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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晓文:人生碎片

发表时间:2019-09-10  热度:

人生不可复原,如同上帝记录人生轨迹无形的纸撕成碎片;小说是创作,是作者按自己的思维方式力图将这些碎片复原的演义。

——引子

 

初冬的冰都市寒意悄然而至,临近中午,在阳光的照耀下,徜徉在街市的人们似乎没有丝毫寒冷的感觉,他们已经适应了这座北方名城四季分明的气候,他们更不想错过这一年一度秋去冬来,最后几缕的温暖阳光即将与冰天雪地的北国风光交替时的美好日子。

乔子建走出了冰都白求恩医院的转门,对面的大街就是冰都市有名的,因街市两旁的欧式建筑群而得名的景观大道巴洛克大街。巴洛克大街也是冰都市唯一一条东西贯通线路笔直的大街,大街以坐落在街市路南的天主教堂与基督教堂相交的中央大街为界,东侧为东巴洛克大街,西侧为西巴洛克大街。

此时乔子建的面容忧郁情绪低沉的顺着巴洛克大街向东走去,他要步行去两站地路程左右的冰都市的百年古寺极乐寺的素食斋为他的妻子请斋饭,因为他的妻子是受过五戒的居士。

乔子建步履匆匆很快便来到了极乐寺的素食斋,他推门而入,顿时便被斋堂里的场面惊呆了……宽敞的斋堂座无虚席人头攒动,排队请斋饭的人秩序井然,乔子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佛家进香的日子初一。乔子建的心里有些焦急,他的妻子正在医院打吊瓶,吃午饭的时间已经到了,若排队为她请斋饭一定来不及,还好,乔子建是斋堂的常客,斋堂的居士们都知道他的妻子庄菲是受过五戒吃全素的居士,他经常来斋堂为妻子请斋饭,买些素食包子、饺子、丸子什么的,素食斋的居士们几乎都认得他,这段日子他妻子的心脏病犯了,在白求恩医院住院,到斋堂为妻子请斋饭的次数就多起来,斋堂的居士们都知道他的情况,就为他开了一道善门……他谢过了居士后便在返回医院的路上快步如飞。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上会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定神一看,是一位气质高雅,穿着时尚,魅力绽放的中年女人,他被那女人的一声娇柔的“子建”如梦初醒,他本能地停住脚步贪婪地欣赏着眼前这女人的优雅风姿,他迷惘了,他百分之百地断定,这女人一定是认错人了,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

片刻乔子建似乎已经完全摆脱了梦幻,他很有绅士般礼节地微笑着对那女人说:“女士,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怎么想不……”

他没想到的是那女人听了竞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边笑边说:“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你不是乔子建乔书记吗!你还是那样文质彬彬的一点儿也没变,怎么会认不出我呢?我是你的职工潘娜娜呀!”

“我的天呢,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呢!”乔子建心里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二十多年前他曾在一家国有企业工作时的一名年轻女工,竟摇身一变成了眼前一位如此靓丽、性感的贵妇人……

乔子建这段日子活得很郁闷,这次与潘娜娜的意外相遇使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他本想与潘娜娜多聊一会儿,可他知道马上回医院是最重要的。于是他推脱有急事要办,便与潘娜娜交换了手机号码便分手了。

原本乔子建那颗永不凋谢的花心就时而痒痒的引诱着他,折磨着他,没有移情别恋的日子实在让他难以忍受下去。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很想找一个心爱的女人,用他那久抑难释的柔情去爱抚她;他更想找一个既漂亮又浪漫、性感、温柔,总之一定要那种即可人又野性的女子与之共度良宵……这意外的一次相遇,更让他想入非非美梦缠绵……他禁不住回到了那二十年前的许许多多的浪漫往事……

想归想,这是意识,思维活动,用时髦的话叫贼心。还有一句话叫贼胆,那是暴露的不轨行为,而贼心是潜伏的,不露马脚的,可誉为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之楷模的。

每当乔子建的脑海里陷入种种想入非非的迷惘之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句话就会猛然间闯进他的脑海里怒发冲冠般地训斥他。

乔子建是文化人,是冰都市晓有名气的作家。他曾撰文一针见血地批驳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种思维偏执的极不负责任的说法。

其中:“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人大都是女人,或曰受伤的女人;其实我们周围的许许多多的受伤的男人也曾每每抱怨着让我耳熟能详的一句话,女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样说来,受伤的男人与受伤的女人的恩恩怨怨便可以扯平了。”他的这种论调似乎最为经典。

其实乔子建原本在情场上虽不是个王者,身边并非美女如云,可要好的女人也不少,还有一位相处了二十多年的老情人,这可算是冰都市够顶级的女人了,她叫江婉莹,是《冰都晨报》的首席记者,一位气度不凡,美丽婀娜的才女。为她,乔子建的名子也曾响亮一时,他与江婉莹的花边儿绯闻也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成了圈子里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应当说,乔子建当时的名气小得可怜,而江婉莹的名字可谓无人不晓。报人吗,又是冰都市的名记者,她的名字天天见报。知情的人一见到她的名字就会联想起乔子建与她的绯闻。乔子建的名就是这样一天天被炒起来的。

不过也有不少略知乔子建其人经历的人搞不明白,像江婉莹这样美女加才女的优秀女人怎么会与乔子建这样一个才不出众,貌不惊人;既没有特殊社会关系,又无经济实力的男人擦出情感的火花呢。

其实,人世间的很多事,尤其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是最让人难以读懂说明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你一旦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许多令你懵懂、费解的事就会顿时变得那样的合情合理,甚至使你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倍受感动,以至于泪水夺眶……

乔子建与江婉莹从相识到成为红颜知己是有其缘分的。

二十多年前,乔子建在一家国有企业也算风光人物。他喜欢交朋好友,到企业找他的人络绎不绝,他以经常能办一些别人办不了的事而出名。比如那时是计划经济,企业的许多急需物品都是计划外的,乔子建可以通过熟人以特批的办法为企业解燃眉之急,为此乔子建从一个普普通通70届留城的工人摇身一变成了这个千余人的企业的业务人员。后来企业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企业纷纷成立公司,乔子建又升迁为这家国企的下属公司的经理。再后来这家企业调来的一位新任书记发现乔子建很有文字水平,就把一个脱产学习深造的机会给了乔子建,乔子建果然不辜负党的希望,经过几天的临阵磨枪,废寝忘食般的刻苦复习,终于榜上有名。就这样几年后乔子便变成了这家企业唯一一个在省级党校鍍过金的政治可靠的有为青年了。于是乔子建便顺理成章地入党提干,由团书记到党办主任,再到宣传部长、工会主席一直到党的书记……这就是乔子建已经几乎忘却了的那个潘娜娜曾经是他的职工的那段经历。

这些都是老黄历了,如今这家很有名气的国有企业已经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被“抓大放小”的政策退出国有,被私企兼并迁出城区了,乔子建也早已自某其业应聘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工作了。

写到这,有一段关于乔子建如何步入文学之路的经历必须作一个简单的交待。

应当说,乔子建天生的就有文学天赋,上小学的时候乔子建就语文成绩好,数学成绩差,尤其是写作文,每写一篇作文,他写到哪件事物,他的脑海里似乎就会顿时呈现出哪件事物的模糊画面,所以乔子建写的作文特别生动,活灵活现,常被老师当范文讲给同学们听,乔子建的脑子对于抽象的数字大概有排斥细胞,就是不愿意往里进,所以乔子建的数学成绩总是上不去。在乔子建做政工工作的时候,接触宣传部门的机会多起来,宣传部门要材料,报社电台要稿子,这使乔子建如鱼得水般地练就了文字功夫,一次偶然的机会乔子建的一篇征文稿子不但发表在《冰都晨报》副刊的显要版面,而且还获了大奖。从此乔子建便一发不可收拾,在冰都市的各大报刊频频发稿,很快就被冰都市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成了一名作家。

乔子建与江婉莹是在冰都市作家协会,在丹顶鹤湿地度假村的一次作品研讨会上相识的。可以说这次作品研讨会主要的作品研讨就有乔子建的小说新作《丹顶鹤之死》,这是一篇知青题材的情感小说,小说主人公的人生悲剧催人泪下。参家作品研讨的作家、评论家对小说给予高度的评价。于是乔子建便成了参加会议的《冰都晨报》的首席记者江婉莹的采访对象……他们的采访很成功,也很微妙,似乎有一种相见恨晚的缘分在里边,所以他们的采访自然而然地超越了采访范围。交谈中乔子建似乎预感到江婉莹的婚姻出现了裂痕,因为乔子建几次谈到有关江婉莹的丈夫的情况时,都被她眉头紧锁几句搪塞的话敷衍过去了。

采访结束后的晚宴上乔子建与江婉莹不约尔同地坐在邻座的席位上,他们有说有笑地推杯换盏犹如久别相逢的好友。

晚宴后的活动有两项,观看小电影美国片《与狼共舞》和舞会。江婉莹对乔子建说《与狼共舞》她看过好多遍了,乔子建便心领神会地与其步入舞厅手牵着手翩翩起舞,他们的舞步是那样的轻盈优美,如同多年风光在舞场上的舞伴一般,于是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歌舞,江婉莹颇有几分高傲地说她的舞蹈老师是冰都顶级的舞蹈家叶子香,她还曾不止一次地采访过她,她们又是很要好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小聚。乔子建一听就急不可待地说,这可就巧了,叶子香是我表姐……

几个月后的一天,乔子建接到了江婉莹打来的电话,她语气很低沉地告诉乔子建他已经与她的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不久乔子建又听到了有关江婉莹与报社某社长的绯闻……他的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忽一日乔子建打开报纸翻了半天竟没有见到江婉莹的名字,在仔细翻看才发现江婉莹主办的版面已经被一个陌生的名字代替了。

一个月过去了,报上仍不见江婉莹的名字,乔子建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忙拨打江婉莹的手机,回答却是“你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那段日子乔子建几乎一有闲暇便反复拨打江婉莹的手机,回答依然是“关机”。乔子建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起来……最后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江婉莹一定是出事了。

他的预感成了现实,不久乔子建便接到了江婉莹打来的电话,她用微弱的声音对乔子建说:“子建,今生险些见不到你……我在白求恩医院住院处……”

乔子建终于见到了日思月想的江婉莹,她躺在病榻上面容憔悴,身体虚弱,再也没有往日的娇媚和婀娜……从护理江婉莹的兄弟姐妹那里乔子建得知,江婉莹得了胃癌,已经做了三分之二切除手术,手术很成功,现在是边恢复边化疗阶段。乔子建听了眼泪顿时就流落下来……乔子建不但是个多情善感的意志薄弱男,更是个感情脆弱的情种, 他的眼泪不但深深地打动了江婉莹,而且感动了她的兄弟姐妹们……他们纷纷向乔子建投来异样信赖好感的目光。

 

潘娜娜接到了乔子建打来的电话,顿时心情别提有多好。

“是潘娜娜的手机吗?”乔子建电话里的声音依然是当年那样有磁性。

“对呀!是乔书记吧!您的声音一点也没变,一听就听出来了。”潘娜娜的声音在乔子建听来虽然没有二十多年那如铜铃般的清脆悦耳,但却依然感到几多无法抗拒的诱惑。

“你也是,我终于从电话里的声音找到了你当年那小鸟依人般的感觉了。”乔子建思绪的闸门似乎已经打开。“你说娜娜那天我怎么就没能认出你来呢!怎么就一点记忆也没有呢!我的大脑当时简直就是一片空白,娜娜,那天真对不起,真不好意思……”

接着乔子建把那天自己急着回医院照看患病的妻子的情况向潘娜娜解释了一番。

潘娜娜就十分理解地说:“乔书记,可别这么说,想来想去,那天能见到你就是缘分,当年你对我有恩,我一直未能报答你,一想起来心里就愧得慌,说对不起的应当是我,不好意思的也是我,嫂子有病了,我们这么多年失去联系了,我没见到你,不知道嫂子病了也就不怪了,可知道嫂子病了不去看看嫂子,心里怎么能过得去呢,你总不会让我做一个不懂事理的人吧……”

乔子建不想让妻子庄菲知道他遇到潘娜娜的事,就婉言谢绝地说:“你嫂子的老病你也不是不知道,每年都要住几次院,打几天吊瓶就好了,明天就出院了,你的心意我替你嫂子收下了。”

接下来他们的话题就很自然地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些难以忘怀往事……

对于潘娜娜来讲,二十多年没见面的老领导,在冰都市人流攒动繁华的街道上相遇,一眼就能认出并且叫出名字绝不仅仅是好眼力、好记忆就能做到的事……

正如乔子建对潘娜娜当年“小鸟依人”般的记忆那样,当年的潘娜娜是属于那种娇小靓丽,小巧玲珑,人见人爱的女孩儿。

她的个子虽然不算高,但身段却长得匀称,修长的秀腿,微微隆起的双乳如含苞欲放的花蕾,细眉大眼,长长的睫毛在白皙且时而露出笑靥的脸上一闪一闪,楚楚动人,迷人魂魄。

那时的乔子建风华正茂,言谈举止稳重大方,虽比不上如今的酷男、帅哥,却是施展才华的未婚青年,又是青云直上的后备干部,潘娜娜无疑是吸引着他向往美好梦想的目光和追求甜蜜爱情的对象。于是潘娜娜的身影便时而成了乔子建心神不安,身不由己般追寻的目标。乔子建内心的爱情之火已经点燃,潘娜娜含情脉脉的笑靥和面带羞涩的婉转回应更让乔子建着迷,就这样一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怀着对美好爱情和对幸福未来憧憬的情感之旅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爱情对于初恋的轻年男女是那样的神秘、向往和疯狂,爱之门一旦缓缓敞开,丘比特之箭就会轻而易举地射中两颗爱的心田。

当时的乔子建与潘娜娜已经被爱情折磨得如痴如魔,陷入了爱情的天罗地网,在他们的世界,只有他们自己,他们已无力挣脱爱神的魔法,乖乖地听其指令任由摆布……不久,他们的秘密便被发现了。

一天,乔子建被老书记叫到办公室。老书记做了一辈子思想政治工作,是连续多年的冰都市思想政治工作先进人物。老书记面带微笑地让乔子建坐下,先是问乔子建党代会的工作报告写得怎么样了,又向乔子建了解了最近厂里的干部、职工对党代会召开的反映情况,然后突然把话题转向乔子建的个人问题考虑的怎么样了,给乔子建来了一个措手不及。乔子建只好支支吾吾地说还没考虑。

老书记一听就露出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说,乔子建你辜负了党组织的希望和培养,在个人问题上对党组织不诚实,你带两个饭盒,一盒给那个人是怎么会事呀?你与那个人在东北电影院看《流浪者》有这事儿吧?“乔主任迷恋小鸟依人”的风言风语是怎么回事啊?乔子建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那天乔子建是低着头走出书记办公室的。很长一段时间,老书记苦口婆心的话语依然响在他的耳边:“年轻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搞对象我不反对,但不能影响工作。尤其你是后备干部,对你的要求更要严格,我调阅了潘娜娜的档案,潘娜娜的祖父是资本家,父亲有历史问题,你选择她,对你将来的前途一定会受到影响,我以组织的名义郑重告诉你,希望你严肃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在那个年代,家庭出身不好,父亲又有历史问题是可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的。虽然乔子建不愿意割舍他的人生初恋的那份真挚情感,但他思来想去没有别的选择……就在这时他的一位同窗女友走进了他的生活,她就是乔子建现在的妻子庄菲,干部家庭出身,本人也是一家公司的科级干部。

在潘娜娜的记忆中当年的乔子建是一个既讲原则又讲情谊的好男人。乔子建选择与她分手便很快约见了她。当时潘娜娜怎么也想不到乔子建十万火急般的与他见面竟是告知与她分手。当时的潘娜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她意识到乔子建说的真真切切,她听到的也是清清楚楚的瞬那间,她顿时感到天昏地暗……

“娜娜,对不起,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儿,是我扰乱了你那颗天真而纯净的心,可是现在我必须忍痛割爱地做出选择,我……我们分手吧!以后你会明白的,原谅我吧!”

乔子建至今还念念不忘当年他与潘娜娜分手时的情景。他对潘娜娜说的那段话,在他的心灵深处已经絞动的几乎渗出一滴滴鲜血来。他无法面对却又必须面对的那段绝情表演中的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无情的刺痛着他那颗麻木、冰冷而负罪者的良心。

乔子建说完没等潘娜娜回答或说一句“为什么?”他的愧疚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那是一个幽静的夜晚,他本能地用手捂住流满泪水的脸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潘娜娜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孩,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伤害,她站在那儿已经泣不成声了……

第二天,他们在单位的大门口相遇了,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微笑着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相互间对视了片刻,他们发现对方的眼圈都有些红肿……

他们在电话里聊着聊着,当年的情景便历历在目。乔子建的鼻子一酸眼泪就差点掉下来说:“我真憎恨那个年代,我更悔恨我当你年的无情和市侩……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潘娜娜听出乔子建已经动了真情,是在借陆游的《钗头凤》怀旧抒情,她情感的潮水也禁不住涌动宣泄,便也情不自禁地对了下阕:“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门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潘娜娜记忆犹新,当年乔子建与她分手,他们都各自组成家庭以后不久“五四”青年节那天,乔子建送给她一本精装日记本,里面就抄写了《钗头凤》,那是潘娜娜第一次见到用那样秀美的文字抄写的诗文,她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美感,可是对于当年连初中没毕业的她来讲,乔子建真是难为了她,她怎么能读得懂呢?

可乔子建做梦也没有到,他以忏悔之心送给潘娜娜的手抄《钗头凤》竟成了潘娜娜步入文学之路的启蒙教材。为了读懂《钗头凤》,潘娜娜便开始四处收集有关古诗,收集了大量的唐诗宋词,一有空闲他便按着诗词注解仔细对照慢慢领会,不久她就陶醉于中华几千年的文化瑰宝唐诗宋词之中一发不可收拾……

她本来就是一个善良宽厚的女孩,她不仅读懂了《钗头凤》,而且读懂了乔子建的良苦用心,她开始从心灵深处原谅并从新接纳了乔子建。

当年的老书记也找过潘娜娜,一想起当年老书记那严肃认真眉头紧锁的样子,潘娜娜至今还思而生畏。

“潘娜娜同志,你的家庭出身及你父亲的历史问题组织上是掌握的……当然我们的组织原则是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不过并不是不考虑成分,阶级社会怎么会不考虑家庭出身呢?你要认真地反思反思,不要为了一时的感情冲动,毁了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优秀青年……”

“你能记得当年我抄送给你的《钗头凤》使我很是感动,又让我无地自容……那时你一定很恨我吧?”乔子建的话题又回到了他与潘娜娜分手时的内疚。

“子建,说心里话,当时我真的没有恨过你,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出尔反尔,耍戏女孩子的那种人,那件事来的那么突然,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后来老书记找我,我什么都明白了,在那个年代,我若是你,也会……”潘娜娜很忌讳下面的话,话到舌边留半句,把话打住了。

“娜娜,”听娜娜的语气那样亲切,特别是叫自己的名字时那柔情似水的感觉,似乎一股暖流流入乔子建的心田,他说娜娜两个字时便也在不知不觉中注入了几多柔情。“可别这么说,你越这样宽容我,越让我无地自容,你倒不如现在电话里很很地骂我一顿,或许会减轻我愧对于你的负罪感。”乔子建越说越动情。

“子建,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我不怪你,你没有错,我记住的只有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恩……你是我步入文学之路的引路人,我应当称你为老师,当年你接任了老书记的位子,为了提拔我,不但得罪了厂长,还被人诬告了……”说到这潘娜娜的声音有些颤抖。

“娜娜,说心里话,当年我做出了与你分手的选择,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苦吗!后来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我对你的伤害,是我扼杀了我们的初恋,我罪不可赦呀!……现在想来,企业卖了,职工下岗了,当年的所谓前途理想,现在不都变成了过眼烟云一场空,付之东流了吗!”乔子建不禁发出了追悔莫及的感叹。

“子建,感慨又有什么用呢!这都是命运的安排,上帝给我们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我们还是忘掉过去,面对现实,笑面人生吧!”潘娜娜不想使乔子建伤感,便把话题转过来。

接下来他们谈到了这些年他们各自的一些情况。潘娜娜还记得乔子建的独生女儿叫乔雪,乔雪过百天的宴会上潘娜娜还是座上宾呢,于是潘娜娜便问乔子建:“乔雪现在多大了,工作了吧?”

潘娜娜这一问才知道乔雪现在可出息了,不但出国读了双硕士学位,而且已经工作在国外,获得了绿卡。乔子建也从潘娜娜那里得知,她的一双儿女也都工作的工作,读大学的读大学。

乔子建记得潘娜娜的丈夫是冰都铁路局客运段的团委书记,就问潘娜娜:“你爱人现在好吧,我还记得为买火车票的事经常麻烦他呢!”

乔子建的这句话真给潘娜娜出了一道难题,因为潘娜娜已经与他的丈夫离婚好多年了了,当初两个孩子的扶养权都判给了他的丈夫,潘娜娜现在是独身。

当年潘娜娜与他的丈夫离婚是潘娜娜的丈夫首先提出来的,在许多熟悉他们的外人看来,他们夫妻办理了离婚手续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说他们夫妻从未红过脸,就更谈不上吵架了,又有一双可爱的儿女,怎么说离就离了呢!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法庭上潘娜娜主动要求不分割共有财产,自己净身出户。

乔子建虽此时问者无心,但却如同在潘娜娜的伤口上撒盐……其实潘娜娜的婚姻破裂就是由乔子建一手造成的,这么多年潘娜娜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愧对丈夫、欺骗丈夫的耻辱,被贤妻良母之美誉所不齿。

我们还记得当年乔子建送给潘娜娜的那本抄有《钗头凤》日记本吧!潘娜娜一直珍藏着,因为潘娜娜在那里记载着她与乔子建初恋时许多情景,每当她打开日记,许多美好的回忆就会展现在她的眼前。后来她的这个秘密被她的丈夫发现了,这便是潘娜娜与丈夫离婚的起因。

潘娜娜没有把她与丈夫离婚的原因告诉乔子建,因为她以为当年她与乔子建的那段初恋是纯真的,美好的,无论他们是否偷吃了禁果,是永远难忘的,她死也不会背叛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初恋。于是他沉思了片刻便随意说了句:“性格合不来,离了,孩子归他,我现在独身。”

“那……那你为什么不在重新组织一个家庭呢!你这不是刻薄自己吗!你还年轻,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呢!”乔子建一听潘娜娜现在是独身,与其旧梦重圆的欲火顿时燃烧起来,但又不得不强压欲火,示意关爱。

男人的情欲是最容易冲动的,所以男人对情爱的山盟海誓永远靠不住的。

“我想好了,我现在的责任就是用我的母爱去感化、安抚、教育好我的儿女,给他们一个清静的没有任何干扰的母亲家的空间。”潘娜娜说的一字一板,语气神圣。

“娜娜,你说得太好了,我敬佩你,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灵感没有写作了,今天我找到了,你就是我的灵感,改日我做东,我们好好聊聊,我送你一本我的小说《初恋》,或许你会在里面找到你和我的影子……”

潘娜娜放下手机,心乱如麻,她在想,她的清静的母爱的空间还会清静吗?乔子建放下电话很久,他极度活跃的神经系统依然沉浸在无法抑制的想入非非的亢奋之中……

 

穆芙蓉是个四十岁刚出头的有几分风韵女人,丈夫经商,儿子上初中,经济条件好,除了与丈夫经商,照料孩子;还是个文学爱好者,诗歌、散文、小说都写过,不但发表过,还获过奖;她还有个爱打扮的讲究,只要是出门上街陪丈夫与客户谈生意或朋友聚会,她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披金戴银,风情万种,华丽时尚。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乔子建,他们初次相见那相互间的眼神似乎就传递着这样的信息——暧昧。

那天下午乔子建的一位外地朋友来了,乔子建就在自家楼下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馆摆了个局子。乔子建的朋友大都是文友,这位文友可不是一般的文友,他的独生女儿正在冰都市有名的大学读研究生,是乔子建的干女儿。

乔子建的这位朋友叫高峰,在与冰都市毗邻的建江市的一家杂志社当编辑,曾几何时他在建江市也是位风光一时的人物,是建江市前副市长张广蕴的秘书。用高峰现在的牢骚话讲,“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乔子建经常在酒桌上挖苦高峰,说高峰“大材小用,损失惨重;虎卧平川,何日归山。”逗得酒桌的朋友们一阵阵的哄笑。其实乔子建对高峰的前途暗淡,仕途坎坷也很同情,他曾不止一次地对高峰说,高峰兄弟你的经历就是一部小说的素材,你又是作家,为什么不把它写出来心里痛快痛快。可高峰总是说写不下去,就像是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下不了笔。乔子建也曾尝试着动笔,可毕竟是间接生活,怎么也找不到灵感。

秋老虎上来劲更让人热得受不了,乔子建与高峰进了酒馆,找了张离门远近合适又风凉的座位坐下,向服务员要了份菜谱递给高峰说,你是客人你点菜,想吃什么点什么,我是东家我是主你点什么我随你。高峰一听就乐了,说子健兄今天这是怎么了,还一套一套的,看起来这段日子心情不错,过得一定很开心吧,说完就点起菜来。

“人狗两吃这道菜得点吧!”高峰看着菜谱上的尚府大骨棒对乔子建说。

“好,点一个大骨棒。”乔子建就抬起头对服务员说。

接着高峰就拉着长腔没完没了地点起来,足足点了有十几道菜,乔子建就急了,说高峰可不是我乔子建怕花钱,你小子几天没进食了,点这么多菜不怕撑破肚皮呀!

高峰就装出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我说子健兄,我大老远的来了,光咱们哥俩怎么能喝出情绪来呢!到不如你我多找几位要好的朋友,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地热闹热闹。”

乔子建就笑了,说:“好你个高峰,早有预谋,心怀叵测,想入非非,你到是早说呀!”

乔子建虽这样说,其实他心中早有此意,只是碍于情面不好直言,高峰的一段话,正中下怀,于是他们二人便拿出手机联系起来……

不多时乔子建联系的两个人到场了,一位是冰都市《通俗文学》的主编刘野,一位便是穆芙蓉,刘野与高峰认识,乔子建不必多说,二人一见面便老友相逢般地握手拥抱相互问候,穆芙蓉一到场这场面可就顿时蓬荜增辉了……三个男人贪婪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三点成一线,聚焦在穆芙蓉的身上……虽说乔子建对穆芙蓉的依着打扮已经看惯了,习以为常,可还是把他那颗经不住诱惑的花心招惹得荡漾起来……白皙而又略露粉红的脸庞带着微笑,一头浓密的黑发打着水卷披肩飘散,整个身体好似被一件时尚而开放的淡蓝色连衣裙隐约地裹着,又似乎裸露出裸体的轮廓……迷人的乳沟,柔柔的双臂,光滑的手,修长的手指,诱人的秀腿……就算是铁石般心肠的男人,又怎能不动心呢,更何况都是些情场上你来我往,多情善感的男人们呢。

“这位……”高峰那色迷迷的眼睛似乎放着蓝光。

乔子建曾给高峰起了一个雅号“色迷迷”,高峰的举动如同给这雅号来了个对号入座,真可谓恰如其分。

“色……”乔子建差点没说走了嘴,把色迷迷这雅号给曝光了,马上纠正说“高峰兄弟,其实我不用介绍你们就已经认识了,这位美女就是我介绍你们网上认识,你还与她网上聊过天,为她修给过稿子,她的网名叫出水芙蓉,真名叫穆芙蓉,我又特送她一个爱称百合。”

高峰一听急忙礼貌地与穆芙蓉的握手,摆出一幅激动不已的样子,上下不停地晃动着说:“我说子健兄阿!这可真是百聊不如一见呢!名副其实,宛如出水之芙蓉,婀娜多姿,更似九天仙女,飘然而至,美哉,美哉,高峰艳福不浅呢!子健兄果然是友中藏娇,友中藏娇啊!”

高峰一番赞美诗般的讨好和献媚,令乔子建听了心里都有点酸溜溜,便忙把话题岔过去,把穆芙蓉引见给刘野。

“百合,刘主编可是咱们冰都市最畅销的文学刊物《通俗文学》的主编,你不是有几篇小说还没有寄出去吗,不如先请刘主编一阅,提提意见,修改润色后再作打算不迟。”

“好说,好说,有子建兄这句话,刘野当尽心竭力,尽心竭力就是。”刘野就显得稳重的多了,颇显现出文化人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风范。

刘野对穆芙蓉其人也有耳闻。那是一次冰都市几位较有知名度的文友聚会,东道主是中国有名的小小说作家原鹰,宴会的主题就是他授意于中国作家协会出版一套《中国小小说年鉴精选》。

那天酒席宴上推杯换盏,已到了酒过三旬,菜过五味的第一个高潮,原鹰端着满杯的啤酒来到乔子建的座位轻声地对乔子建说:“子建兄,你发给我的稿子小小说《不是错误》我已收到,无论从构思到立意以及文字等方面简直叫我无法挑剔,这么说吧,我一字未动地通过了。不过你推荐的那篇作者“出水芙蓉”创作的《爱我的人》差距还是很大的,子建兄明白我的意思吧!如果作者不是你的红颜知己,我可就不讲情面地快刀斩乱麻了?”

乔子建明白圈子里的潜规则,就不假思索地说:“原鹰,你要是这样说,我乔子建也就不隐瞒什么了,实话实说,出水芙蓉不但是我的文友而且是我的红颜知己……”

当时刘野就在乔子建的旁边就座,他听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他知道这个“出水芙蓉”就是穆芙蓉的网名。

这以后接踵而来便是满冰都市的有关乔子建与穆芙蓉的绯闻……

这时高峰点的菜就快上齐了,可高峰联系的两位客人却无一到场,高峰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他正要再打电话联系,就有电话打过来了,而且连打来两个。

高峰放下手机沉默了片刻猛然间抬起头大声说:“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约请的人有急事……子建,你是东道主,说句话,宴会开始吧!”

子建一听就开始挖苦高峰说:“怎么样,没名了吧,关键时候掉链子。”

说完就拿啤酒启子启酒,坐在乔子建身旁的穆芙蓉就忙起身,边为在座的满酒边打圆场地说:“子建老师真能挖苦人,谁还不行有点急事儿,是好朋友就该理解,高峰老师你说对吧?”

乔子建听了忙起身夺过穆芙蓉手中的酒瓶子说:“满桌的大男人,怎么能让唯一的美女倒酒呢?”说着就来到了高峰的位子边为高峰斟酒,边有意地气高峰说:“怎么,开个玩笑,你小子还真往心里去了!”

“去你的吧,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身边有出水芙蓉陪着,心花儿怒放,得意忘形了吧!”高峰就略露微笑地把话题转向穆芙蓉进行还击。

乔子建更不示弱说:“喔!原来是心灵空虚呀!没有女人陪酒就空虚了,就没劲了,这酒就喝不下去了是不是,那好,哥心疼你,跟哥换个位子,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我看行,我看行。”坐在高峰旁边的刘野也掺合进来帮腔起哄,“不过,子建兄是不是也多份心思心疼心疼我呀!”说完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弄得乔子建哭笑不得。

这时坐在对面的穆芙蓉就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三位老师,我是来老师们讨教文学,粘些文气,陶冶文风来了,可不是来当酒陪的,要知如此,我倒不如把我的几个死党姐妹带来,陪老师们喝个天翻地覆……”

穆芙蓉说着说着就端起酒杯说了声“好,今天既然学生来了,有句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还有一句话叫来者不拒对,那就让学生先赔三位老师干一杯,为三位老师助助酒兴,好不好。”说完手举杯空,顿时就把场面给镇住了。

乔子建知道穆芙蓉的酒量,就会意似地看了看高峰和刘野带头端起酒杯笑着说:“二位,美女都喝了,咱们还等什么呢,干吧!”

于是三位就干了,酒宴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

其实乔子建起初不知道穆芙蓉的酒量,因为那时每次酒宴上穆芙蓉都说自己不能喝酒,一喝就上脸,一个女人喝得满脸通红确实让人看不起,大家也见她一杯酒下去脸上便泛起红晕,再说酒宴上哪有男人跟女人拼酒的,所以酒桌上的熟人也就没有和她打酒官司的。

酒宴没多久,高峰因心里不痛快,连干几杯就有点情绪失控地对乔子建说:“子建兄,不对呀,今天这宴会上缺人哪!嫂子没到啊!”

乔子建就说:“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嫂子病刚好点,再说她吃素食,闻不了酒店的肉腥味。”

高峰就接着说:“子建兄,你别跟我来这套,这些我都知道,我说的不……不是嫂子……不……不是亲嫂子,你……你知道,你别跟我装糊涂”。

乔子建一听急了,忙把高峰拉到酒店门外对着高峰的耳朵小声说:“你小子可别乱弹琴啊!穆芙蓉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会吃醋的。”

高峰说的是江婉莹,可乔子建已好长一段时间没与江婉莹联系了。在乔子建的心里江婉莹这个名字不但已经渐渐地被穆芙蓉占据了,而且在乔子建的心里有时甚至还会生出几多对江婉莹的怨恨……以为自己是被耍了。

乔子建曾几何时疯狂地爱着一个不属于自己女人,因为疯狂地爱,他便疯狂地付出……她病了,身子很弱,需要照顾,需要去医院治疗,他便起早贪黑地陪她去医院,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每天早晨公交车还没发车,他要步行半个多小时到她家,带好必备的药物,陪她坐首班车到医院,一陪就是十几个小时,经常忙到夜晚再把她送回家,帮她做好晚饭,与她们母女俩吃过饭,赶不上末班车就步行回家,第二天依然照旧;该是储备秋菜的时候了,他就去帮她选购、晾晒,再帮她存放在阳台;孩子感冒了,他陪她去看;电脑坏了,他陪她一同去修;她寂寞烦闷时,他就陪她到江边散步;她想吃他做的鱼,他就买好了到她家给她做……那天他喝多了……见她的女儿不在家,他再也无法克制地把江婉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没有成功,甚至没争取到一个吻,她生气地推开他说,你去洗干净了再来找我……他当时别提有多恼火……到如今那女人仍然不属于自己,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几分几秒也算满足……他爱得太累了,他的心好痛好痛……于是他思前想后地做出了两个字的决定——分手。她就是江婉莹。

乔子建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还因为另一个女人的闯入,她便是酒宴上的这位穆芙蓉。一次她与乔子建单独饮酒,酒后吐真言,一字一板地告诉乔子建,说她这个人要么不找情人,要找就找一个专一的……

 

乔子建与穆芙蓉的暧昧关系发展的如此迅速,要从乔子建一次单独邀请穆芙蓉说起。

在那次冰都市作代会闭幕式的宴会上,乔子建又与穆芙蓉相遇了,于是他们便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坐在同一张桌相邻的座位上,宴会开始了,很快他们在酒桌上的窃窃私语和暧昧举动便吸引着一个嫉妒者的眼球,他叫张杨,是乔子建的一位文友,冰都市小有名气的诗人。在座的都清楚,这种官方的宴会是一种象征性的,不能与好友聚会那样不喝到尽兴誓不罢休,宴会很快结束了。就在乔子建与穆芙蓉的热乎劲尚无法顿时冷却,恋恋不舍的时候,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乔子建忙回头看,原来是张扬。张扬说:“怎么,这么投入,没尽性吧!兄弟请客,再换个地方,彻底放松一下好不好,乔子建心想,这可真是事遂心愿,于是他把目光转向穆芙蓉,穆芙蓉含情脉脉地向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穆芙蓉就是这样与张扬认识的,酒桌上他们谈到了文学之路的举步艰难,穆芙蓉就抱怨作品发表难,即使发表了,稿费也少得可怜,张扬就说,他与几家杂志社的主编是好友,不但发表作品不成问题,而且稿酬还挺高,这可就一下子吊起了穆芙蓉的胃口,于是他们便迫不及待地交换了各自的手机号和网址。

张扬果然言而有信,几个月以后的一天,乔子建接到了张扬打来的电话,他告诉乔子建,穆芙蓉发到他网站上的散文《荷》发表了,虽然不是什么大刊,可稿费还可以,千字百元,样刊和稿酬都在他那里,他已约好穆芙蓉共进晚餐,特邀乔子建务必光临。

那天酒宴乔子建醉了,而且醉的失态,他觉得穆芙蓉美若天仙,他不时地紧紧握住穆芙蓉的双手,嘴里不停地轻唱着同一段歌词,“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那天酒宴也是张扬内心最失落的一天,他本以为帮助穆芙蓉发表文章会使穆芙蓉开心,对他有好感,可乔子建和穆芙蓉那过份的亲热劲简直令他无法忍受,他只好硬着头皮,找了一个充分的理由,很体面地告辞先走一步。

张扬走后,乔子建的酒壮英雄胆顿时大到了难以自控的程度,他不但把穆芙蓉带到了附近一家歌厅载歌载舞,而且疯狂地亲吻了穆芙蓉。

穆芙蓉也就是那次被乔子建疯狂地亲吻过,领教了乔子建的敢爱敢为的冲动,品尝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和向往。

穆芙蓉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却是一个内心渴望性冲动,追求浪漫人生,不甘寂寞的女人。这几年他明显地感到丈夫对她的爱抚少了,夫妻间床上的事就更是少了。丈夫是做生意的,会不会外边有女人了。乔子建的一次酒后冲动竟使她几乎冷却的情欲渐渐地燃烧起来。

应当说那天她赴宴时的心情非常的愉悦,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开心了,她以为这才是活得真真实实的自我,而且这些都是她有幸认识了乔子建,乔子建的酒后过分举动她不应怪他,因为她从乔子建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乔子建的为人和善,她坚信有着这样的眼神的男人一定不会是恶人,于是她对乔子建的一步一步的有些过份的行为几乎没有一丝的防范。

起初在歌厅乔子建还很绅士,他先为她点拿手的歌,穆芙蓉也理解式的为他点爱唱的歌,后来他们就二人合唱,在后来他们便毫不顾忌地手牵着手地载歌载舞,他们的手起初是柔柔地牵着,相互间的距离也是适度的,乔子建挽着穆芙蓉的手也是轻轻地的,可是几杯红酒几首歌曲后,他们的默契似乎已经达到了极致,于是她们的手开始牵得更加大胆,他们的距离也越拉越近,他们的眼神也释放出令人痴迷的光,也就是在这令他们陶醉一瞬间,乔子建感情的闸门崩溃了,他本能地猛然间用双手把穆芙蓉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在男人的世界里,爱有的时候可以理解为疯狂的占有欲;此时的乔子建不仅仅要把抱在自己怀中的,这个叫穆芙蓉的女人施以猥亵与唇舌之间的占有,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会孤注一掷,肆无忌惮,不计后果地发泄自己野兽般的占有欲,占有这女人身体的全部……,

在已婚女人的世界里,也应有一座长鸣的警钟时刻在敲响着自己,除了自己的丈夫,一定不要放纵任何男人,否则就会自食苦果……

理是这么个理,可人非圣贤,一位已被疯狂的占有欲冲昏了头脑,另一位更是欲火燃烧正旺,于是什么理不理性的他们统统抛在了脑后。

已婚男女的外遇其实就这么简单,但这简单之中却各自有着诱人的甜蜜感觉,以至于在无数次的咀嚼甜蜜中,这甜蜜越发变得诱人的回味……其实这都应归罪于人性本身缺陷的缘故,与道德无关。

既然与道德沾不上边,任其发展可谓里所当然,很快乔子建与穆芙蓉又见面了。

这是一个很幽静的餐馆,因为不是就餐的时间,餐馆就餐的人只有乔子建和穆芙蓉。他们在一张靠窗的座位对桌坐下。

乔子建开始边打量着穆芙蓉边示意她点菜,穆芙蓉也就不客气的接过菜谱,很快点好的菜就上来了,穆芙蓉点的菜既清口又不奢侈,使乔子建的心里顿时有了几分温情和敬重,忙笑着对穆芙蓉说:“我请客,让你点顺口的菜,可不是让你吃素来了。”

“子建,这你就不懂了,经常吃点清口的菜对身体有好处,成天大鱼大肉的,不吃出病才怪呢!”穆芙蓉的语气温文尔雅。

乔子建听了很是悦耳,忙恭维地讨好说:“好,穆芙蓉不但人长得美,打扮得漂亮时尚,说起话来温柔可爱,菜点得更是色香味俱全。”说完乔子建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茶色水晶石眼镜,用贪婪的目光目不转睛地望着穆芙蓉。

穆芙蓉的脸上顿时升起了一朵红晕,不过为了掩饰女人本能的虚荣心驱使的骚动,她很快镇静下来笑着说:“子建,这些甜言蜜语,是不是你对很多女人惯用的伎俩,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你呀!身边美女如云。”说完起身为乔子建和自己斟满了酒坐下接着说:“暂时不说这些了,先罚你一杯,看你表现好不好。”

乔子建就说:“罚不好,如果真要罚也不能第一杯就罚,怎么也得你我共同干一杯再罚。”

穆芙蓉就说:“不行,你那天借着酒劲干啥了你不知道,必须先罚你。”

乔子建一听穆芙蓉提到那天的事,而且态度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就佯装那天喝醉了,断片了,什么都记不得了,你说罚就罚吧,说完就干了杯中酒。

穆芙蓉见乔子建喝了第一杯酒,便又为他斟满了第二杯酒说:“子健这第二杯我陪你喝,不过你一定要如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乔子建就连连点头答应说:“遵命就是,遵命就是。”穆芙蓉就笑了,乔子建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于是两只温情绵绵地手托起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放下酒杯穆芙蓉首先问乔子建:“那天在歌厅你到底喝没喝醉?”

乔子建就满脸堆笑地边为穆芙蓉斟满酒边轻声地回答:“不是坦白交待了吗,喝醉了,断片了,什么都记不得了。”说完也为自己斟满了酒,并为穆芙蓉的盘里夹了些菜。

“告诉你,乔子建,就这样蒙混过去不行。”穆芙蓉就装出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用眼睛瞪着乔子建说。

“芙蓉女士,请您先吃点清口的菜,再喝杯美酒,去去火,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反思反思,答案很快就会呈现给您。”乔子建依然保持着满脸堆笑的样子。

“乔子建,你坏,你那天心里明白着呢,就是想借着酒劲欺负我,占我的便宜,现在还装糊涂,跟我耍贫嘴,说什么都记不得了,这不是成心耍戏我吗!”穆芙蓉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脸颊却动情地涂上了一层浓重的红晕,内心似乎有所掩饰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乔子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的心里一切都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对他情窦萌发,难以抑制,他再用调侃的语气对待她,定会对她的内心造成极大伤害,于是他本能地调整好心绪,回到了原本真实、多情的自我,用贪婪的目光望着穆芙蓉,一字一板地说:“芙蓉,对不起,听了你刚才的话,我乔子建既惭愧又感动,我再也不想欺骗你,更不想欺骗我自己,那天我确实喝了很多的酒,但是我的意识清晰,却不能控制住自己,因为我喜欢你,真的,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天,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吻了你,感觉是那样的甜蜜,我太自私了,我明明知道你不属于我,我那样做既荒唐又无理,请你原谅我,好吗。”说完乔子建也干了杯中酒。

乔子建不愧为言情小说家,这样一番动情的表白,什么样的女人能经受住这样的情感诱惑呢。穆芙蓉几乎没有勇气用眼睛对视乔子建,她低着头,完全陶醉在甜蜜的诱惑之中。半晌,她抬起头,用亲切而多情的目光望着乔子建,乔子建已经不仅仅定格在她的眸子里,而且进入了她痴迷的心田。

她问乔子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没有骗我。”

乔子建认真地点着头。

她用筷子夹了少许乔子建为她挟的菜,慢慢地嚼着,她觉得这菜的味道特别的好,以至于舍不得咽下去……

她继续问乔子建:“子建,我相信你刚才的话的真实性,不过你还得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冰都市文学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与《冰都晨报》首席记者江婉莹有绯闻,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乔子建不想再对穆芙蓉隐瞒什么了,于是他把与江婉莹从认识到如今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穆芙蓉。最后他对穆芙蓉说:“我乔子建的确与江婉莹有绯闻,不过我们之间从没有过越轨的事,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像我那天吻你那样地吻过她,我们之间仅有一次机会,那天在她家仅我们两个人,我真的有些喝醉了,你一定知道,喝醉了的男人最大的欲望就是女人,当时的我就像那天疯狂地抱住你,吻你一样地对她想入非非,可是我的冲动被她用力地推开了,她对我说,我应该先洗干净了再碰她,就这一句话,我的激情顿时消失了……”

“你讲得这样动情,说明你的心里依然惦记着她,女人都是自私的,我要你专一,我要你心里只有我。”穆芙蓉似乎有些醉意地敞开心扉地对乔子建说。

穆芙蓉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乔子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就说:“芙蓉,我向你发誓,我能做到,我现在就挂电话。”

很快乔子建就挂通了江婉莹的手机,他很绝情地说:“婉莹,你好,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我太累了,再见。”说完便关掉了手机,陷入了沉默。

此时的穆芙蓉似乎从乔子建那沉默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违心的痛苦,她顿时有些愧疚,她甚至为她的极端的自私而瞧不起自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便心照不宣地相互斟酒、碰杯、夹菜……

最后,还是穆芙蓉首先打破了这缄默的局面说:“嫂子最近身体好吧!那天你送我回家,下了出租车,都那么晚了,你还恋着我,不想回家,嫂子挂了那么多次电话你也不接,她一定生你的气了吧!”

乔子建随口说了一句:“你嫂子才不那么小气呢!”

其实那天乔子建真的让妻子庄菲很是伤心,她明明知道自己的病情让乔子建活得很没有尊严,夫妻间的缠绵都无法圆满,可她还是不能容忍乔子建的身边有任何别的女人……

 

那天高峰喝醉了就住在乔子建家里,这是常有的事,乔子建家客厅的那张床似乎就是为高峰预备的。那天乔子建几乎一夜没睡,他被高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着他和他的那两个女人的故事,深深地打动着。虽说高峰满嘴的酒气,满脸的泪痕可怜兮兮的样子,可讲述的故事却脉络清晰,情节曲折,引人入胜。这故事中的两个女人就是那天委婉拒绝高峰酒宴邀请,不给高峰面子,令高峰难堪的那两个女人。

高峰讲的第一位女人叫王娟,现在冰都市一家出版社当编辑。高峰一讲起他当年与王娟的那些恩恩怨怨的浪漫往事,那可真是伤透了心。

二十年前高峰在建江市也是家喻户晓人物,虽说建江市是一个县级市,可管辖的大片的黑土地生长着中国著名的优质水稻,被称之为华夏稻米第一乡。这大概就是建江县晋级为县级市的主要原因。

还是先说高峰,应当说高峰是生长在教育世家,他从小受家庭的熏陶,刻苦学习,不负众望,考取了冰都市有名的大学冰都师大,毕业后他听从父亲的教诲,回家乡当了一名中学教师,高峰的才气深得校长的赏识,校长张广蕴是建江市学历最高的博士,也是建江政绩突出的市级领导的后备干部,深受建江市民的尊敬,很快在一次市级领导换届时,张广蕴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建江市主管文教的副市长。

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张广蕴当了副市长,级别高了,下边要有四梁八柱干实事的,能积极开展工作的得力助手才行,于是他想到了高峰。高峰就这样的被一纸公文,青云直上的成了张副市长的秘书。

高峰当教师的时候就经常在建江市文联主办的《建江文学》上发表作品,可谓《建江文学》的老作者了,王娟那时是《建江文学》的编辑,高峰与王娟就是那时认识的。

高峰对乔子建说,他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王娟的声音时,就断定王娟一定是他喜欢的那种美眉,当他应邀到编辑部与王娟谈稿子第一眼见到王娟时,他简直惊呆了,站在他面前的王娟和他想象中的王娟果真的就好似同一个人,后来高峰便经常魂不守舍的以各种理由与王娟通话,献殷勤,还多次邀请王娟共进晚餐。不过那时人家王娟对高峰几乎一点那种感觉也没有,只是把他当作一般的作者看待,高峰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王娟对高峰另眼看待是高峰当上了建江市副市长张广蕴的大秘的那段日子,说来也是天赐高峰的一个可以向王娟示爱献殷勤的良机,王娟的工作岗位遇到了危机,有人抢了王娟的饭碗,王娟下岗不再做编辑工作,而是暂做清洁工作等待另行分配。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高峰到编辑部送一篇稿子,见到王娟在扫地就问,于是便得知了有关王娟下岗的有关内幕。

王娟是编辑部的散文编辑,一天她收到了一篇较有力度的散文佳作《秋天,我怎么读不懂你》,便迫不及待地推荐给主编,后来在主编的授意下王娟把作者请到了编辑部,作者是一位三十左右岁的女士,虽说不上风情万种的靓丽,却有几分魅力显露的迷人。后来就在这位女士走出主编室不久的一天,她便从新来到了编辑部,接替了王娟的散文编辑工作。

高峰讲到这便有些失去理智地喊道:什么他妈的主编,就是一个老色鬼,不就是他想和王娟那个,王娟没跟他那个吗!

接着高峰把他如何通过他在冰都市当报社社长的老同学的关系,把王娟调到了《冰都出版社》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给了乔子建。

王娟就是这样与高峰走到一起的,为了报恩,王娟不惜背叛自己的丈夫,与高峰同居,还在冰都市租了一套房子,与高峰度过了一段鸳鸯蝴蝶般的甜蜜日子。

其实高峰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端庄窈窕的贤妻良母型的妻子和聪明好学俊秀乖巧女儿。用高峰的话说,明知自己的行为可恶,可情欲的诱惑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缠住你令你无法脱身。

就在那段日子,高峰几乎没了魂魄,见不到王娟她几乎没法活,于是他一有机会便编着各种理由到冰都与王娟私会。喜新厌旧是人性最卑劣的一面,但也是人类不断发展的强大动力。当情欲已使其坠入深渊的人无力自拔的那一刻,他们便只有选择无条件的妥协。

当一阴一阳融为一体的两个赤裸缠绵的人类躯体得到快感,慢慢地分离的那一刻,快感也将慢慢消失,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也是可想而知的,不定期的分离,他们有的仅仅是语言交流还会有什么呢?

他问她:感觉好吗?

她回答:可惜不能天天给我。

他就笑着说:别忘了我家里还有个要账的。

她就悲哀地说:你把我调到这来做你的小老婆,我才不干呢,我要你的全部,我要你离婚。

他顿时吓得面如纸色,那以后他来冰都的次数少了,即使到了冰都,他也不去她的住所,仅是打电话把她约到饭店见一面,叙叙旧情推托有事便分手了。

高峰告诉乔子建,那天他邀请的第二个女人叫黄欣,是他在建江那所中学任教时的同事,在细说,应当说也是他与当年张广蕴校长的三人帮之一,如果再细说,黄欣就是当年单恋着校长,后来已是副市长的张广蕴的痴情女人。高峰还说,当年的黄欣是全院很多男性未婚老师追求的偶像,但谁也不相信,她在单恋着校长张广蕴。高峰说:这些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因为黄欣这种类型的女人张广蕴是不会动心的,虽说黄欣在某些男人眼里显露着魅力,但在张广蕴眼里,黄欣的脸庞并不美,用他的审美观点打分,黄欣属于刚及格的那种女人。

高峰最后告诉乔子建:黄欣在也没有机会与登上副市长宝座的张广蕴圆她的情感之梦了,于是她找到了高峰来到了一家酒馆,她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然后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自己的真情实感。也就是在那一天,他们疯狂地喝了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的酒,他们都喝得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了。当然,在这个比较敏感的时刻,男人的狡猾当然是最能大获成功的,那一夜高峰疯狂地占有了黄欣的贞操。

乔子建问高峰:你这家伙艳福不浅哪?

高峰带有几分得意地笑着说:“子建兄差异,小弟不过是品尝这当今世上的多情女子的别样风采罢了,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简单说,也正是高峰与黄欣的这种关系,高峰也把黄欣调到了江都。乔子建听到这里,心里暗自骂道:好你个高峰,好女人都掉你小子手里了。

 

刚过吃午饭的饭口,乔子建与妻子还有张扬,便走进了离乔子建家楼下不远处的一家酒馆,在一张靠窗的座位坐下。他们是去冰都郊外一处叫野狼湖的避暑山庄游玩刚刚回来。这次旅游是在张扬的倡议下实现的。张扬家住在市郊,那天,张扬到市里办完事,就约乔子建在这家骨棒锅烙小饮,说是小饮,其实他们这些文友,一喝起酒来就会有永远也说不完的那些陈康子烂谷子的嗑,这样一来,小饮就变成了大尾巴酒了。当两个人喝得晃晃荡荡地出了酒馆儿时,通往市郊的公交车早就过时了,乔子建只好把张扬带回了家……张扬知道乔子建的妻子身体不佳,到了乔子建的家免不了要说些表示关心的问候的话,当他从乔子建的言辞中得知乔子建的妻子庄菲经常抱怨在家憋闷时,便满口答应哪天一定开车拉着嫂子出去游玩游玩。

张扬兑现了承诺,乔子建的妻子的精神果然就有了好的起色,为了答谢张扬,乔子建便在这家酒店摆了个小酒局子。

乔子建对张扬说:“扬子老弟,今天你劳苦功高,这菜就得由你点,什么可口你就点什么。”

张扬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就开始点菜。

乔子建听了就又忙着补充说:“扬子,可别忘了你嫂子是佛家弟子,点几道素菜。”

张扬就说:“子建兄,与嫂子多次就餐了,怎么会忘记了嫂子的信仰,你就放心好了。”

乔子建夫妻是这家酒馆的常客,隔三岔五地就来吃一顿,有客人也往这领,几乎就把这儿当成自家的食堂,酒馆儿的老板也对乔子建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特别的照顾,不但菜上的快,而且菜码大,烹饪的味道有特色,火口也恰到好处。

转眼菜就齐了酒宴也就开始了,兄弟俩几杯酒喝下去,张扬便来了兴致地高谈阔论起来,他那意思是他有个想法,拐弯抹角他说了半天,乔子建才听明白,原来张扬是说,他这人喝起酒来有个毛病,就是不怕局子小,就怕酒桌上的人太少。

乔子建听明白了就笑着对张扬说:“我听明了,你小子又想谁了,有话明说,吞吞吐吐的,哪像个男人,直说吧,今天你说了算,想找谁陪你就找谁来陪你,怎么样?”

张扬就笑了,说:“古有余伯牙摔琴祭知音,今有子建兄察言观色知我心也。”

说完张扬便拿出手机不停的按动起键盘来……

乔子建的妻子见了就对乔子建说:“听张扬兄弟这么一说,我到忘记了,亲家母今天没班,不如把她约来一起热闹热闹。”

乔子建就连连点头说:“好好好,你说咋地就咋地,今天的宴会你当家。”

这样一来一顿平常的午餐顿时演变成亲友聚会了。

第一个应约而至的是乔子建的亲家母于凡,她的到场顿时把个小小的酒馆变得热闹起来,用张扬的话形容“蓬荜生辉”四个字并不为过。

因为于凡这个女人是个特别追求时尚的女人,用过去的话说就是很讲究穿戴、爱美、爱打扮的女人。虽然她已年近天命,却把自己保养、包装的华丽风姿。头扎深底艳丽花朵点缀的俄式方巾,身穿乳白色绣着红黄大花的掐腰连衣裙。其实小酒馆的客人们纷纷地投来异样的目光并不仅仅是这些,更是她的相貌,白皙的如欧洲人一般略显方些的脸,一双有些凹陷,大而有神,放着蓝光的眼睛。就连他那豪爽、直白的语气和毫不拘泥的举止也酷似欧洲人。

用于凡自己的话说:“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更不知道我要到那里去……”她更是不止一次地对乔子建和庄菲说:“亲家,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的根一定在欧洲,具体地说,就是俄罗斯,你不后悔把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吧!”

她每次得到的回答那样的毫无悬念。

乔子建回答:“你又来了,就是孩子们后悔了,咱们还是亲家,别人我们决不认。”

庄菲则用埋怨的口气说:“亲家母,以后有客人别开这种玩笑,一点没正形。”

其实,于凡的身世之谜一直困扰着她,她为此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于凡出生在中俄边界的一个小县城,从小就没了父母,在她的脑海里甚至没有留下有关父母的任何记忆。在她的记忆中,她是在姑姑的抚养下渐渐长得的,她的学习成绩从小学到上卫校都是优异的,后来她被分配到那座小县城唯一的一所国有医院。

张扬约来的第一位客人到了,乔子建的心里顿时一阵慌乱,心想“张扬你小子可真能添乱,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原来张扬把穆芙蓉约来了,上次乔子建与穆芙蓉酒后失态,让妻子留下把柄,刚刚与妻子婉转蒙骗过去,这回酒桌上一旦妻子知道实情那还了得,他不怕别的就怕妻子一气之下心脏病复发,那他乔子建可就是放着这千辛万苦得来的几天安稳日子不珍惜,不但是自找苦吃了,而且妻子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乔子建还不留得个千古骂名。

穆芙蓉那天穿了件浅粉色的连衣裙,飘逸的披肩长发,白里透红的脸庞,在于凡的眼里,穆芙蓉的这种淡雅美的表情和装束,确实使人浮想联翩,她与那寓意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而形成的那种和谐之美几乎没有丝毫的挑剔,她的心里有两种作为一个女人难以克服的东西在形成,那就是羡慕和嫉妒。当她在乔子建、张扬的引荐与穆芙蓉简单介绍下握手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顿时有留几分沉重,她想:“在乔子建的周围有这样的女人,乔子建能经得住这样的女人的诱惑吗!”想到这,她开始为庄菲的命运以及这个几乎被一场劫难而濒临破碎,刚刚有了好兆头的家担起了心来……

宴会就这样在乔子建与张扬的谦让与寒暄下拉开了序幕。

张扬首先端起酒杯站起来说:“其实今天这个酒局的第一杯酒应当子建兄开局,不过我与子建兄是好兄弟,是不分你我的铁三角,所以这第一杯开局的酒我们不分彼此,说实在的,在座的哥哥、嫂子、还有亲家母、芙蓉妹妹这都是缘分呢,鄙人才疏学浅,这真情实意可都在这酒里了,干吧!”

说着张扬就干了第一杯酒,乔子建也随之一饮而尽,庄菲是重点保护对象,她抿了一口雪碧,也算是出于礼节,于凡首先声明,滴酒不沾,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可乐,这些酒桌上的小节谁也无法挑剔,见穆芙蓉喝了半杯,张扬只好把矛头对准了穆芙蓉劝酒,穆芙蓉就说,我不是不喝,喝半杯就够意思了,再喝脸就红得不像样子了,乔子建一听就忙打圆场地对张扬说,芙蓉女士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可别让她喝得像个面如桃花似的,回家见了丈夫没法交待,张杨还有些不依不饶地想说些什么,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原来打电话的是与乔子建、张扬二人有着铁三角关系的好友姚启飞,张杨忙避开电话对乔子建说:“子建兄,启飞打来电话,说他那的局子散了,他余兴未消要带个朋友过来继续喝,可我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大了。”

乔子建听了没作声,他知道姚启飞是性情中人,如现在就有些醉了,过来兄弟们见面一高兴,准喝得不成样子,就把目光转向在座的征求意见,谁料在座的不但都认得姚启飞,而且都对姚启飞有好印象。

庄菲说:“启飞对咱们家有恩呢,有段日子没见到他了,让他过来大家在一块热闹热闹吧。”

于凡也接着说:“启飞兄弟说起话来挺幽默挺逗的,尤其是看他喝得半醉不醉得搞笑的样子,笑死人了,让他过来吧!

穆芙蓉与姚启飞只见过一面,不算太熟悉,没法表态,就笑着点点头表示欢迎,就这样不多时姚启飞与他的朋友到了,这一来这酒局更热闹了。

姚启飞一见到于凡就兴奋万分酒兴大发,不停地夸于凡如何如何漂亮时尚,说不知亲家母在场,所以姗姗来迟,甘愿自罚三杯以表歉意,于凡见了就笑得合不拢嘴地站起身来,以可乐代酒与姚启飞一杯一杯地干起杯来,姚启飞越喝越兴奋,不仅亲母亲母的叫个不停,而且不时地握住于凡的手不住地上下晃动,把酒桌上的人逗得笑声不止。

姚启飞带来的那位朋友也正沉浸在醉意朦胧的状态,他的座位正好与穆芙蓉相邻,此时的他便把身旁的穆芙蓉当作了下凡的仙女,用贪婪的目光望着穆芙蓉,不停地端起酒杯让穆芙蓉陪他喝酒,穆芙蓉碍于情面就与他喝了几杯,果然她的脸上顿时红晕映照,更显露出几分娇美,这让姚启飞的那位朋友有了得寸进尺的欲望,他开始更加无休止地劝穆芙蓉饮酒,这一来可惹恼了穆芙蓉,她一气之下与他连干数杯,到底把他喝了个一塌糊涂……

要说起乔子建与姚启飞的关系,那可就得翻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皇历了。那时的乔子建与姚启飞都是江都市的文学爱好者,业余作者。是冰都市文联、作协在冰都郊外依山傍水的湿地庄园,举办笔会使他们相识成为文友的。

那时他们已经在通往文学殿堂的路上蹒跚起步,有所收获并被冰都市作协吸收为会员。其实那时他们各自的工作岗位都很受人羡慕,乔子建正在那家国企当书记,姚启飞在某事业单位任党办主任,爬格子、搞写作不过是他们的业余爱好,他们辛辛苦苦,绞尽脑汁写作不是为了那少得可怜,羞于启齿的稿酬,而是把自己辛勤劳作的成果,变成铅字,展现在各大报刊上。这一点他们做到了,不久他们便被省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

也就是在这时,国企改制的大潮滚滚而来,乔子建办了提前离岗,做了聘任编辑。姚启飞买断了工龄,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怎样养活自己和妻儿。他们的文学梦破灭了,乔子建凭着自己这几年的人气,开始把写作逐步转向报告文学等稿酬相对高一些的文稿,姚启飞也不得不放弃自己从少年时代就喜爱的小说创作,开始写那种和文学挨不上边的,稿酬诱人,甚至达到铅字千元的纪实稿件,有时姚启飞的一篇有影响的纪实稿件被多家报刊发表,稿酬竟能高达几万甚至十余万元。如今姚启飞夫妇就是依靠妻子选题、采访、运作发表,他专心写稿圆了致富梦,不但买了一处高档商品房,还时常被各大报刊杂志社邀请到国外游山玩水,可谓幸福生活充满阳光。

那天乔子建的妻子说姚启飞对乔家有恩,就与姚启飞写纪实稿件有关。要知详情,得追溯到五、六年前发生在乔子建家的一场如劫难般的突然变故说起。

五、六年前,乔子建的三口之家在家族乃至亲朋好友中也算是引以自豪的。那时,尽管乔子建办理了提前离岗,可有文友圈子里的朋友帮忙,写稿子得点稿酬贴补日子,还有妻子的经济实力作后盾,这日子过得也算宽裕。

乔子建的妻子是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父亲是冰都市某大型国企的财务主管,母亲在冰都市一所中学任教。乔子建的妻子从小受父亲的熏陶,便对算盘子感兴趣,下乡到知青点又做了几年会计,返城后又上夜大系统学习,取得了文凭和职称,在一家省直机关的下属事业单位逐步提升到财务副主管。

后来事业单位改制,乔子健的妻子被分配到一家实体公司做财会经理,可喜的是这家公司的经济效益好,每月的薪水和奖金都很可观,这使乔子建的妻子的工作热情倍增,不久她便成了一个拼命工作的工作狂。

也就是在这时,乔子健的独生女儿和男友大学毕业双双出国读研去了,这又为乔子建的三口之家增添了一份荣耀,为此乔子建和妻子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举杯同庆,在浓浓的喜庆的氛围之中把孩子们送上了出国的班机,然而谁也无法预料,正应了老子的那句话“福兮祸之所伏”,一场劫难也正潜伏在这喜庆的氛围中——乔子建的妻子由于在商界的争强好胜,身体状况严重透支,已经到病入膏肓的危机关头自己却全然不知。

就在那年新春刚过清明将至的一天,乔子建接到了妻子从单位打来的电话,她有气无力地告诉乔子建,她感冒了,挺不住了……放下电话,乔子建顿时有一种不祥之兆在脑海里闪动,妻子在公司整理帐目,已经几天没回家了,他与妻子生活了二十多年了,从未听到妻子向他发出这样的请求……当他见到咳嗽不止,面色苍白浮肿,几乎使他无法辨认的妻子,当机立断与单位的领导和同志把妻子送到医院,诊断的结果终于出来了,乔子建顿时五雷轰顶,诊断的结果是——急性心肌炎……

如今乔子建每每想起那段日子,那简直如同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一般……仅几天的时间,乔子建妻子的病情便迅速加重,直到不醒人事送到重症监护室抢救,医院正式向家属下病危通知书,劝说放弃救治,预备后事……几乎所有的亲友同事得知乔子建妻子病危,都陆续由全国各地来到医院看望。

在重症监护室里他们见到了昏迷中的庄菲,他们一想起庄菲在乔家也算是一个孝敬老人,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他们流泪了,他们对庄菲说:“不要怕,要坚强,无论发生了什么,乔家的亲友都会帮助你,都会永远做你们的坚强后盾,你嫁到乔家,就是乔家的人,更何况你嫁到乔家做到了孝敬老人,不辞辛劳操持家务,还为乔家培养了优秀的下一代,乔家是不会放弃你的,只要有一线希望,无论需要多少钱,乔家决不会放弃。“

乔子建年近八旬的岳母也被亲人们搀扶着到重症监护室看望自己的女儿,老人无愧教师世家的的知识分子,她没有流泪,面对着昏迷之中的女儿说:“孩子,不要怕,人生总有这一天的,你要是先我而去,也不要怕,最后我们总会再团聚的。”

乔子建已经故去的母亲唯一的娘家人,年过六旬体弱多病的,乔子建的表哥表嫂也从外地连夜乘车赶到冰都探望。那时乔子建最担心的其实不仅仅是妻子的病情,还有国外的女儿,她生怕国外的女儿得知她母亲病危的消息,可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回绝女儿要与妈妈通话的理由,即使他绞尽了脑汁,编出了许多无奈的谎言,女儿还是从她同窗好友那里知道了一切。女儿真的长大了,她与男友把情况向所在国校方说明,得到了校方的同情和关照,同意他们提前参加毕业考试、提前毕业回国的请求。

当时,乔子建的精神状态很令亲人们担心,他的嘴里经常自语的说:我不能让女儿没有妈呀!她既然昏死过去几次都抢救过来,就说明她一定会战胜病魔的。

到了探视的时候他一进重症监护室,见到不省人事的妻子就边哭泣流泪,边不停地轻声呼唤着妻子的名字;一见到大夫走过来就跪下给大夫磕头,嘴里不停地说:“救救我爱人吧,我女儿不能没有妈妈呀!”

为此,重症监护室的大夫曾多次对乔子建的亲人们提示,乔子建的神志已经很不正常了,要多关心,多劝说,否则会精神失常的。

也就是在乔子建几乎完全精神崩溃的时候,姚启飞带着几个要好的文友出现在乔子建的面前,乔子建顿时泪如泉涌……在姚启飞等文友的帮助和劝说下,乔子建经过十几天的住院治疗,精神渐渐好转起来。

时年六月的一天,乔子建的女儿与男友出现在乔子建妻子的病榻前,都说危难之时母女相见,心灵有感应啊!还真的就灵验了,就在这时,在重症监护室经过四十多天的抢救和治疗的乔子建的妻子终于苏醒过来,而且一睁开眼睛就认出了站在病榻前的女儿,她流泪了,她的女儿也泣不成声了,她想说话,但说不出声,因为她的气管上呼吸机时被切开了……不久,乔子建的妻子如同闯过鬼门关一般被平安地推出了重症监护室。

后来,这个发生在乔子建家族的真人真事,被姚启飞改编成各种版本的纪实文稿,在全国各大报刊发表转载,乔子建夫妇出名了,姚起飞也没白点灯熬油,可谓名利双收。

这就是乔子建夫妇把姚启飞视为恩人的一个主要原因。

在乔子建夫妇的心里还铭记着一个恩人,她就是他们的亲家于凡。

自从乔子建夫妇在为两个孩子出国留学送行的酒宴上,第一次与这位当时的准亲家母见面时便一见如故了。

乔子建说:“这可真是千里有缘一线牵,我们能相识,得感谢孩子们哪!”

乔子建的妻子更是如多年不见的亲姐妹一般,紧紧握住于凡的手,话语绵绵。

当于凡得知乔子建夫妇比她年长,便爽快地哥嫂相称,使乔子建夫妇对这位准亲家母又亲近了几分。从那以后的几个年头,这两家人在对儿女的牵肠挂肚之中亲情般地走动着,逢年过节更是相互宴请,推杯换盏,祝福着他们远在大洋彼岸的儿女们学业有成,平平安安。

有句话叫危难之时见真情,就在庄菲患病,亲友们纷纷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身在远方的于凡更是心急如焚,她打给乔子建家的无数次电话始终无人接,再用手机联系回答却是关机。直觉告诉她,乔家一定是出事了……她当机立断登上了开往冰都的列车……她几经周折终于在重症监护室里见到了乔子建的妻子,她连连叫了几声嫂子也没有回应,她的嫂子那时已经不省人事,不能呼吸,气管已经切开,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她落泪了……从那以后的几个月里的痛苦的煎熬之中,她把所有的亲情和爱心都奉献给了乔家和生命垂危的庄菲。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尽全力救活庄菲,让学业有成的孩子们归来,全家团聚。

如今,为了对庄菲的病情有个照应,于凡在冰都市离乔家住所不远处租了一处房子,找了一份临时工作,长期的住下来。她常说:“庄菲,我儿子把你女儿拐跑了,只好我这个当妈的来照顾你了。”每当这时庄菲就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对她说:“再说拐跑了这三字 我可真的生气了。”

 

一天乔子建的表哥打来电话告诉乔子建,他终于摆脱了多年的郁闷,重新拿起了画笔开始绘画了,而且还有些收获,画了两幅油画,一幅是大文豪托尔斯泰的肖像画,一幅是乔子建的哥哥乔子康的肖像画,虽说托尔斯泰的肖像画有西方美学的审美痕迹;乔子康的肖像画,是乔子建送给他的一张乔子康的照片得到启发,产生联想创作而成的,但他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最后他告诉乔子建,他年纪大了,表嫂和有病的孩子的拖累,不能亲自赴京送给子康,这两幅画也是他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对兄弟的一份情意,只好委托子建弟想方设法去完成他的心愿了。

乔子建的表哥杨春是建江市有名的画家、雕塑家,当年建江市火车站最繁华的站前广场矗立着的那尊醒目的毛主席雕塑就出自于他之手。

说起来扬春的人生可是够坎坷的,母亲早年故去,父亲以酒消愁伴他长大。但有一件事最让他宽慰,那就是他童年的生活,逐步被绘画艺术而着迷。他经常在写给姑姑,也就是乔子建的母亲的信的落款的下方,画一些小虾、小鱼、小螃蟹、小蝌蚪…… 每当这时乔子建的母亲就会泣不成声,她在想,她唯一的娘家侄子,是在向她这个唯一的大姑倾诉苦衷啊,侄儿笔下的那些孱弱、孤独、可怜兮兮的小生命分明就是他的化身呢。也正是从那时起,乔子建的母亲的内心渐渐地燃烧起希望之火,那就是他的侄儿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画家。

当年乔子建的母亲出生在吉林省九台县的一个贫民家庭,全家人靠租财主的地耕种,过着衣不遮体,餐不饱食的穷日子,尽管这样,一家人才勉强能活下来,可是谁也不会想到,一场灾难就要在他们家降临了。就在乔子建的母亲十几岁那年,村里、县里发生了一场大瘟疫,几天后大瘟疫便如毒蛇猛兽突降人间一般,一时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当乔子建的母亲躲过这一场浩劫醒来的时候,她的父亲、母亲还有众多的兄弟姐妹都被这场无情的大瘟疫夺走了,剩下的只有她和她的小弟弟,也就是杨春的父亲。

这段悲惨的家族史,乔子建不止一次听母亲满眼泪水的讲述过,乔子建也很体谅母亲的良苦用心,母亲是在提醒他与哥哥,现在你们兄弟的日子渐渐地好起来了,不要忘记建江市还有你们的母亲唯一的娘家人,他们的日子过得还很艰难。

乔子建的表哥杨春没有令他的父亲、他的大姑失望,更可告慰他九泉之下的母亲,他成功了,他已经成为省城很有名气的油画家。

乔子建的表哥决心要画一幅乔子康的油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他在园林局工作,为研究西方美学,沉迷于西方油画世界,他付出了昂贵的代价,文革时期他创作的多幅有代表性的油画作品遭到了批判,一时间各种大帽子、各种莫须有的罪名便肆无忌惮地强加在他的头上。

这些不但对杨春的打击很大,而且使他的父亲精神受到极大的压抑,他一气之下烧毁了杨春所有绘画用具,劝说杨春今生今世再也不要有绘画的念头。杨春的绘画天赋就这样被毁于一旦。一个不吸烟、不饮酒、少言寡语,视绘画为生命的画家,从此便开始了消沉、迷惘,度日如年的郁闷日子。

也就是在这时,一场轰轰烈烈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洪流席卷全国,乔子建的哥哥乔子康被这洪流冲击到黑龙江边的生产建设兵团的一个连队,成为一名兵团战士,开始了他艰难的垦荒者的人生经历。后来他欣慰的得知舅舅与表哥家就住在他们连队不远的建江市,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舅舅的家,见到了舅舅与表哥,他流泪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见的,母亲唯一的娘家人他的舅舅和表哥,竟住在一间低矮潮湿的茅草房里……当他与舅舅和表哥告别时,表哥把一个装得满满的,沉甸甸的,硕大的旅行袋交给乔子康说:“子康弟,我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些书籍是我全部的精神财富,如今却变成了封资修、崇洋媚外的罪证,我是把它藏在天棚里才得以保存的,你把它带走吧,或许会对你今后的人生有些帮助。”

后来,乔子康把这些藏书放在了一位相处很好,爱看书的转业老兵的家中,一有闲暇他便跑到老兵家中如饥似渴地认真阅读。在那个年代,他在兵团读那样的书是要冒很大风险的,甚至会连累老兵。后来,乔子康在他的一篇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在北大荒的那近十个年头的文化荒漠的日子里,表哥送给我的那些书籍,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更是引领我走上文学之路,成为一名作家的良师益友。为此,我在这里真诚地向表哥致谢……这些都是后话。

杨春曾经有一位志同道合的女友,可谓人生之路的红颜知己,但由于杨春当时的处境艰难,他们的婚姻遭到了女友家人的极力反对,最终有情人难成眷属。这件事对杨春的打击是致命的,他甚至想到了死,可是他一想起九泉之下的母亲和含辛茹苦养育他的父亲,他改变主意,重新振作起来,坚强地活下来。

杨春怎么也没想到,几个月后他的父亲突然病了,到医院检查竟是肝癌。一天躺在病榻上的父亲把杨春叫到床前说:“春儿,不亲眼见你成家,为咱们杨家留下香火,我怎么有脸去见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看几天前人家给你提的那个闺女挺好的,知根知底的,是个过日子的人,又有固定工作,人家不挑咱,咱还挑个啥,选个好日子,把人家娶过来,我也就能安心地闭上眼睛了。”

杨春是孝子,他一一照办了。一年以后,就在杨春的儿子出生不久,杨春的父亲离开了这个世界。老人走时是拉着儿子的手,微笑着望着抱在儿媳怀中的孙子走的,因为他可以无憾地去那个世界见他朝思暮想的贤妻春儿他妈妈了。

父亲的离世,使杨春更加悲观人生,厌恶这虚伪而又悲凉的人世间。

此时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从小失去母爱的不幸,父亲当父又当母的百般呵护,辛勤地培养,终于使自己成为一名画家,当年父亲那满脸光宗耀祖的喜悦,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把他美好的前程撕碎毁灭。

如今父亲又离他而去,如天塌地陷一般,他已失去人生支撑,可他还必须活下去,把儿子抚养成人,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儿子的身上,这也是他活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理由。可是不久噩梦又一次向他袭来,令他绝望的事发生了,他寄以无限希望的儿子竟是智障儿。他无法再一次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他彻底绝望了……从此建江市唯一一座寺庙普照寺多了一位戴发修行的居士——法坤,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当年建江有名的大画家杨春。此时的他别无他求,在他的心中只有佛,佛主,西方极乐世界,但他知道只有功德圆满,修成正果的佛家弟子才能去西方极乐世界,他的内心又不免有些迷茫。

一天,寺院来了一位女施主,他竟是杨春的前女友秋英。两位昔日的有情人佛门圣地重逢,一时间竟面面相觑无以言表。她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内心更是充满疑问:你怎么会到这来?当他们的心都平静下来时,她告诉杨春:不久前她的丈夫在一场车祸中走了,她现在正怀着他的孩子,她一定要把这孩子生下来,更要竭尽全力把孩子抚养长大成人。她最后说,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丈夫。杨春也把自己的不幸讲给秋英。秋英渐渐在杨春的讲述中感到不安,她很同情杨春,当年她之所以义无反顾地与杨春交往,就是看中了杨春既是正人君子,又是性格内向的儒雅才子。她以为杨春的绘画成就已经达到了大师的水准,是值得她崇拜的偶像,见他现在这个样子,她不禁痛心疾首,泪水湿润了眼圈。

她打开了心灵之窗,苦口婆心地对杨春说:“我当年崇拜的那个杨春难道就是你吗?难道你的人生遇到这点困难就变成这个样子,舍弃妻儿不尽其责吗?难怪当年我的父母极力反对我们的婚姻!”

杨春说:“秋英啊!你就别费心劝我了,我已皈依佛门,一心修佛,从此不闻凡间琐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秋英说:“你是误解了佛门之神圣,普渡众生才是佛家之本意,你心中连自己这点苦难都过不去,又怎么普渡众生呢?我和你一样,都是佛门弟子,我现在正为扩建普照寺急需你这样有名的雕塑家,完成为佛祖、观音、五百罗汉塑金身之功德,你既是佛家弟子,不如与我一同为修此功德尽力,不知杨春师傅意下如何?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半晌,杨春似乎有所感悟,口中也念念有词:“既然秋英师妹点化了我,我从佛命就是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几年后,他们师兄师妹二人终于完成了普照寺的扩建及佛祖、观音、五百罗汉塑金身功德,开光法会在即。这一日杨春与秋英正忙于赶往法会的路上,一辆飞驰的轿车迎面驶来,杨春见了顿时不知所措木纳地站在那里,秋英手疾眼快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杨春,她自己却倒在了车轮之下……

秋英这至高无尚之壮举,至今常常会闪现在杨春的脑海,每当这时,杨春的心理就会默默地默念着秋英的名字:秋英啊,秋英!为保全我的生命,你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我拿什么报答你啊?

那段日子,杨春的神志已经有些失常,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经常逢人就讲,说他一连几天都梦见秋英,秋英已经修成正果,魂归西方极乐世界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春的神志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他们夫妻又有了一个女孩,如今女孩已经成家,女婿就是秋英的儿子……这也许就是杨春为了报答秋英救命之恩的一种特别的方式吧!

盛夏的一天,高峰到了冰都,乔子建接到高峰的电话就埋怨他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到车站去接你。高峰就说他是去北京参加一个散文协会的颁奖大会,还拿了一个二等奖,不提前打招呼,是想给乔子建一个惊喜,说乔子建这几年老在酒桌上当着朋友的面敲打他,说他没出什么创作成果,所以从这次从北京回建江,特意绕道江都一聚,意在让乔子建在冰都摆个局子为他庆贺。

乔子建就说:“那你小子可就不凑巧了,泉城尚书兄弟特意邀请我和你嫂子去他那呼吸一下绿色森林之城的新鲜空气,再去泡泡有名的地矿温泉。”

高峰一听就急了,说:“子建兄这样做太不厚道了吧,我千里迢迢到你这一亩三分地,不想摆局子不要紧,想开溜没门儿,去泉城咱们一块去,我那还有个表妹多日不见,这个机会岂能错过。”

乔子建就笑了,说:“你小子啥时候又闹出一个表妹来,不会是……”乔子建说到这把话打住了。

高峰就又急了,说:“是谁一见面你不就知道了吗!”

乔子建就说:“那我们这次泉城之行可就又有了一个新内容了。”

高峰忙问:“啥内容?”

乔子建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去看这位高峰兄弟表妹庐山真面目啊!”

高峰只好甘拜下风地说:“子建兄阿!到底又让你给绕藤进去了。”

就这样,乔子建与妻子庄菲及高峰登上了去泉城的列车。

冰都到泉城的火车很多,一天五六趟,距离又不远,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乔子建一行三人有说有笑地神侃,不知不觉转眼的功夫列车进站的汽笛声就响起来。

令乔子建和高峰欣慰的是,庄菲的状态特别好,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当初乔子建没打算带庄菲来,可庄菲说在家闷得慌,再不出来散散心就快崩溃了,高峰就在一旁说情,说再怎么说把嫂子一个人扔在家里也不妥,泉城又不是山沟沟,交通不便没大医院,嫂子一旦有个不适,身边有你我尚书照应保证平安无事。

泉城是一个有百湖之城美誉的城市,虽然站台不够规模,城市不够集中,有几个分散的湖泊集中的市区组成,但这几个市区都被人文的绿色植被环抱着。乔子建一行三人一出站台,一位身材魁梧,面带微笑的中年人便三步两步地挤过人流迎了上来,握手鞠躬,口中振振有词:“热烈欢迎,热烈欢迎,兄弟在此静候二位兄长及嫂嫂多时了。”此人就是特邀乔子建泉城一游的文友兄弟尚书。

其实乔子建与尚书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但却从尚书的作品中对他的人生轨迹有所了解,还特送尚书一个称谓——泉城兄弟。

尚书是泉城小有名气的散文作家,出版的散文集有十几本,乔子建几乎都读过,他的评价是“真、情、美、议”四个字。

他以为尚书的散文虽谈不上精品,但却源于生活没有丝毫的编造痕迹和刻意煽情、雕凿文字,更没有高谈阔论,有的就是对生活中的所见所闻,世间万象,街谈巷议,亲情友情的真情实感的有感而发。

乔子建就是从这些散文集中的字里行间慢慢地走进了尚书的内心世界,人生轨迹,喜怒哀乐,仗义为人,浪漫风流……

尚书出生在冰都郊外一个很不起眼儿小镇叫苏镇,虽说苏镇不大,当地人却以人杰地灵为荣,据苏镇史志记载,仅明、清两代从苏镇走出去的文人雅士及官吏就有十几位,他们虽算不上高官厚禄,青史留名的人物,却留给苏镇人对过去的苏镇美好的回忆。苏镇人至今还保留着“苏镇人杰地灵,后生锦绣前程”之古训的激励方式教育后人。

尚书的父母原本是生活在受苏镇管辖的一个乡村,以耕种为生的贫苦农民,尚书还有个小他三岁的弟弟,他和弟弟没到上学的年龄时,一家的日子还勉强维持,可是到了他们兄弟俩个都上学时,他们家的日子就很难维持了。

一天尚书的父亲对尚书的母亲说:“孩子他娘,我看为了孩子们能上学,还是把我那老本行捡起来吧!”尚书的母亲听了沉默了很久,最后无奈地眼角滚动着泪珠,咬着牙点了一下头。

尚书的爷爷是远近闻名的屠夫,就是杀猪宰牛宰羊的,这个手艺在乡村是香饽饽,尤其是过大年,几乎乡里乡亲家家户户都要杀一口猪,那时尚书的爷爷可算得上本乡最荣耀最忙碌最快乐的人了,求他杀猪的人得提前几天排号,有时一天能杀好几头,人家不但好烟好酒好茶的招待他,明码实价地给钱,还有大包小包的猪下水送给他,那些日子尚书的爷爷虽然疲惫,但他的精神特别好,每天忙碌到月牙儿爬上树梢,他酒足饭饱的一步三晃哼着家乡的二人转小调,借着月光往家走的时候,他的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一种强烈的发自内心的快乐感竟油然而升。尚书的父亲从小耳濡目染这一切,自己长大了也要当一名屠夫的想法已默默地埋藏在心中。从那以后尚书的父亲就开始经常随尚书的爷爷,一同走村串巷地给爷爷杀猪打下手,几年后尚书的父亲便继承了尚书爷爷的这个行当,成了本村远近闻名的屠夫。可是不久尚书的爷爷被一场莫名的大病突然离世了,年仅46岁。临终前尚书的爷爷对尚书的父亲说:“儿啊!我这病八成是我杀生太多造的孽,你一定记住,以后再也不要当屠夫了。”尚书的父亲牢牢记在心间,那以后无论谁再找他干杀生的事,即使是亲朋好友,他也婉言拒绝。可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前途,维持这个家的生计,尚书的父亲又不得不违背尚书爷爷的遗愿,重新干起了屠夫的行当。谁知就在尚书上高中那年,尚书年仅45岁的父亲又被一场突发的大病夺走了。尚书的父亲这一走,尚家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为了不让他们的三口之家支离破碎,不让弟弟辍学,尚书毅然选择了参军。可以说走上参军这条路是尚书人生的一个重要的转折,从此尚书在部队这所大学校迅速茁壮成长,他就是在部队这个大熔炉开始他人生的文学之路的。起初他仅仅在地方部队的战士报上发表一些豆腐块式的通讯报道,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一连发表了几篇较有影响的长篇通讯及散文,很快尚书被调到了部队战士报当上了一名编辑。直到后来尚书转业到泉城,在一家杂志社当上了主编,如今文学已经伴随着他走过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之路,他的年龄也已经接近当年他的爷爷、父亲,尚华每当想起他们,一种本能的恐惧便向他涌来,每当这时他便又想起了他的一位本家的叔叔,他在尚华的父亲去世那年削发为僧法号悲喜师傅,他就会去那座寺院进香,见到叔叔便边作揖施礼边口中念念有词悲喜师傅阿弥陀佛,悲喜师傅同样用佛家礼节施礼,不问来意,示意尚书不要恐惧,佛在他乡,你只管云游四方,多做善事,佛自然会保佑你。

尚书皈依佛门是叔叔悲喜师傅点化的,他这次请乔子建和妻子到泉城做客也有佛事要做,因为乔子建的妻子也是皈依佛门之人,还是授过五戒的居士,泉城新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寺院佛光寺刚举办开光法会,他是有意让乔子建的妻子来寺院进香。

尚书把他的想法和安排一讲,乔子建等三人一口同声地表示客随主便,一切听从尚书的安排,尚书就把客人让上自家车直奔佛光寺。

佛光寺果然金碧辉煌佛光普照,进香的人仪表端庄,心怀虔诚,络绎不绝,尚书边引路边讲解边带头示意如何拜佛进香,乔子建和高峰也就随之照做,该作揖时作揖,该跪拜时跪拜,该进香时进香,只有乔子建的妻子庄菲见佛便跪拜施大礼,尚书见了便一副严肃的面孔对乔子建和高峰压低了嗓门说:“咱们这些酒肉穿肠过的家伙,即使皈依了佛门,也守不住清规戒律,怎么能和庄菲嫂子相提并论,人家那才叫虔诚呢!”尚书嘴上虽这样说,其实心里同乔子建、高峰一样为庄菲的身体状况担心,谁也没想到,拜佛进香佛事后,庄菲的精神竟亢奋起来,坚持吃了斋饭再走,她说有病五六年没吃斋饭了,尚书安排的这次机会说啥也不能错过,于是这次泉城之行,大家不仅在佛光寺拜佛进香,而且有了吃斋饭的经历,甚至可以说是经历了一次心灵深处的洗礼。

见庄菲的精神及身体状态都很好,大家的兴致便高涨起来,尚书又驱车一个多小时,带着大家来到了泉城最高级别的军人温泉度假村泡起了温泉。尚书神神秘秘地说:“这是泉城含矿物质最多的温泉,可与当年杨贵妃沐浴的华清池相媲美啊!”

庄菲听了忍不住地笑着说:“听尚书兄弟这么一说,今天我可真是福分不浅哪,咱们一行四人,唯我一位女性,我庄菲就装一回杨贵妃了。”高峰听了忙接过话茬说:“那子建兄也就别客气了,也给我们装一回唐明皇吧!”于是四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正如尚书所言,温泉的水是纯天然的地矿温水,浓度很高,像酿出的高浓度的酒,灼热的天气,火车上汽车上的颠簸及寺院佛事,他们一行四人几乎个个大汗淋漓,当他们把身子泡在温泉池里,用手在身子上轻轻抚摸,顿时一种滑滑的从未有过的舒服感觉遍布全身,仅泡了两个多小时,一路的疲惫全部消失了。

他们返回城区时,夕阳西下,晚风吹拂,格外凉爽,尚书精心安排的一场,为冰都的朋友接风洗尘的晚宴,在泉城有名的凤凰酒店拉开了序幕。

当尚书引领乔子建一行推开宴会厅门时,宴会厅所有在座的宾客几乎同时起身鼓掌欢迎,场面十分热烈,这是乔子建一行想不到的。接下来便是由尚书一一作宾主间的相互介绍,在座的都是尚书在泉城的文友,其中两位靓丽时尚的女人白雪、娇娘格外引人注目,高峰见了顿时亢奋起来,那满脸堆笑,色迷迷的似乎能穿透对方衣装的目光很有暧昧色彩。据说他们都是尚书在泉城的红颜知己,高峰常到泉城游玩,在尚书的介绍下,他们不但见过面,而且多次同桌共饮,乔子建对他们也早有耳闻。高峰出过一本散文集,乔子建作的序,集中有这样的描写,“白雪这名字,不但使我时而产生对雪花这白色精灵漫无边际遐想,更使我常常进入与素雅高贵女人同床共枕的梦香……那天,在尚书的邀请下我终于见到了白雪,她身材窈窕,看上去显得有些柔弱,身穿一件十分得体的白色旗袍,在旗袍高领的衬托下,颀长的颈,瓜子脸,端庄的面容,细眉大眼,微露笑靥,活脱一位气质高贵典雅的靓丽女子,顿时迷乱了我的心……”集中对娇娘描写更是大胆性感“丰腴的身段,藕荷色点缀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朵的连衣裙紧裹着,裸露出白皙的肌肤,略圆的脸庞,甜美的微笑,诱人的眸子,我本能的色欲已无法抑制这突降的诱惑,就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乔子建的思绪被一阵轻脆的敲门声打破了,一位时尚美女如脚踩浮云般飘然而至,高峰见了忙满脸微笑地迎上去,拉住那美女的手与在座的一一介绍,原来她就是高峰所说的他的那位表妹。

宴会开始了,先是尚书的富有诗意的开场白,接下来的便是热情洋溢的碰杯声,再接下来的便是宾主间的轮番敬酒相互挟菜,宴会在一个高潮又一个高潮的氛围中进行着,酒精也如输入兴奋剂般地快速进入每个人的体内,每一个人贫乏的神经,迷茫的内在压力,色欲情欲放荡本能,神经中枢已经开始慢慢地失控,伪装的面具开始渐渐显露,把原本真实的各个面孔呈现在这特别的环境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尚书等四人在吃早餐时有一个小插曲,尚书问高峰,表妹呢,高峰支支吾吾地说,昨天不是说有事走了吗,尚书听了没再言语。吃完早餐,尚书对乔子建一行三人说:泉城一行,不知二位兄长及嫂子玩得是否开心,尚书已订好了返回冰都的车票,我已决定与你们同去冰都,一方面对嫂子也有个照应,再就是神在他乡,我要云游他乡,在冰都转程……

泉城开往冰都的列车缓缓启动,尚书贴着乔子建的耳朵小声说:昨天夜里高峰和他的表妹同住在302房,今天一大早我和她碰个照面……

 

十一长假期的一天,乔子建登上了冰都开往北京的列车,他要兑现表哥的承诺,进京送油画。为保险起见,两幅油画被包装在一米长方的厚纸壳中,扳动起来很不方便,开车送站的是乔子建的一位本家兄弟乔劲松,乔子建称他为三弟,他一直把乔子建送上车安顿好才下车。

说起乔子建和他的这个本家兄弟,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乔子建的妻子庄菲病重住院期间,乔劲松的母亲杨丹一位退休教师,也在同一所医院住院,而且就住在同一个病房,那时护理乔劲松母亲的是乔劲松的父亲乔棕榈,一位正师级大校军衔的离休干部,也是冰都市有名的收藏家人称乔大校。

乔大校身材魁梧,性情豪爽,军人气质不减当年,待人和气,没有丝毫的官架子,却是位宗族观念根深蒂固人,言谈中得知乔子建与他同是本家乔姓,便一见如故般的亲切,话语更加投机了。乔子建有个好友叫李洪斌,小他几岁,他就叫他洪斌弟,也是有名的收藏家,与乔大校是望年之交的藏友,现家住北京,乔子建常听他提起乔大校其人,当他知道乔棕榈就是洪斌弟经常向他提起的乔大校时,他们的关系顿时拉的近了。庄菲与杨老师患的是心脏病,住院是常有的事,又同住在一个医院,所以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这关系就又更进一层。就在乔大校陪护老伴辗转于医院一年后的夏季,一个风雨交加的早晨,乔大校突发脑溢血倒在了为老伴买药的路上。他被一位见义勇为的现役军人及时送到了解放军一二二医院保住了生命,但不幸的是他已经处于没有知觉的昏迷状态,被诊断为植物人。

乔子建就是在这时认识乔劲松的。那天在医院的住院处的病房里,乔子建与妻子庄菲见陪护在杨老师身边的是一位陌生的年轻人,便走上前去问乔大校怎么没来,杨老师含着眼泪说出实情,并指着身边的年轻人对乔子建说,这是她的儿子乔劲松,家住沈阳几天前赶回来的。

说到这,杨老师禁不住泪流满面叹息不止地接着说:“都怪我病魔缠身,不但害了他爸,现在又开始拖累孩子了,真是生不如死,不如早点走了好啊……”

乔劲松从此便开始了与爱人两地分居,每日奔波于军医院、护理母亲,照看两位老人,尽儿女应尽的义务。

起初乔劲松是按着母亲的意思叫乔子建叔叔的,可乔子建觉得同是本家,还是兄弟相称为好,乔劲松就改口叫乔子建二哥,乔子建也开始把乔劲松当作兄弟,三弟三弟的叫得挺亲切。

乔子建与乔劲松去军医院的高干病房看望过乔大校几次,见昏迷在病榻上的乔大校,面容消瘦得几乎难以辨认,他的心里很是难过,与乔大校相处时那段日子的往事不禁历历在目。

那时,每当乔子建陪护庄菲住院,遇到乔大校也陪护老伴时,他们一有闲暇便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乔子建正在赶写一篇军旅小说,乔大校的那些军旅经历为他提供了很好的创作素材。

乔大校家族可谓军人世家。他的父亲参加过东北抗联,他从小在父亲的影响下,就立下鸿鹄之志,长大后当兵报效国家,十八岁那年他如愿以偿地光荣入伍,开始了他人生的军旅生涯。

应当说是部队这所锤炼人生的,辉煌人生的大学校造就了他。在共和国的钢铁长城武器装备还很落后,国家安全每时每刻受到威胁的年代,他以军代表的身份被沈阳军区派到冰都市国家重点军工厂,领导从事武器装备的研发工作,功勋卓著,被军区誉为“枪王”之称谓。文革军管期间,他竭尽全力保护了一批国家级文物不被损毁、盗窃、倒卖、流失国外。粉碎四人帮后,他把自己珍藏多年的一件珍贵文物捐献给国家,为此他在收藏界赢得声声赞誉。

他最崇拜的将军是许世友,许世友将军的许多传奇故事神话般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最敬佩许世友将军对毛主席的无限忠诚,他为他的一双儿女起的名字都是毛主席诗词中的文字,儿子叫劲松,女儿叫险峰。

他爱喝酒,最爱喝五粮液,一旦上了酒兴,一瓶垫底,两瓶刚到量,每逢与亲朋好友,特别是与战友相聚喝酒时的豪爽劲,也会让人以为他是在模仿传说中许世友将军饮酒时的情景。一次他与一位多年不见的战友相遇,两人喝了五瓶五粮液,有些过量,误把半杯五粮液当作凉白开倒在了米饭中,用筷子拌了拌,三口两口地吞到了肚里烧的慌时,才在战友的提示下醒悟过来,此事后来成了战友们聚会时酒桌上的笑谈。

转眼一年过去了,乔子建眼见乔劲松英俊饱满的脸庞日益消瘦,很是心疼,却爱莫能助,一个望六十上奔的人,这些年他明显感到,能照顾好庄菲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且他还要在灵感来临之时,夜以继日地在电脑上敲打文字,完成他今生今世的一个夙愿,创作一部长篇巨著。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劲松仅回过沈阳几次,与妻子团聚不足二十天。在这不足二十天的日子里,照顾两位老人的重任就落在了劲松的妹妹险峰的肩上。

劲松和妹妹险峰都是转业军人。劲松转业后被安置在沈阳某军工厂工作,和平年代,军工企业下马转产,劲松意识到所在企业前景不太乐观,后来他的妻子单位搞改制,妻子面临下岗,他们夫妻就一拍即合地办了提前离岗,在沈阳开了一家烟酒专卖行。妹妹险峰就比他强势了,在部队提了干,转到地方时以是正团职,被安置在冰都市政府机关,处级干部是国家公务员。

一次劲松与乔子建酒后吐真言,讲起了有关他妹妹险峰的事。那时险峰妹妹在沈阳军区服役干得正红,人长得又端庄漂亮,被一位首长看好了,首长有个儿子叫方明也在部队,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友,首长与乔大校的私人关系又特别好,就三番五次地宴请乔大校,非要和乔大校攀亲家不可,后来这事还真的就有了眉目,险峰和方明相处得还挺融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是那年春节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方明在乔大校家的酒桌上喝醉了酒,顶撞了乔大校,还对他未来的大舅哥劲松出口不逊,用劲松的话说,他可没惯着他,就在妹妹险峰送方明回家的路上,劲松借着酒劲追上去把方明打了个五眼青……妹妹的初恋就这样断送在他的拳脚之下。

一天夜里,刚刚进入梦乡的乔子建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乔子建朦胧中接起电话,电话是劲松打来的,他用颤抖、沙哑的声音告诉乔子建,他的爸爸乔大校要不行了,乔子建听了不顾一切地爬起来……

送葬那天,乔子建怀着很沉重的心情亲自参加了乔大校的葬礼。葬礼是由沈阳军区派专人办理的,乔大校的许多老战友老部下也闻讯赶来,乔大校的老家的亲友也纷纷赶到,悼念大厅庄严肃穆,致悼词与遗体告别时无不令在场的人哀痛挥泪……

乔子建的眼圈湿润了,他对乔大校戎马一生的卓越功绩敬重仰视……他收藏了一份乔大校的生平,他下决心要把乔大校的功绩编入他的长篇巨著之中。

参加葬礼的还有两张熟悉的面孔,通过劲松介绍,同在一张桌上喝过酒,叫柳兵,是劲松的战友,听劲松讲,柳兵是乔大校的老家方正县的一位同乡孩子,那年乔大校回乡得知柳兵的父母过早离世,柳兵无兄无妹成了孤儿,在乡里喂马,又见他身强力壮喂马可惜了,就把他带到了沈阳军区当了兵,柳兵为了感激乔大校,当场跪地给乔大校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三声爹,便常跪不起,非要认乔大校作义父不可,乔大校见柳兵是动了真情,又是一个孤儿,不想伤了他的一片真诚,便双手把柳兵扶起认了这个干儿子。说来也是有缘,柳兵入伍的班和乔劲松在一个班,而且乔劲松就是班长。他转业后与乔劲松分配到同一个兵工厂,乔劲松办理停薪留职时他也随之办了手续,到乔劲松夫妻的酒专卖行,他当的是汽车兵,乔劲松就让他在行里开车拉货,每月给他很高的薪水,他想柳兵还没成家,他这个当哥哥的有责任帮柳兵娶个媳妇成个家呀。可是后来发生了几件令乔劲松想不到的事……

另一位是一位女士,叫赵洪,多次接触中乔子建看得出来,是乔劲松的一位关系密切的女友,乔劲松当初把他介绍给乔子建时称她是自来水公司的一位朋友,柳兵却冲着乔子建的耳朵小声说她是乔劲松的二房,乔子建听了不禁一愣,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以为即使有些眉目,柳兵也不该在这种场合点破,为此他觉得柳兵的脑子一定是出了问题,果然不出所料,一天在医院乔子建遇到了乔劲松,他慌慌张张对乔子建说:二哥,你帮我照看一下老妈吧,柳兵出车祸了,我得赶紧去看看。等乔劲松赶到医院时,柳兵仅对乔劲松说了三个字:回方正。便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乔劲松悲痛万分地办理完了柳兵等后世,遵照柳兵的遗嘱把他的骨灰送归故里。他对乔子建满眼泪水地说,二哥,柳兵是我的好兄弟好战友,都怪我没管好他,没照顾好它,我本想让他在我的行里多挣点钱为他成个家,可是他后来有了钱却学坏了,把钱都花在吃喝玩乐找小姐上了,我一气之下不但骂了他,还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最后为他买了一台农用车让他自谋生路,没想到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这样地离我而去了……我想他这是去陪我爸爸去了呀,送我爸爸走那天他就说话怪里怪气的,边烧纸便叨咕,:“爸呀爸呀,你不怕呀,爸呀爸呀我不会让你孤单的……

 

十一

早晨,乔子建乘坐的列车缓缓驶入北京站,列车尚未停稳,前来接乔子建的人们透过车窗向他频频挥手,乔子建一整夜旅途的劳顿全忘了,他满心的愉悦悄悄地爬上了他那浓重的眉梢,此时他的心情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幸福……因为前来接站的是他的三个义子……还没等沉浸在无尽幸福之中的他醒悟过来,他已经被三个义子的簇拥着走下列车,出了站台,上了一辆专门前来接他的奔驰牌商务用车,车启动了,乔子建只说了一句话,“孩子们,千万别弄坏了我的油画……”

“干爹,您放心,有我们三兄弟保驾护航,一切平安无事,接下来的程序有您输入,我们照办就是。”说话的人叫王男,是北京市某演艺公司的经纪人,奔驰牌商务用车就是他为接乔子建特别安排的,可谓用心良苦。

“男儿,可别这么说,我也有些饿了,现在是在北京,你在我面前算是个小地主吧,不如尽你小地主的微薄之力,找个差不多的饭馆,先把肚子垫个底,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事要办,待我联系一下,在定夺可否。”乔子建说完便拿出手机开始联系。

“干爸真幽默,看情况在定就是了,还来文言文了,定夺可否,这不明摆着的事么,一切由义父大人说了算,我们怎么敢否呢!”这话引来了阵阵笑声,就连始终保持冷面孔的司机也忍不住地露出了几丝微笑,乔子建强忍笑容,回过头来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说话的是他最小的义子乔中桥,乔劲松的独子,他本想与这个刚满十八岁的义子辞辩几句,他的手机有了回音……

原来乔子建这次赴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他要看望一位近四十年没见面的老艺术家——他正在和他通话的人,他的老师张瑞林。

说起来这也是老天有意的安排,当年乔子建刚走出校门,参加工作以后不久,他工作的单位工会组织接到了冰都市工人文化宫的通知,为了活跃职工的业余文化生活,文化宫举办工人业余文艺学校,当年文化宫的顶头上级是冰都市总工会,文化宫下通知就相当于总工会下红头文件,全市各工矿企业都必须派各方面条件都好的职工积极报名参加,由于乔子建在他的职工登记表上个人特长一栏填上喜欢文艺两个字,他便名正言顺地在刚刚入厂的几十个小青年中脱颖而出,被厂工会推荐到业余文艺学校报名学习,乔子建就是那时认识他的老师张瑞林的,其实当年还有许多在冰都市有名的艺人为乔子建讲过课,但在乔子建的记忆中却大都印象不深,因为乔子建选择的是学习曲艺创作,张瑞林老师就是主讲曲艺创作的,而且又是《冰都演唱》的主编,所以张老师对乔子建从艺帮助最大,在张老师的指导下,乔子建不但在《冰都演唱》发表了十余篇曲艺作品,还加入了冰都市曲艺家协会,后来经过时间的推移,人文环境的变迁,乔子建已是从事文学创作的作家,张瑞林老师也早已离休回北京老家步入耄耋老人的行列。

有句话叫“人生就是画圈”,人生下来是一个点,人由幼年到童年,再由少年到青年慢慢地成长,这个点便随之向着圆形轨迹滑动,如同一条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延长着的抛物线。就在乔子建这条人生的抛物线开始向原点回旋,形成一个有一段莫测的有缺口的圆圈的时候,乔子建接到了冰都市作家协会的一个创作任务,今年是冰都市曲艺家协会成立六十周年,写几篇冰都市老曲艺家的人物专访,其中有一位当年为乔子建讲过课的有名的老曲艺家,乔子建就是从他那里得知他的老师张瑞林通讯号码的,他还得知他的老师已年近九十高龄,现在的老伴是中央电视台有名的第一任播音员沈力。

乔子建与老师通完电话,便急切地告诉司机去一家北京较有名气的酒店,因为他已迫不及待地要见到他的老师了,老师的家就住在酒店的附近,他已约好与老师在酒店见面。

这可真算得上是一次跨世纪的师生的会面,当乔子建一行五人驱车来到酒店时,他的老师已经在约好的客厅安详的作在那里等候着他们,一眼见到老师就令乔子建惊喜不已,一位耄耋老人,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容貌依然端庄如故,精神状态更是不减当年,在乔子建的记忆中,当年的老师面目清秀身材匀称,尤其是讲课时言谈举止,吐字、语气、声调、口型、手势、体态,几乎到了无法挑剔的完美的导师的典范,可谓为人师表,风度翩翩。

乔子建的脑海里不时地闪动着当年老师在课堂讲课时的画面,和与老师朝夕相处的美好回忆。他与老师见面时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样子,紧紧地握手,面对面的交流,令他的几个义子及司机感动不已,他们纷纷用相机、手机拍下了这感人的场面。

乔子建说:“老师,您老可比当年富态多了,不但脸上没有褶皱,而且红光满面,不知您老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保养的。”

老师就笑着回答:“哪有什么灵丹妙药,不过就是坚持锻炼,这不,我今天就是骑着北京最时髦的电动三轮车来的,不用找停车位,还环保,再就是要养成好的生活习惯,不暴饮暴食,还有就是你师母照顾得好,心情舒畅,有句话不是叫颐养天年吗!”

老师的话音刚落,师母便匆匆地赶到了,老师就忙起身介绍说:“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现在应该叫领导,下面就向领导汇报,这就是我的学生乔子建,几天前领导还在家里接过他打给我来电话呢!”老师说起话来还是那样一字一板的端庄面孔,偶尔也有幽默诙谐。

这是乔子建第一次见到沈力,一位当年在中国家喻户晓的著名播音员,如今已年近古稀,仍保持着当年的英姿神态,悦耳的磁声,真是令乔子建既仰视又感叹,在老师的介绍下,他施大礼鞠躬握手后,宴会开始了。

席间的交谈中,老师告诉乔子建,:“你师母虽然早已退离岗位,但社会活动很多,她刚刚参加完一个庆典活动赶到这。”谈到健康,师母说:“别看你们老师年龄比我还长几岁,可比我好着哪,随他们家族的长寿基因,我可是不如他呀。”

席间还谈到了老师在冰都有名的老街上的,巴罗克式建筑小楼上的那间小屋,老师的家和老师唯一的交通工具,一辆绿色的26自行车;乔子建更难忘,他常被老师邀请到小屋谈创作,谈作品,饮美酒的件件往事,在那个票证年代,老师每次邀请他到小屋,桌上最少两个菜,炸花生米炒鸡蛋,有时还有煮蚕蛹,乔子建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在小屋吃蚕蛹时的情景,起初他不敢吃,以为蚕茧里面是虫子是活物,当老师告诉他蚕蛹是比鸡蛋还有营养的高蛋白时,他才试着吃了一个,以后便开始毫不顾忌地吃起来的情景;乔子建还记得,老师家的酒都是好酒,老师最爱喝茅台和五粮液,他第一次喝茅台和五粮液酒,就是在老师家的小屋喝的,而且至今还能回味起当时老师打开茅台酒瓶盖时,那诱人的醇香扑面而来的感觉;他更不会忘记,当年老师严谨从文,逐字逐句地为他修改作品,使他的十余篇曲艺作品不但能够发表,而且还与许多名家的作品收入在一个集子,为冰都的文艺舞台提供了第一手材料……老师说,我还记得你还送给我一个地灯,是你求朋友为我做的,我很珍惜呀。

酒席间乔子建还把他的三个义子一一介绍给老师和师母,当他把义子尹健介绍给二老时,表情突然显得有些兴奋和自豪感,因为尹健是当今影视圈小有名气的青年演员。

转眼酒过三旬菜过午味,老师在乔子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乔子建便忙起身为老师、师母斟满酒,在座的小字辈们见状也都纷纷各自斟满杯中酒,乔子建也为自己倒满酒然后对小字辈们说:“今天你们见到了我的老师、师母二老当属义父人生仰视的偶像,就连我来京前刚刚赶写的几篇人物专访,如不是及时打电话与老师沟通,征求老师的意见,重新修改,刊发的文章必然会有不尽如人意的瑕疵,因为他们都是与老师当年活跃在曲艺界的名家,老师不仅是我的老师,更是你们的老师,老师、师母还有要事要办,就让我们共饮这杯祝福的美酒敬送二位老人吧!”……

送二位老人走时,乔子间把一本事先准备好的签名书送给老师说:“老师,这是我这么多年出的第一本小说集《雪》,请您批评指正,留作纪念吧!”

在酒店的门前,乔子建提议,大家与二位老人合影留念,这可真算得上是难得的合影啊。

当天的晚宴是在乔子建的住所,离北京电影学院不远的一家酒店举行的,做东的是王男,他对乔子建说:“干爹,这午宴是您为您的老师摆的,您的师母又是大名人,我们几个小字辈怎敢有失礼节,乱说乱动,所以这酒喝得就有些拘束,这晚上男男为你举办接风酒宴,我们哥几个与与义父大人喝个痛快。”

乔子建说:“好,你别看你义父快六十岁的人了,要是真叫起真来,我还真不一定输给你们几个毛小子。”

说完笑呵呵地拨通了手机,原来乔子建在北京还有一位来京必见的好友,他就是收藏家李洪斌,与乔子建有三十多年的交情,每次乔子建进京都由他跑前跑后接站饯行的人。这一次乔子建进京没有与好友事先打招呼,是想给好友一个惊喜。

果然好有一见面便埋怨乔子建,为什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他好亲自接站,乔子建就把进京送画、拜见老师及有义子们接站等经过告诉好友。好友闻听语气幽默的说,我李洪斌视二哥为亲兄长一般,当年关系不分你我,情同手足,可谓知音,小弟如今与兄远隔千里,不能经常同桌共饮,共叙友情,已是人生之一大憾事,为此小弟便把能在二哥进京之时接送款待,视为天职,没想到竟被这些侄儿们无情地剥夺了。

好友的话咋一听似乎是兄弟久别重逢的调侃,可在乔子建来讲,却是字字句句涌入胸膛的肺腑之言,他的眼圈红了,忙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了好友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当晚的酒宴,爷几个几乎都喝得有些醉意,乔子建就留他们住在他的住所,住所是乔子建的哥哥出差时事先为乔子建安排好的,房间面积很大有百十米,爷几个就迷迷糊糊地横七竖八的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的宴会是由李洪斌安排的家宴,也是饯行酒宴,因为乔子建定的是往返车票,及时赶回冰都陪护妻子是他的天职。

 

十二

当晚,尹健把乔子建送上了返回冰都的列车,便匆忙返回在京的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就是朋友家的一间小仓房,也算是尹健在京的一个临时栖身之处,他在京的全部生活用品几乎都存放在那里。

乔子建躺在卧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列车飞驰,车轮与铁轨的接头处、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处那烦人的噪声已经够折磨人的了,一想到尹健睡在仓房里,乔子建的心里更加煎熬的难以入睡了……

其实乔子建认尹健为义子并非按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循规蹈矩举行仪式,而是当代人的一种口头认可。过去没实行计划生育,几乎家家孩子一大帮,认义子是要有相当理由,按一定规矩举行仪式的。现代家庭大多数是独生子女家庭,特别要好的朋友、同事间相互口头认义子、义女的不在少数。

说起来乔子建认尹健为义子也算是他们爷俩的缘分。

那天,乔子建去参加一位朋友的宴会,宴会的正席嘉宾就是尹健的父亲尹博文。那时尹健正与乔子建朋友的女儿谈恋爱,正巧尹健主演的第一部电视联系剧《真情作证》在冰都开播了,这对乔子健的朋友在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一种荣耀,所以他设宴举杯同贺宴请他的准亲家也是件很光彩的事,至于宴请乔子建作陪则是他特意精心安排的,因为这部电视剧的原创是根据乔子建的哥哥的同名小说改编而获得成功。

起初乔子建对这次相识并没在意,可是不久乔子建便接到了尹博文的电话,说他的儿子尹健回到冰都,得知情况后一定要见乔子建,乔子建没有理由推托。

这可真是,不见不相识,一见亲如故。乔子建在一家酒店见到了尹家父子,他第一眼见到尹健便喜欢上了这个举止端庄,潇洒大方,聪慧健谈的英俊青年。他们爷俩大口大口地挟菜,满杯满杯地饮酒,相见恨晚,如遇知音般地高谈阔论,几乎忘记了酒席间尹博文的存在。

那天他们喝的几乎都有些醉意,喝到接近尾声之时,尹博文借着酒劲儿对乔子建说:“”子建,看你们爷俩谈话的兴致挺投缘,我真有几分嫉妒呀,尹健是我的儿子,我们爷俩从没向你们爷俩这样推心置腹地交流沟通过,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啊,看着你们爷俩那样投机的缘分,我打心眼里高兴,从今以后尹健就给你当干儿子了。”

听了这话,乔子建满心愉悦地连连点头,尹健也心领神会地忙起身为乔子建斟酒,改口称乔子建为干爸,双手举杯施大礼向乔子建敬改口酒。

从此乔子建与尹博文两家的关系就开始亲戚般地走动,很快乔子建便在尹博文那里对尹家有了更进步了解。

尹博文如今已经近七十岁了,他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从小受着良好的教育,他原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可是因为他的父辈是资本家,年轻时代的他,不能入党,不能提干,只能在一家集体企业做技术工人。

在文革时期,他的处境更加艰难,父亲遭批斗,不久含恨离世,他是家中的长子,帮助母亲操持家务,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就落到了他的肩上,也就是那时的磨难,他才真正懂得了什么是坚强。

当年的他,犹似今天的尹健,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爱慕他的优秀女孩很多,却大都敬而远之,不敢接近他,更谈不上向他表白了。

令他着迷的姑娘也有几位,可是由于他生来文弱胆怯,不敢接近,他的那份情,也只能化为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尹博文的缘分来了,他的师傅对他说,

他师母已经约好了人,请他下班到家里吃饭。原来,

尹博文的师母有个表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尹博文的师傅就大包大揽地为他当上了鹊桥之人。就这样,尹博文变成了他师傅的表妹夫。

见面那天的场面,他们老两口至今记忆犹新。她第一眼见到他便心跳不止,脸颊顿时泛起了红晕,用现在的说法就是见到心仪的男生的那种感觉;他第一眼见到她便低下了头,有点腼腆害羞。那一刻在她的心里已经暗自笃定,就是他了。这时师傅师母便把话挑明了,说吃饭不过是个借口,关心你们的婚姻大事才是真。于是他们俩人简单地吃过了饭,便在师傅师母的怂恿下出门单独行动了。

他们的单独行动一直由她唱主脚,他的状态几乎与见面时保持一致的低头不语。天气还好,微风阵阵,空气凉爽,半晌她实在经受不住这种蹩脚的沉默漫步的折磨,便开口打破了这几乎令她窒息的沉默。

她直截了当地问他:“你……你看我这人行吗?”她的问话怪怪的。

他被她的突然发问弄得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我……我……”了两声。

她见他没了下文便接过话茬说:“不好意思回答就是默认我们的关系了,其实你不说,我已经把你了解透了,我表姐夫早就把你的情况介绍给我了,今天一见到你呀,我就,我就打心眼里……我就直说了吧,我就再也不想见别人了!”

见尹博文依然默默不语,她再也抑制不住她那心直口快的性格,把要说的心里话一股脑地倒出来。

她告诉尹博文:你不要一天愁眉苦脸的折磨自己,你的家庭出身不是问题,我家出身好,我爸爸是老红军,你的工作也不是问题,我爸爸在钟表厂当书记,咱们结了婚以后,你有文化,技术好,我让我爸爸把你调过去,你的潜力就发挥出来了,你的人生就辉煌了,将来我这后半辈子还要沾你的光呢,依靠你生儿育女过幸福生活呢……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能调到钟表厂?”尹博文终于开口了,而且低沉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微笑。

在当年,中国钟表厂这个冰都市有名的大型国企,曾是多少冰都人的梦想,能做一名中国钟表厂的正式职工别提有多荣耀了,因为这个厂的青工几乎都是高干子弟。

她见他微笑着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的样子,像个渴望实现梦想的天真的孩子,她内心的那种感觉别提有多愉悦了,好像顿时醉入了蜜罐一般,她也笑了,笑得甜蜜,边笑边不停地点头。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的确定下来,直到结婚生子。

在尹博文的记忆之中,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就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天使一般的精灵。可是就在他们夫妻沉浸在对爱子的百般爱抚,无比幸福的憧憬之中的仅仅数日,厄运便降临了,由于接产时医疗事故所致,孩子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他们还没来得及为孩子取名便夭折了。如今,这几十年前的往事,每每想起,那精灵般天使膜样的爱子,便浮现在他们夫妻的眼前,这对年近七十的老夫妻,依然无法抑制沉积在内心几十年的悲情。

自从乔子建认尹健为义子以后,尹博文与乔子建他们哥俩便经常你来我往,不分宾主地相互邀请,聚在一起推杯换盏,酒后吐真言,久而久之,乔子健这个当义父的,对他的这个义子尹健的人生轨迹也渐渐清晰起来。

说到底,起初乔子建对尹健的相识到认为义子,其实不过是一个特定场合的偶然。在乔子建眼里,尹健是一个帅气、礼貌、既温文尔雅,又阳刚豁达的青年演员,在演艺圈谈不上有多大名气,也未听到有什么劣迹绯闻。在乔子建看来,有着帅气外表和可以信赖的内在这两个标准底线的义子,他的心里的感觉足矣。乔子建有时甚至降低标准底线地认为,即使这个帅气的义子某一天搞出点什么绯闻并不是什么坏事,现在演艺圈,可谓当年上海滩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没弄出点儿绯闻的帅哥,出污泥而不染倒显得有些矫枉过正,不食人间烟火,没准人家私下里会八卦你不是个强势的男人呢。

在乔子建的内心,帅气的底线是绝对不可以降低的,我乔子建年轻时就不帅气,如今老了更是三秋之面孔,干瘪枯黄,有个帅气的义子、干爸干爸的叫着,总算为自己找回些面子,心里的这杆天枰似乎就平衡多了。

如今在乔子建的内心,对尹健而言,他知道的有关他的故事越多,他的心里越是挂牵……

尹健的故事是从尹健六岁展开的,乔子健以为尹博文忌讳有关尹健出生,直到六岁的那一段往事,会联想起他对第一个孩子的不幸夭折的伤感,而没有追问。又一想,尹健的故事从六岁展开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尹健六岁那年,他在冰都一家有名的幼儿园,被空政少儿艺术团选中了,从此离开父母,参军入伍成了一名娃娃兵。

一回想起当年得知喜讯时全家人的喜悦情景,尹博文依然记忆犹新。用尹博文的话讲,那可真是喜从天降啊,一时间我儿子可为我们尹氏家族争光添彩了,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祝贺,就连他们夫妇所在单位的同事和领导,也对他们夫妇剐目相看。

听到这里,乔子健忙打断尹博文的话,玩笑般地对尹博文说,那是你们老尹家族坟冒青气了,再有就是你尹博文的遗传基因好,这种好,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虽是一句玩笑话,却也不无道理,从遗传学的理论上讲,是有科学依据的。

更何况尹博文本人就天生聪慧,骨子里就有文艺天赋,喜欢吹拉弹唱,翩翩舞蹈,经常利用业余时间,抱着小尹健参加文艺好友组织的聚会,这些也是对小尹健幼小心灵的艺术熏陶,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付出就有回报。

讲到送小尹健参军的当天,尹博文的眼圈顿时红了,他说当时我和健他妈的心都要碎了,一个六岁的孩子,就当兵去远隔千里的广州,怎么能不让父母的心牵挂呢。

而且健这一去就是十年之久,这十年间,健吃了多少苦,我们夫妻流了多少泪,牵肠挂肚的多少个寝食不安,可是条件不允许,这十年间我们夫妻只去广州看过健三次,说到这,尹博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愧疚。

 

十三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转眼乔子健的六十岁寿诞之日即将到来。

妻对他说:都说六十岁生日是个坎,本命年吗,算起来,我嫁到你们乔家也有三十多个年头了,还从没给你办过一个像样的生日,八年前我一场大病,要不是你和你们乔家念我嫁到你们家还算是个守孝道的贤妻良母,花尽了积蓄,把我从死亡线上救了过来了,我怎么会有今天呢!我想好了,如今孩子也大了,独立生活了,我的病情已经稳定多了,医疗费有医保花大头,退休养老金也不断增加,咱们俩的养老金月月有保障,年年往上涨,咱们拿出几千元钱,找个像样的饭店,摆几桌,亲朋好友聚一聚,热闹热闹,一方面给你过六十大寿,另一方面也算是答谢答谢当年咱们危难之时,亲朋好友的关心和帮助是不是。

乔子建听了连连点头,没有回答,心里在想:这可真是夫妻心计,信息相通。这段日子,他一方面要尽职尽责的照顾、护理妻子,一方面还必须废寝忘食,绞尽脑汁,在键盘上辛勤耕耘,从事小说创作,完成他的长篇小说梦。

他可以轻松地松一口气了,因为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你是我的灵感》的第一稿已经脱稿。

其实《你是我的灵感》这部长篇小说,已经在乔子健的脑海里酝酿、绞动了十几个年头了,可是就在他完成小说故事梗概不久,开始进入潜心创作的时候,他的妻子突然病了……

至今,乔子建依然忌讳一个节日,清明节,每到清明节,他的脑海里便会闪现出“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泪断魂”的诗句,因为他妻子得病的那个日子就是清明节前。

按当年乔子建旺盛的创作激情和语言文字驾驭能力,如果他的妻子不得这场大病,他的这部长篇小说早在几年前就完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说是完成了,出版了,却不是今天要出版的这部长篇小说,可以否定地说,当年乔子健构思的那部长篇小说的大部分故事情节、人物命运,以及创作风格、表现手法已经改变,小说是一部对乔子建从事创作以来具有颠覆性意义的全新的小说。至于这部小说将来的命运如何,读者会怎样评价,在乔子建的心里,还真是个未知数。

因为,自从乔子建的妻子得病至今,乔子建耳濡目染着发生在现实中的那些人和事,经常或感慨万千、或义愤填膺地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不停地折磨着他那贫乏脆弱的神经和几乎破碎的心灵,令他不得不从新审视,自己始终遵循的人生理念,处世哲学。这世界还要不要真或和真有关的既美好又温暖的文字和感觉,是经常在乔子建的脑海里打转的问题。比如:真诚、真心、真实、真相、真心实意、真诚待人、直来直去、透明的心、心里往外、心心相印、将心比心、心如明镜等等。再比如:这世界为什么会孕育着虚伪,潜藏着市侩、蒙蔽、诱利、奸诈和大大小小、错综复杂的利益连条,唯利是图,利益熏心,尔虞我诈,害人之心不可有的人,经常被人乃至朋友圈里的人坑骗,而令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人防不胜防。人心叵测、人心狡诈、人心莫测、人心险恶,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性本善性本恶之说是否是唯心史观,难倒环境的变化和变迁是改变人的本质的必然吗?

乔子建的这些胡思乱想,并非空穴来风,他读的是哲学专业,从事着文学创作,文学乃人学,哲学讲的主要是唯物辨证法,小说中的主人公个个都是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变化无常、忽而正人君子,忽而疯疯狂狂,人妖之间,好人不是圣人,可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恶魔也有落泪之时,或曰鳄鱼的眼泪。

乔子建的日子过得是快节奏,有时竟会忘记了翻皇历,今年是甲午马年,再确切地说是甲午马年农历七月十五,西方称万圣节,中国老百姓叫鬼节。乔子建看了看时钟,二十三时四十五分,他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便把皇历翻过去,他讨厌这个节日的陋习,挺好的环境,外面却烧得乌烟瘴气,屋里很闷,他想打开窗子通通气的权利都被剥夺,这个节就这样让他给翻过去了。翻皇历还使乔子建的心情略有好转,皇历是尹博文夫妇年前送给他的,这是一个双月皇历,两日翻一页,用起来很方便,皇历盘上中有红福字,福字下两侧有梅花和麒麟送子图案,最使人赏心悦目的是乔子建按两日翻一页的皇历页,上面全是栩栩如生、千姿百态的骏马彩印和出行宜忌的提示。很显然这是一版按传统习俗办事内容印制的挂历,用现在叫时髦的话说,就叫人性化,和封建迷信无关,老祖宗传下来的,接地气,接地气这话就更时髦了,其实过去不这么叫,叫有生活,从生活中来,从事文学艺术创作最忌讳的就是脱离生活,胡编滥造,过去高大全式的创作模式违背创作本质,糟糠垃圾充斥文学艺术之中更令人难以容忍,把生活中的原原本本照抄照搬,复印下来,史无前例,更不是创作,人类生活是多面性的,物质生活,精神生活,政治生活,社会生活,民主生活,文化生活,性爱生活等都在人类生活范畴,但要靠法制这个尺度来约束,同时也要靠公正、真善美去弘扬。

乔子建的小说已经写到了当今,起初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当今这些接地气的事儿写进去,可就在万圣节这个不眠之夜,他来灵感了,他觉得这灵感是来自自身的一股能量,我们姑且把乔子建的灵感视为正能量。

这些年这世界这中国的很多事,已经令很多的有思想的人不想思想或不能思想了。乔子建猛然觉得他迷失了很久很久的那个叫灵感的东西——思想回来了,他要把他看到的当今中国、中国人的思想写进他的小说。这段日子,他的脑子里掌握了许多新词汇,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老虎苍蝇有一块打,老虎、老老虎、小老虎正伺机反扑,巡视组正奔赴全国各地,正能量得到凸显发扬光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已逐步深入人心……

正当乔子建的大脑极度活跃,集中精力潜心从事他的长篇创作之时,他接到了高峰打来的电话。电话的大概意思是:他的女儿,也就是乔子建的干女儿法学研究生已经毕业,考入了威海新区的司法部门,公务员编制,已经去报到去了。乔子建就为之祝贺地说:好啊,海滨城市,工作又是所学专业,可就是在冰都卖的房子怎么办。高扬就随意地告诉乔子建,让小强他爸卖了呗。小强是高峰的未来女婿,起初高峰打算让女儿女婿在冰都定居,所以就在冰都预购了一套商品房。按理讲,这电话该挂机了,可是高峰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这令乔子建的心情顿时掀起波澜,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原来高峰又要乔子建求哥哥为他的朋友出书写序。乔子建知道近来哥哥的身体出了问题,由于写作任务量大,大量的吸烟,以至于得了肺感染,正在打吊瓶,他再也不好打电话张口为难哥哥,可又碍于面子,不好马上回绝,只好答应高峰与哥哥沟通沟通。

乔子建放下电话,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高扬今天打电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告诉他女儿去威海报到的事,按理讲,这件事他女儿就可以告诉乔子建,从义父予义女而论,甚至理应征求征求意见才对。可前一段日子,乔子建义父义女之间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说起来与当时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有关薄熙来如何如何有关。那是一个周天,乔子建与妻子在一家小馆请义女吃饭,有意无意之间就谈到了这个话题,乔子建曾经有政工工作经历,对政治较为敏感,对网络的炒作心存疑惑,就对义女说,不要过分轻信网络,涉水政治,把精力多放在学习专业知识上。没想到义女深陷网络,难以接受,就这样义父义女间你一句我一句的,竟再饭桌上争辩起来。从那儿以后,义父义女之间似乎就有了隔阂,来往也就少了,选择工作这样的人生大事,不与他沟通自然也是件正常的事了。

再就是写序的事了,算起来乔子建已经麻烦哥哥为高峰及于高扬要好的建江作家出书写了几篇序了,按乔子建哥哥的名气,没有达到一定水准的文学作品,他是绝不会为之出书写序的,更何况他有严重的颈椎病,至今还坚持笔耕创作,可想而知他每写一个字艰难程度,而他的回报不过仅仅是一条烟,两条烟而已,再就是他欠的文字债太多,向他约稿的信函多得连打开看的时间都很难应付,因为他是在职教授,有教学任务,他还有许多社会兼职工作,需要履行义务,所以乔子建从哥哥那里得到的回答是:子建,我不是写序的专业户,因为你,因为建江,我已记不清为你写了多少书序了,我已经尽全力了,我很累,请不要再来烦我,这种事从此就算画一个句号吧。

乔子建觉得哥哥这样的回答,已经给他留情面了,他已经没有再争取的余地,可是碍于情面,不好打电话当面告诉高扬,于是他给高扬发了一个短信:高峰,关于写序的事,我已经与哥哥通过电话了,哥哥说他的颈椎病又犯了,他很累,写序的事就画个句号吧,求我不要再烦他了。

很快乔子建便接到了高扬的短信回复:子建兄,不是我爱多事,这位文友的散文书稿我已经认真地看过了,觉得有一定的水准,上次散文年会他知道我与哥哥熟悉,便求我找哥哥为他的散文集出版写序,人家知道哥哥是大家,愿出较高的润笔费,既然哥哥累,那就推辞了吧!

乔子建看完了短信,就有些不高兴,他觉得高峰的短信字里行间是在表明自己本是一片好心,理应向他致谢才对,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乔子建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特别是较高这两个字,他特别反感,他甚至以为高峰用这两个字,是对哥哥的不尊重,这较高对你高峰可能算一笔不小的数目,可谓诱饵,可对哥哥来讲,又算得了什么呢,哥哥为你及你的好友出书已经写过几篇序了,你高峰也不过是一两条烟就打发了不是吗,这回一听写不成了,起高调了,还来较高润笔费,你高峰到底什么意思?我乔子建自从认识你高峰,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十四

乔子建的小说出版了,或许他演义的不够技巧,所以他有了麻烦。他签名送书时的荣耀转瞬即逝,他的文友圈中的许多朋友们,却在书中的字里行间对号入座,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感觉兴奋的人自然开心,感到没面子的人内心肯定不爽,乔子建的小说一时间在他的文友圈几乎成了一面镜子,众说纷纭,人言可畏呀!

这是在乔子建陪伴他的患病妻子,十年之久的一个多事之秋,乔子健明显地见老了,满头的白发,面容消瘦,目光抑郁,他经常失眠,他在反思自我,有时处在近似于现实与梦幻之间,他的妻子庄菲经常对他说这样的话:老乔,你没事吧?你不是在小说里吧!别一天神经兮兮的,我的病到是见好了,你可别那个……

庄菲的担忧有几分道理,此时的乔子建就是时而超越现实,回到他的小说中的他和他小说中的那些人和事,严格说,有时他已经分不清他的人生和他的小说中的他,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因为他似乎得了神经质,他写小说时经常在脑海里出现巴尔扎克,他记忆犹新……巴尔扎克躺在写字台前的靠背椅上被“不好了,巴尔扎克先生死了……”扰醒的那句话,“巴尔扎克没死,是高老头死了……”他的心里时不时地默默念叨着,“大文豪就是大文豪,以佯装死相演义,千古佳话啊!”

小说,来源于生活,超出于生活,以为就能出经典,其实,有时的生活真相,无须任何添加剂就是经典。有时乔子建已失去对小说的鉴赏力,他的思维已经陷入梦幻的混沌之中。

他的确生活在梦中一样……一天女儿女婿突然风风火火地从国外回家了,女儿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妈妈年纪都大了,妈妈又有病,上楼爬楼梯肯定有困难了,我们这次回来就是要为爸爸妈妈换房,换一处环境好的高层电梯房……”

女儿的任务完成了,选好的房子就在老房子附近有名的富人小区“佛罗伦萨”,这应当是乔子建的第一个梦想,今生今世他再也不用担心妻子上下楼了。

搬家的当天冰都市下起了有史以来罕见的大雪,望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女儿说“爸爸你陪妈妈去医院打吊瓶吧,搬家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女儿已经长大了。”

这是冰都市那个冬天下的第一场大雪,时间已过了中午,乔子建与妻子一路蹒跚从医院回来,当他们相互搀扶小心翼翼步入 “佛罗伦萨”小区的电子门,便如同登上天堂之路一般。这个小区是改革开放以来,冰都市创建的第一个示范小区,十几年过去了,小区依然令人向往,欧式的建筑风格,亭阁雕塑,错落有致的园林,健身器材的设置,林荫小道,喷泉鱼池,即便是冬季已经来临,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飘飘洒洒,小区更是别有一番景致,与爱岗敬业的清雪员工的辛劳融合在一起,小区便形成了一道道天人合一的风景,甚是美哉。

第一次回家坐电梯的感觉真好,和去医院打吊瓶的心情就是不一样。他们打开欧罗巴式的房门,一个全新的家变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先是满脑子的惊喜,接下来的便是几多怀旧的疑问,他们夫妻顿时呆愣在门口……当他们定下神来东查西问,正在擦地的女儿就告诉他们:“不破不立,以前的破旧东西,有的送人了,有的收废品的拉走了,新的网上订购的,以后还缺什么,网上随订随到。”老夫妻时至当日才知,这就是现代人的现代生活,他们只是活在现代的两个老古董。

以上这一段描写几乎是生活真相,没有任何修饰,但小说中要有头有尾,还要娓娓道来。于是小说中就有了矛盾的冲突。

于是便有了下面的文字:女儿们要回国外了,临登机时,女儿紧紧握住乔子建的手,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半晌女儿擦干眼泪说:“爸爸,女儿该做的,能做的已经近了一些努力,接下来的就把妈妈交给爸爸了,所以爸爸一定要爱护身体,倘若有一天爸爸……那我就会和妈妈一同……你明白吗?”

女婿是女儿的大学同学。女儿大学毕业往回搬的那天领回一个高个、帅气的同学,就是以前她对家里提起的那个男友。乔子建夫妻满心欢喜地默许了……不久他们便一起登上了飞往欧洲留学的班机,她与他是提前回国的,因为那时她妈妈突然病危,欧洲校方是很讲人性的,特为他们打开了人性通道,他们得以提前完成学业及论文答辩回国。人生就是这样,母爱的神圣充满了人间,见到了女儿母亲竟神奇般地与死神擦肩而过,从获新生。很快,女儿便与男友返回欧洲,圓他们的博士梦,直到今日依然创业在欧洲。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乔子健就觉着这好日子的后面有些不对头的疑问。自从他们夫妻搬进了新家,就再也没有收到到女婿的信息,就连亲家母也见不到面了,一打电话,不是战线,就是“你的手机号码已记录在对方的手机上。”再问女儿,回答简单利索:女婿国外业务忙,亲家母回老家照顾老伴了。这回答就是疑点,莫非因为换新房子,花了一百多万,起了矛盾,小两口的婚姻……乔子建简直不敢想下去……这时候他就开始细声细语的去问庄菲,庄菲却三言两语地把他顶回来,说他没事找事,胡思乱想。

这件事情正在乔子建的脑海里绞来绞去,表哥不幸故去的悲讯又令他痛不欲生。表哥的省级美术家会员证刚刚批下来不久,他的创作欲望更加旺盛,已经有几幅精品之作得见天日,他正一心一意的筹备个人画展呢!可是厄运又一次向他袭来,他得了“肺动脉高压”,这种病在中国,乃至世界也是医学上的难题……他在女婿的陪同下来到冰都再次确诊过,乔子建与庄菲也尽全力地尽到了一片亲情,当天表哥他们乘坐的火车晚点,乔子建做好了一桌饭菜,一直等到二半夜……表哥在冰都住院这几天,乔子建几乎天天买些表哥可口的食品水果去看他,即使是陪庄菲去医院,也要错开上下午时间去看表哥,可还是在不经意中伤了表哥的心,在乔子建的手机短信中依然留着这样的信息:“虽然那天我们吵了,可你依然是我最好的弟弟,我今生今世还要去你那打扰一次……”时至今日,乔子建依然自责,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会情绪失控,他崇拜表哥,心痛表哥,他把表哥的人生演义在他的小说里,表哥来看病的这几天,他是在照顾两个都是他的亲人的病人,也真够难为他了。庄菲就劝乔子建说,你和表哥根本不是吵,是表哥的病态反应中你没感觉到,以后乔子建就见庄菲时常买些供品摆在佛龛上磕头作揖,口中念念有词,乔子建就问,庄菲呀,你一天没完没了地在佛面前叨咕些啥,庄菲就说,还不是为了你,我还想再活五百年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办,我是祈求佛保佑你,告诉表哥不要来了,接下来的便是“桃胡桃胡在门槛,桃胡桃胡在窗台……”的声音。乔子建这时才发现,他家的门槛和窗台的一些地方都有散落着几颗桃胡。,

有句话乔子建是不会忘记的,“人这辈子切不可以做坏事,这是做人的底线;没有理智的做了错事、悔事也是不可原谅。这是乔子建母亲的教诲。那天乔子建怎么也没想到,他与庄菲从医院回家,竟在自家单元的门口遇见了潘娜娜,原来潘娜娜与他同住在一个小区……从那以后乔子建便发现庄菲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对头,经常地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敲打他,什么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呢,你和潘娜娜的关系不一般呢,你当初为什么不娶人家呢,你对人家不负责任呢,乔子建就一个劲地山盟海誓地表白,潘娜娜就是我原单位的同事,咱们结婚那天人家还带着孩子赴宴了。庄菲一听孩子两个字,便顿时点破了迷津,对乔子建正重其事地说,我说的就是那孩子,小的时候是看不出来,这人终究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一目了然了。乔子建就说,庄菲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这十几年陪你,风里来雨里去容易吗。庄菲就明说了,难道你没看到潘娜娜的儿子长得和你似乎有点相像吗,这话一出口,乔子建顿时惊呆了……

这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乔子建接到了一个陌生男子打来的电话,他很有礼貌地对乔子建说:乔书记,这里我只好借用我母亲对你的尊称了,你的手机号码是我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他已经患癌症多年,终因癌扩散不久前离开了人世,还记得你当年送给我母亲的那本抄有《钗头凤》日记本吗,我想你是不会忘记吧!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你,我几乎就找到了我母亲与我父亲离婚的原因,在母亲留给我的那本写满文字的日记本的字里行间,我含泪读懂了母亲当年的那份真情,这么多年她默默地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啊,我发自肺腑的千万次的呼喊,母亲,我爱你,我感谢你……就让再叫你一次乔书记,因为这称谓是带有你和我母亲当年的人生轨迹和色彩的,请您放心,我不会恨你,要恨就恨那个不堪回首的当年吧。

 

十五

高峰挂通了乔子建的手机,他告诉乔子建,他与女儿现在就在冰都,乔子建得知满心的欢喜,哥们间的那些不愉快顿时忘在脑后,他热情地对高峰说,他已经搬到了佛罗伦萨小区,非常欢迎高峰和女儿到他的新家做客,并告诉了新家的地址。乔子建已经从文友们那里听到一些有关高峰的情况,大致是这样:高峰在当大秘时已经在花天酒地的应酬中身体透支,病魔入侵,那天几位文友相聚,性情中人的他就多喝了两杯,结果出事了,多亏了当时抢救及时,命保住了,却落下了中风的后遗症。

乔子建在新家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接待了高峰父女,没敢让高峰喝一口酒。高峰一见到乔子建,不喝酒的滋味实在是一件遭罪的是,可为了保命,遭罪也得挺着。

高峰说:“子建兄,我这辈子也红红火火地风光过,现在不行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生的本钱也几乎殆尽,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了。见子建兄乔迁新居,享受美好生活,心里这五味俱全的滋味真可谓言语难表啊,想来想去,简直不堪回首啊,我高峰这大半辈子岂不是枉为人生么,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这孩子,也让我误了前程,当年一场官司,由于不懂法,又找不到关系,有理的事败诉了,当时女儿正好高考报志愿,我一赌气就让她报了法律,现在这孩子自己在网上应聘了一个单位,又不满意,催了,处的那个男朋友,也不随心,黄了,嗨!陪伴我几十年人生的酒又不能喝了,这不都是命吗,我上辈子造的孽吗!”高峰说到这,低头不语,眼圈红了。

桌旁的女儿高洁就对高峰笑着说:“爸,您这是啥话呀,身体刚刚恢复,不知道爱惜,竟想些没用的,这辈子的酒你已经喝过量了,再恢复恢复,少喝一点也是可以的,我的工作您就不必再操心了,现在国家的正气,正能量大大地提升了,依法治国的力度也加大了,我相信,我的用武之地,大有可为。”

乔子建被干女儿的一番话顿时喜出望外,心想这孩子讲得太好了,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就接着说:“高峰兄弟你听听,这孩子讲得多好,你的福分在后头哪,高洁的对象黄了正好,我早就看那孩子配不上咱高洁,优秀的男子汉有的是,缘分不是强求的,你这不是操没用的心吗。”这一番话还真管用,高峰的心情就渐渐地好了起来。

高峰在乔子建家住了几天就回建江了。乔子建本想设一个酒局子,文友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可又怕失去了对高峰的监控,再就是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组织这种聚会了,他已经感到他们的这个文友圈,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

在乔子建的脑海里经常在过电影,不是他在电影院看过的电影,自从有了电视,他就很少光顾电影院,他的那个电影,就如同过眼烟云,就是他支离破碎的人生片段。

他首先想到的是刘野,因为他与高峰是同乡,高峰风光的那阵子他亲眼目睹,当年的刘野别提多崇拜高峰了,可刘野再有两年就退休了,他主编的《通俗文学》的销路不比纯文学的刊物好到哪去,日子就也不怎么好过,还是走为上策吧,他做了那么多年的主编,关系也交结了不少,一位文化厅的朋友就把他调入了文化厅下属的内刊,他也算有了一个旱涝保收的退路。他首先想到刘野还有一个私心,原来刘野与他的老相好江婉莹是校友,当年他们都在冰都艺校求学,论起来他还是江婉莹的学弟呢。一次乔子建特意为他们学姐学弟摆了个酒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野借着酒劲竟毫不掩饰地向江婉莹吐露真情,当年在校时他曾经疯狂地单恋过江婉莹,那场面真让人既感动又不可思议。

再就是袁鹰了,他的处境也不乐观,先是他主编的《中国优秀小小说选》由于经费的问题搁浅了,他原来在《伴侣》杂志的助手因诈骗罪被判了刑,杂志的组办单位也因此与他办理了解聘关系,他现在靠着自己的能力,以编书为生,日子还过得去,他以为编选集那件事对不住乔子建,就主动在乔子建发表过的十几篇散文中选编了几篇出版了,也算画了个句号,可这件事为乔子建与穆芙蓉埋下了关系危机伏笔,原鹰不但不给乔子建稿酬,还玩笑般地对乔子建说,稿酬也没几个钱,不给了,编的书我给你带来了,你还得请我喝顿小酒,乔子建一听就笑了,就说那是必须的。。

最让乔子建闹心的是穆芙蓉,她的亲友的孩子患病需要手术,可儿童医院的床位紧张,穆芙蓉就火烧火燎的找到了乔子建,乔子建猛然想起刚认识的一位新朋友在卫生厅,别说,他给人家打一个电话事情就办成了。还有就是穆芙蓉经常对乔子建说,她想上个文学创作班正规地学习学习文学创作,乔子建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可一时又不知道哪有办这种班的,就把自己以前的学习笔记借给她,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音,电话也打不通了,后来乔子建用了一个外用电话果然打通了,真不出乔子建所料,人家在手机上做了手脚,乔子建就问为啥,人家一听就火了,说了很多理由,说得最多的就是乔子建曾在电话里伤了她的心,乔子建后来反省自己,他确实有醉酒后乱挂电话的恶习,说了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就是那句时髦的话都是断片惹的祸,至今乔子建再没与穆芙蓉联系过,他的笔迹依然在穆芙蓉那里。

最莫名其妙的是,一向敞亮大方的诗人张扬,不知经济出了什么问题,一段日子开始经常到乔子建这借钱,听圈里的朋友说,他辞去了灯具厂销售厂长以后,就离婚了,而且找了个年轻的小女人开了个彩灯销售行,有滋有味地过起了新生活,乔子建有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知道外面的商户欠张扬几十万的货款,再说张扬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乔子建不经商,妻子有病开销又大,你怎么好意思一张口就几万的借钱呢,一次张扬又来借两万元钱,乔子建不好意思回绝,就说通了妻子,把备用为妻子看病的定期存款提前取出借给张扬,还好张扬守信,到期就还了,旅游回来还给乔子建带了些纪念品。

忽然又一天,乔子建接到了张扬的电话,说手头又有点紧,一个老同学孩子结婚,要借两千元,可张扬来时带了一帮人,在饭店等候,接下来的便是一顿狂饮,几乎都喝得有点断片儿,最后乔子建一结账,两千元就剩了个一千零头,无奈就只好递给张扬一千元,他想一千元随礼够了,可时至今日,这一千元没了踪影,乔子建和妻子说,庄菲这一千元钱咱不要了,就当给张扬喝喜酒了。

再说乔子建的那三个干儿子,一个在北京经纪公司做事的男男,已有一段时间没了音信,从尹健那里得知,因为他与委托人私下交易,让人给揭发了,老板就把他炒鱿鱼了。再一个就是他三弟乔劲松的儿子乔旭,自从他奶奶去世,他从外地回冰都奔丧,乔子建见他一面,至今不见踪影,每当乔子建与乔劲松酒席间聊起此此事,乔劲松就借着酒劲口无遮拦地说起乔旭认干爸的仪式问题,说得条条是道,什么传统习俗,本家规矩,新事新办,但改口钱必须给,给我儿子多少钱你二哥说了算,可酒席过后,也就没了下文。

最靠谱的就是尹健了,尹健结婚了,新娘子不是以前的女友,为此尹博文大骂了尹健,说尹健无情无义,喜新厌旧,其实真不是这样,人家俩个人好合好散,婚姻不成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尹健的新娘子肖霖,是位从小失去父母,由姐姐带到深圳,自幼受姐姐的熏陶,长大后便步入商海,现在已是一位深圳珠宝商界的老板了。

他们的结婚庆典,是在冰都最有名的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的,宴会大厅的典礼台上,乔子建的贺喜条幅秀悬挂在正中:香格里拉迎宾客,良辰吉日喜结缘。典礼开始了,谁也没想到,司仪竟是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他就是乔子建。

乔子建年轻时就做司仪,他已有好多年没抄旧业了,那天他满心的愉悦,才情仍不减当年,博得满场笑声、掌声、欢呼声一片。乔子建没有看错尹健,尹健、肖霖也到过乔子建的新家恭贺乔迁之喜,那以后无论到了什么节日,以及他和庄菲的生日,都会收到尹健、肖霖用特快专递寄来的各式各样的小礼品。

尽管尹健、肖霖在尽力做一些晚辈的孝敬之心,女儿为其乔迁到富人区,让其安度晚年,可乔子建的内心却经常会如刀绞般疼痛,潘娜娜与那个他见过面,与他通话的青年学子,经常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即使潘娜那从未怨恨过他,可他自己用无数个内疚、无数个自责,也无法赎清他对他们的罪孽……

一天,乔子间接到了干女儿高洁的微心:干爸,我的努力成功了,我被一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录取了,我还交往了一个新朋友,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他说他认识你,我觉得他长得也很像你,请看他的照片……

乔子建忙细看照片,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高洁的新朋友竟是潘娜娜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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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梁晓文,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创作,现有百万字发表于报刊,有小说集专著,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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