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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 海:老娘根

发表时间:2019-05-07  热度:
  早些年,娘一直在老家的乡下,和最小的弟弟一起烧火过日子,但弟弟不安于现状,不甘心在农村憋屈一辈子,就在2004年的春天,在远离家乡一百五十多公里以外的肇东市找到了一份工作,于是一家三口就举家搬到了那座城市里,过上了人人羡慕的城里人生活,从此便扎根肇东,彻底跳出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院生活,直至今日。

       当初离开老家的时候也曾动员过娘和他们一起走,可娘故土难离,舍不得老家,舍不下她的老房子,娘觉得岁数还不算老,身体也还硬朗,说啥也不愿跟弟弟到城里去,于是就把她一个人暂时留在了乡下,寻思等娘老了的时候再把她接走,虽然和弟弟分居两地各过各的,实际上还是一家人,离家不分家。

       弟弟刚走的那一阵,家里一下子就空了起来,娘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天天以泪洗面,但人都往高处走,慢慢的娘也就理解了,当然弟弟的走,也有很多无奈,也是为了自己日后能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起码解决了孩子的教育问题。还好我和大哥二哥都生活在老家,只不过有的在城里,有的在乡下,因此在弟弟走的这些年,我们有空就回去看看娘,陪陪娘,有时也把她接在身边照顾一段时间。

      从此俺娘就在老家,守着她的老屯子,老房子,还有她的小菜园子,喂鸡喂鸭,养狗看家,照看院子,开开心心的过着自己的农家院生活,财米油盐等生活用品都是我们儿女给供应着,平常没事的时候,我们哥几个就经常回去看她,那时我们都觉得只要娘在老家生活一天,我们的家就还在那里,根就在那里,我们兄妹觉得老太太衣食无忧,舒心自在,倒也其乐融融,内心里也就认同了她的这种生活状态,因此平日里并不怎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和饮食起居。

       老家的房子是父亲生前盖的,也是父亲给娘留下的唯一家产,标准的三间土坯房,已经有三十多年了,门前是一个很宽敞的农家院,再往前是一个三亩多地的小菜园,老房子的前脸是砖墙砖面,木窗木门,老式开间,东屋开门,弟弟成家以后,就把房子间壁成东西各一间半,娘住东屋,弟弟住西屋。弟弟搬走以后,娘又在老屋里生活了将近十年,那也是我们一大家族最开心最快乐的十年,娘一个人生活虽说孤单点,但是在老家有陪她说话唠嗑的老姐妹,以及熟悉的乡邻乡亲,生一把火就能吃上自己可口的农家饭食,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伺候伺候小园子,养几只鸡,几只鸭,或者到在村子里转一转,串串门,拉拉家常,一天就过去了。过年过节我们都往家奔,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就是娘最开心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

       对于我们儿女来说,娘在,家就在,而对于娘而言,窝在,家就在。
      2015年的春节以后,娘的饭量开始减少,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日渐消瘦,我们哥几个心疼娘,就同弟弟一起商量,不能让她一个人在乡下独自生活了,已经到把娘接走安度晚年的时候了,而且老房子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淋,早已不堪重负,东大山不但出现裂缝,而且已经开始向外倾斜了,要不是用一根木棍支撑着,也许早就塌了,如果碰上雨水大的年份,随时都有被泡塌的可能,房子老了,娘也老了,这是谁都逃脱不了的自然规律,而且娘的岁数越来越大,我们也越来越担心她一个人在乡下生活,万一有个大病小情的,身边没有一个儿女,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娘虽然不愿离开,但架不住我们哥几个的软硬兼施,连哄带吓唬的,娘就没了主意,最后也就不得不答应先到她老儿子家去住住看,行呢,就一起过,不行再回来。见老娘终于吐口了,我们哥几个也都松了一口气,我们答应娘,老家的房子和园子都不动,还给您留着,您啥时候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从内心来说,娘也是愿意到她老儿子那一起生活,老家老房老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一点不假,并且这么多年,娘的的户口本,土地本,房本,农村合作医疗本,一直都和弟弟家的在一起,从来就没分开过, 所以娘最终还是选择到她老儿子家去生活,当然也不能让弟弟白养活娘,家里的老房子和娘的地都归他,他出力,我们哥几个出钱,各尽其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于是就在当年的五一小长假,老兄弟一家就开车回来接娘,走的时候我回去送娘,娘一个人躲在外面,偷偷的流了很多泪,看得出来,离开老家,离开老宅子,娘很不舍,强忍着泪水,一句话也不说。看娘这样,心里一酸,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当我我拉过娘的手,把二千元钱塞到娘兜里的时候,娘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我又给弟弟手里也塞了二千元钱,含着泪对弟弟说,这些钱就当给咱娘买生活用品了,拿着吧,以后有什么情况就及时打电话沟通。就这样娘含着泪水,一万个不舍的离开了生活近一辈子的老屋,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其实我还知道,娘不肯离去,舍不下的还有屯子后面那片杨树林子里,沉睡了三十多年的一座老坟。
       从此我的思念就在故乡的这头,而娘在他乡的那头!
      进了城里,住上了楼房,生活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身边也多了儿女的陪伴,按说娘也该幸福的享受晚年生活了,可在每次的电话中,我都能感受到娘的心里装着什么心事,声音里隐隐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让你揪心似的惦记,过去爽朗开心的笑声再也听不到了,去看她的时候也能感受到娘两眼发呆,神情落寞,眼睛总是望着家乡的方向,不止一遍的问起她乡下老房子的情况。
      这就是娘的命,一辈子都闲不住的人,离不开她的老房子,离不开她的热炕头,离不开鸡鸭鹅狗的陪伴,离不开陪伴她一辈子的土地和土地上生活的乡亲。
      在娘的心里,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只有老家的老房子才是她的家,才是她的根,才是她的依靠,娘是想家了,想老家的屯子,想她的老房子,她的小院,她的小菜园子,还有老屯里的邻居和乡亲……

        日子一晃就来到了两年以后的2017年,也是春节刚过,娘就一门心思的张罗着回老家看看,由于当时弟弟弟媳工作都很忙,娘的岁数又这么大,不想来回折腾,就没有把娘送回老家。
       转眼间就出了正月,阳春三月,正是乍暖还寒,冰雪初融的时节,娘的心情就像屋檐下滴溚的雪水一样,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心里就像长了草似的,在城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可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就趁着弟弟弟媳上班的工夫,招呼也没打,带着对老家的思念,对老房子的牵挂,拎起一个包楞皮儿,包起她信奉一生的一尊老佛像(娘一生信佛,很虔诚,吃斋念佛一辈子,一生都做善事,她相信这么做能给她的儿女们带来福报和好运),一张火车票,两张汽车票,风尘仆仆地追着星星,赶着月亮,就回到了梦中念叨的,阔别两年的老家。
      一看见老房子,眼泪止不住就下来了,终于回到了她熟悉的地方,又见到了熟悉的一切,激动兴奋之情,自是无以言表。房前的那排老杨树更加的高大和茂密了,猪圈鸡架狗窝,篱笆院,小水井,菜园子,一些旧家具,生活用品还在,大门窗框以及房屋举架还算完好,只是闲置了两年的老房子已经衰败得更不成样子了,破烂不堪,杂草丛生,一片荒芜,院子中间的一口老井,也没有了过去的模样,辘轳没了,井绳也不见了,东大山的墙皮几乎都脱落了,墙体已经坍塌,墙根处堆满了泥土。

      于是,娘就来到唯一还在老家居住的二哥家,把包愣皮往炕头上一扔,我先住上几天,等把前屋收拾好了,我再搬过去。二哥二嫂一看老娘回来了,二话没说,立即收拾屋子,把里间的热炕头就给娘腾出来了,好吃好喝的马上伺候起来......

      这时候老兄弟的电话就过来了,娘知道理亏,就在电话里说想家了,回来看看,住几天就回去,弟弟一听也只能这样了,说过一段时间就回来接你,话就撂这了。
       每天吃完早饭,娘就早早地到前面的老房子去收拾屋子,给老房子通风换气,平地除草,打扫庭院,并且垒起了鸡架,搭起了狗窝,几天下来就把院子里收拾的一根杂草都没有,闲置了两年的老屋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小院也规整出来了,灶台和锅碗瓢盆都是现成的,灶子一点,火炕一烧,行李一卷就搬了进去,又过起了自己从前的日子,到处都是农家的土香和饭香,天空还是那么晴朗,空气还是那么清新,娘的心情也像这绿色的田野一样,宽敞、清亮、舒畅了许多。娘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脸上也有光泽了,年轻时的一把子力气似乎又回到身上,门前三亩多地的小菜园子里,又迎来它昔日的主人,在娘的精心侍弄下又焕发出了勃勃生机,此时用世上的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娘那种发自内心,来自于土地带给她的快乐和舒心,娘知道,她这辈子都离不开土地,脚下踩着泥土才觉得踏实,失去泥土,就像没有了血气,没有了根一样。
      我们都以为娘无非就是想家了,住上一段时间就会回弟弟家,哪成想,这一住下来,就是小半年,说啥也不走了,这期间弟弟回来两次,接她回城,可娘说啥也不走,就说这才是她想过的日子,气的老弟一甩袖子,就回去了,末了扔下一句话,你不是愿意在农村生活吗,那你就在农村活到老吧,看谁养活你?气呼呼的就回肇东了。

      知道娘回来以后,我第一时间赶回去看她,给娘买来了米面粮油等一些生活有品,娘从城里回来以后,虽然心情好了许多,但明显感觉到,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睛花了,耳朵也背了,岁月是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人的,包括我的娘亲,花白的头发把岁月也染的变了颜色,从娘的眼睛里我能深深地感受到那浓浓的母爱,拉着你的手久久都不放开,暖暖的看着你,我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因为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有一种液体从心底流出来!

       记得有一次回去看娘,闲话中,曾说起我小时候最爱吃娘挖回来的婆婆丁,就着园子里的小葱香菜,蘸上家里的大酱就饭吃,这几年你一走,再也吃不到了。哪成想,娘就为了我顺嘴说的一句话,在村外开满遍地黄花的野地里,整整给我挖了一大丝袋子婆婆丁,留下一部分新鲜的嫩绿的青菜,剩下的大部分亲手摘干净,用院里的井水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放在阳光底下晾起来,娘说晾干了泡水喝,养肝明目,清心败火,利尿消炎。我下次再回去看她的时候,当娘把一大袋子晒好的婆婆丁拿到我面前时候,再看看娘晒得又黑又瘦的脸,眼里一下就湿了......
       回来那个春天的一个傍晚,还发生了一件很奇异的事情,村里着了一把大火,事后据娘给我讲,天刚擦黑,不知为什么,左邻右舍的大柴火垛呼嗵呼嗵的就烧起来了,顷刻间火苗就把老房子围了起来,当时娘一动不动,就站在老屋的院子里,象一尊菩萨,左邻右舍的柴火垛把老房子烤的通红通红,散发出金子一般的光芒,可奇怪的是,火苗就像长了眼睛,绕过老屋,飞向别处......渐渐的火苗越来越小,风力也越来越弱,老房子就在这场大火中安然无恙,毫发无损的保存了下来,事后村子的老人们都说,这是娘一生信佛做善事得到了佛祖的庇护和保佑。
       我和娘,一个城里,一个乡下,两地相距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所以在娘回来的这段日子里,一有空闲我就回去看娘,看到娘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悬着的心就会放下。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娘在小菜园里,挽着裤脚,脚底下一双布鞋,左手挎个小篮子,右手拿着小锄板,在园子里侍弄着秧苗,不是除草松土,就是施肥浇水,育苗架秧,虽然有些忙碌,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满足,那么的舒心。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就放下给娘带来的一些生活用品,坐在娘的身边陪娘说说话,唠唠家常。新鲜的空气,伴着泥土的清香,阵阵袭来,令人心旷神怡。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几声蛙鸣,墙角的蜘蛛正在结网,屋檐下的燕子也在衔泥筑窝,蓝天白云下,碧绿的田野,青脆的秧苗,袅袅的炊烟......小村愈发的幽静与安宁,置身其中,宛若世外桃园一般!

  虽然娘暂时生活在老屋里,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历经风吹雨淋日晒,雨雪风霜,三十多年的老房子,早已四处斑驳,面目全非了,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种担心时刻都牵动着我们哥几个的心,于是就在那年的七月末,我找来两个哥哥,一起回到老家,同娘一起商量,要么把她送回肇东,要么把她接走,或者想去谁家,就到谁家去住一段,一个人在这要倒的老房子里生活,一是都惦记,二是屯子里的人怎么看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您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无论怎么劝说,娘就是不愿离开老房子,唉声叹气的坐在炕头上抹眼泪,我一看这情形,就决定把娘先接我家住上一段,再慢慢地和她沟通,也许能改变她的想法。
      接到家以后,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媳妇给娘做好饭,端到桌上以后,就到街里的商场,给娘买回来了全套的睡衣睡裤,外衣外套,还有一双新鞋,回来以后给娘洗完澡,换上新买来的衣服以后,让娘躺在床上休息。
       这时我就不失时机地劝娘,您放着现成的清福不享,为啥总惦记老家的土房子呀,农村有什么好啊,又抱柴火,又烧炕的,干嘛非得回去遭那个罪,再说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我们也不放心啊,而且咱家的老房子马上就要倒了,住不了人不说,而且也危险啊!娘一句话也不说,躺在那里,可怜巴巴的瞅着你。

      媳妇也接着劝娘,您咋就不会享福呢,老兄弟那儿也不是不养活您,你这一走连招呼都不打,你让弟弟两口子咋想啊,如果你实在不愿回去,离不开老家,就和我们一起住,我们养活你,您要是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住呢,嫌乎闹挺,那我们就在我家小区附近给你租一套楼,我去给您做饭,收拾屋子,您看中不?要是想老家的房子了,我们就拉着您回去看看,这样多好啊,退一万步说,就是你想回农村也行,房子能不能住咱先不说,春夏秋季还好说,到了冬天咋办?取暖就是一大问题。

  有啥大问题,农村柴火有的是,划拉树叶子就够烧的了,活人还能冻死。娘不屑地说道。

  看来母亲是铁了心要回老家生活了,于是我又想了一个办法,如果您实在不愿意离开老家也行,那我就在咱老家的屯子里,看看谁家有闲置的,现成的大砖房子,我给您买两间,房前屋后有小园子的,您看上谁家的,我就给您买谁家的,您看中不?娘不说不行,沉默了好一会才唉声叹气地说到,嗨!别人家的房子你就别寻思了,再好我也不去住,谁家的房子也没有咱家的好,以前你爸爸活着的时候,就有打鸣算卦的说咱家的老房子那风水好,是块宝地,儿啊,你要是心疼娘,可怜娘,就把娘送回去吧,我就想回老房子住去,你就答应了娘吧!

       咋说都没用,就是不进言情,老太太就认准了一条道,哪也不去,有那租楼的钱都够给我盖房子的了,实在不行,就帮娘把老房子简单的修一修,只要房子不倒,我能在里面住就行。

       最后实在没招了,我就问娘,娘啊,您到底想咋样啊?
       想咋样,还能想咋样,我老寻思这人老了老了还住什么楼,离开老房子,就感觉家没了似的,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活几年,我的心里呀,就剩下一个心愿了,就想在老房子住到走那一天,我走的这几年,总能梦到你爸回来看我,因为找不到我,就在咱家的院子里一直转悠,要是离开这里,你爸爸回来就找不到我了.....
听了娘的这句话,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啥也别说了,娘啊!我给您盖房,盖漂漂亮亮的新房.....
娘一生都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娘这一生,从不该谁的,也不短谁的,一直以她的生活方式生活,不想给任何人添一丝一毫的麻烦,包括我们儿女。

      你让闻惯了农村的空气阳光和泥土味道的娘到城里来,一是不习惯,二是在城里生活娘觉得憋屈,不自在,不自由,心情也不舒畅,所以每次把她接到城里,不是愁眉苦脸,就是唉声叹气,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心里总是惦记着乡下的老家和房子。当听到娘最后说的那句话时,深深的触动了我,也刺痛了我,也让我明白,当父母老了的时候,为他们着想的不仅仅是吃饱穿暖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还得考虑他们的精神需求,所以我决定把老家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推倒重建,给娘盖一撮新房子,圆了娘的这个心愿。

      娘听了我要给她盖新房子,高兴的就像一个孩子似的,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身板直溜了,身上也有了气力,顿时就年轻了许多。马不停蹄地让我开车拉着她,回到老房子里,就像当年到东北逃荒一样,一刻也不耽搁的卷起她的行李卷,站在院子里,这看看,那瞧瞧,用手摸摸这,摸摸那,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满眼都是泪水!
      当我把要给娘盖新房子这事和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说起时,哥几个的脑袋摇得跟拨楞鼓似的,都不同意,当然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现在的农村,房子空置的越来越多,屯里的人都进城了,都往外走,而娘却要回农村来,这不是有福不会享吗?再说了,就是盖再好的房子,不也是咱娘一个人住吗,总有一天还得把她接走,你给娘盖新房,这不是白花钱吗?农村的房子将来就是一堆废土,给人都没人要,你想给娘盖房子,你就自己盖,我们不同意,也不支持,更不会出钱。 
实际上他们说的都是气话,还是心疼娘,都不希望她一个人生活。还好远在齐市的妹妹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在电话里特别赞同我的做法,也特别支持,妹妹在电话里对我说,三哥,我同意你给咱娘盖新房子,虽然我不是小子,但出钱出力我都算一份。

      我对妹妹说,有你这句话就中了,你们就放心吧,都不用惦记了,我不会让娘空欢喜一场的,我是一定会把房子盖起来的,只是麻烦你把娘先接你家照顾一段时间,等房子建完再把咱娘接回来。于是妹妹就把娘接到齐齐哈尔去了,我马上开始联系工程队,到老房场勘察,画图纸,做设计,并找来一个看风水的先生,选一个黄道吉日,就等着鞭炮一响,立即动土开工,开始盖新房。
      可老天并不作美,之前的整个春天和夏天也没下几场雨,天燥热得很,反常得很,老人讲,越是这样的年头,上了秋以后,雨水就会越大,果不其然,到了八月份以后,老天爷疯了似的咆哮起来,雨水一下就大了起来,而且是连阴雨,隔三差五的就来一场大雨。
这不在开工的头一天早上,就下起了雨,绵绵不断的一小天,但老规矩定好的日子,无论老天爷怎样发怒也不能更改,上房挖了两锹土就算动工了。
      四天后,天刚一放晴,地皮被风呲得有些硬实了,于是在鞭炮声中,施工队的推土机勾机铲车,一起上阵,屯中留守的大舅二叔等一些长辈,还有我的发小和屯中的乡亲们都自发的过来帮工,一个上午,就把老房子推平了,刚把房场平好压实,乌云就上来了,黑压压的一片,随着一声炸雷,瓢泼大雨就发疯似的下起来了,整整下了一天一宿,之后的一个半月里,不知为什么,雨水都特别大,给施工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农村的环境不像城里,一下雨,不但施不了工,而且往里运料都成问题,增加成本不说,关键是施不了工,必须是天放晴,把地皮吹干了才能上人进工地施工,可以说,房子一半是在雨水中,一半是在泥水中建成的,原定二十天左右就能利利索索建完的房子,却整整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我也跟头把式的遭了一个半月的罪,每天早六点到施工现场,晚八点收工回家,开槽子,打地基,垒大框,上大梁,扣瓦盖,吊棚,搭火炕,垒灶台,砌烟囱,铺地砖,粘墙砖,塑钢门窗,防盗门,通水通电,搭建院套,平整院子......
一个半月以后,当一撮崭新的亮亮堂堂,宽敞明净的三间蓝白相间的大瓦房,立在老宅上面的时候,太阳出来了,老天也放晴了,为了庆祝新房子的完工,那天在乡里的一个大饭店,宴请了老家屯中那些可亲可爱的乡亲们,酒桌上,我喝醉了.....
在场的乡亲们没有一个不伸大拇指的,尤其是屯中的老人们,逢人就说,老太太有福啊,临了临了还住上了新房子,这回老太太一定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多活它个十年八年......
老娘能多活多少年,还是由老天爷说了算吧,至于娘在新房子里还能住多少天,多少年,我无法预知,也不想知晓,我总想,小时候是父母辛辛苦苦地养育了我们,并给了我们一个家,虽然低矮破旧简陋,但却为我们遮风挡雨了那么多年,直至把我们都供养成人,家族也由最初的两代人发展到四世同堂了,如今娘老了,作为儿女,我不过是了却娘的一个心愿罢了。

     当新房子里的一切生活用品都置办齐整以后,那一年的十一假期,就把娘接了回来。院子里的老井又能打出水来了,炕灶一烧,老屋的烟囱里又升起了久违的炊烟,娘又睡在老家的火炕上了,那天晚上,娘对我说,又梦到你爸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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