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让我开始准备好一种心态,以便进入自己的世界,用翻飞的词语来点缀我的孤独。我的孤独不会让我感到寂寞,因为白天的公务,我无暇梳理身边世事的繁忙与喧嚣,而只有黄昏和夜色之中,我才来得及向我的内心审视和飞奔。
这次,由于一场雨的来临,我有一种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的触动。跟往常一样躺在简陋的木床上,点上一支烟,把烟灰缸放在书桌靠床的边沿,我开始享受宁静中的孤独。不料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比平素早了近两个小时。从窗户向外看去,一片暗灰色的云正从我家乡的方向黑披风一样向我居住的小城沉沉地覆盖过来,并且在云朵的下端有灰白的颜色:肯定有雨大颗大颗地落在家乡的田野里了。我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用一种隔绝等待雨声的掩盖。
封闭的房间里,没有时间的迹象。
雨声传来的时候,我翻开一本杂志,沐浴着雨声开始了我的灵魂向着自己的文字倾诉。杂志上萧乾的黑白照片让我想起了《尤利西斯》,厚厚的三大卷就列在我的书柜里。在雨声中,我感觉到书、照片和萧乾老人是通过雨坠落在窗外水泥地上的声响,按照某种方式联结起来的,但是我始终没有得出更确切的答案。灯光静静地照着屋内的一切,却也不拒绝雨声模糊而清晰地传来。远处的雨声钻进逐渐敏锐的听觉,让人觉得似乎是谁在用手抚摸着一块漫长的绸缎,而敲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又在明显地告诉我来自高空的珠状液体与玻璃的猝然相撞。
在雨声里,我无法拒绝不期而遇的愉悦;在雨声里,我发现了遗失已久的从容。
雨声的到来,让一切复杂的情节融释,并在扑面而来的单纯的声响中归于宁静,剩下的只有滋润中的敲打与弥漫。在这样的雨声中,我总觉得自己成了一枚零落在河面上的叶子,不在乎枝头的鲜活与黯淡,只把生命当作无悔的旅程,消逝的时候,连个注释也不留下。
雨声网一样漫撒过来,偶尔夹杂着一串隐隐约约的遥远的雷声。这来源于天籁的声响,让我对雨的感受更加亲切。于是我倾听着这低低的声音,目光漫过手中正在展开的杂志,雨声中的文字凝视着我的脸,我却在想象着雨声中的某一处草木焕然一新的容颜,以及在雨水的洗涤中全心感受着雨的浸润的石阶、蛙鸣、庭院、池塘……原来,回归人的原初的纯真,只有在心如止水的时候,才能在无欲无思的状态中抵达。我无意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刻意寻求卧床静听雨打芭蕉声的返古境界,但是我在随意而安的心境中得到的宁静,却是一种让自己从容面对世界万物的心态,时时提醒自己:别把自己给丢失了。
感谢雨声。
作者简介:陈洪金,云南永胜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理事,作品散见于《散文》、《散文选刊》、《新华文摘》、《大家》、《山花》、《百花洲》等,著有个人文集《陈洪金文集》(5卷)等,曾获得新浪网“万卷杯”全国原创文学大奖赛“最佳抒情散文奖”、台湾首届“喜菡”散文奖、新加坡第二届国际华文散文奖等奖项,有作品入选大学教材,中学教辅读物、高考模拟试卷。现供职于云南省丽江市社科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