爸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呀!
可是,因为林的加入,霸道的花就一直扮演着妈妈,而我和其他小伙伴,只能可怜地扮演他们的孩子。
C
天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转遍了大半个城市,只为了给娣买到一个心怡的布娃娃。
娣说“我想要一个孩子,像你一样的孩子。”
天紧了紧怀抱着娣的手臂,说“行”。
而后便是沉默。
天和娣都知道,这是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梦想。这个孩子,天不能给,娣也不能要。
而后是叹息。
天和娣都知道,无论他们爱得如何相知相通,如何刻骨铭心,这个孩子,永远只能生活在一个虚空的幻想中。
天是知娣的。娣也是懂天的。
正因为懂得,所以他们彼此心疼。
于是,天放下所有的工作和应酬,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去为娣挑选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布娃娃。
娣惊喜地尖叫着,说“这是我们的女儿哟!”
娣这样叫的时候,天是心痛的,但天什么也没说,说了,只能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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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拍着我的手臂,哄我睡觉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做孩子也挺好的。至少,花做饭的时候,林得拍我睡觉,谁让我扮演的是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吃饭、只会哭闹的小小孩儿呢。
花叉着腰骂林是废物,骂他当不上高官挣不来大钱,骂他缺朋少友做不成大事,骂他只知道围着老婆孩子转没大出息……林噘起嘴生气了,说“你不能这样训我。”
花好看的柳叶眉一竖,说“我妈就这样训我爸的。”
我接口说“我妈说男人是用来爱、用来崇拜的,不能训的”。花便瞪我一眼,指着我鼻子说“闭嘴!大人的事儿小孩儿莫管!”
D
没有雨露的爱情终会枯萎,没有阳光的爱情终会死去。
没有平常夫妻的争吵,也不能有平常夫妻的争吵,天和娣就分手了。平静得如同没有风浪的湖水。
娣的眼泪铺满脸颊。娣曾经说过“只要你愿意,我就陪你走下去”。可是为什么还要分离?难道,一个阳光下的行走真地就那么重要吗?天黑,还有月亮和星星呀!
天悄悄地转过身。天曾经说过“我用半生才找到你,我会用剩下的半生珍惜你”。可是为什么还要分离?难道,一个安稳的睡眠真地就那么重要吗?飘荡,也有幸福和风景呀!
爱情,似乎只存在于远古的故事和人们的传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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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林的妈妈喊他吃饭的时候,我们的游戏就宣告结束。我们各自散去,回家吃饭。
这天,林的妈妈喊林吃饭的时候,正赶上花训林训得起劲儿,胆小的林不敢走,就站在那里低着头听花的数落。这时,林的妈妈找来了……
从此,林退出了我们的游戏,再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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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后,我问自己:如果,林的妈妈没有找来,林会离开我们的游戏吗?
如果,花不那么狠命地数落林,林会退出得如此彻底吗?
如果,我足够漂亮足够贤惠,胆小的林会勇敢地选择我扮演妈妈吗?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不哭,用勇敢和执著打败霸道的花,而能扮演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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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又有多少人值得去等待?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
天与地,如此遥不可及。
世上,真的没有如果。
作者简介:曼娘,汉语言写作的蒙古族作家,现居大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