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秘密》作者
宋耀珍,诗人,儿童文学作家,著有诗集《第三人称》《结束或开始》、短篇小说集《奇枝怪叶》、儿童文学作品集《小镇的秘密》系列之《飞行人》《梦想家》《叠世界》。竟然这样轻松。
原本以为宋耀珍写的是儿童文学,而我可能不会去读它。
虽然读的轻松,第一次读完,好像没什么记忆,但当我用笔去记录一些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在我的笔下,竟然长出了很多个宇宙。
故事是从童年开始的。
当然,这本书,不,这三本书是送给宋子奥那个小天使的,送给天使的书应该就是从童年开始。
这个故事读起来很快,我想,是因为它有代入性。
故事里有一代人的童年,宋耀珍用轻松的口吻对接自己的童年,甚至是可以引起我们七零后和六零一起回忆的童年,那个童年里可以掏麻雀、逮兔子、抓蝈蝈,可以爬树,可以逃课,可以打架,当然也可以吹笛子,童年总有人是有音乐天份的,也有人是单亲家庭,比如说我,那样的童年诞生各种情绪。那个童年里有藏满故事的风神山和汾河,有废砖窑,也有采石场,看得到牧羊人。那个时候,人是有秘密的,虽然长大以后就不再是秘密,分享秘密也是一种快乐。“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一首曲子里,看到了从小玩耍的地方,一草一木、蝴蝶、飞鸟、雨水、雪花、落叶、河水、小鱼、吊桥、房屋,那么干净、明亮”,这就是宋耀珍描写的童年色彩,这样的童年是诗意的,也是如梦境一般再难寻觅的,它是留给后人的记忆和史书,对于现在的人来讲,它等同于科幻小说,当孩子知道这不是梦境,也不是虚构之后,孩子们就会有分外的与有荣焉的亲切感,这一点,第一读者宋子奥有发言权,而这也是他们血脉残存的一部分记忆,这种血脉赓续和文化传承有着不可磨灭的光芒。
但这种记忆,对于作者来说,是忧伤的,作者的另一个身份是诗人,他在小镇第①部《飞行人》里,用《吉檀迦利》点明了自己的诗意启蒙,也说明了他能把童话写得有诗意的原因。
是童年,便回不去了,正因为回不去了,于是历史真实变成了瑰丽的童话。
故事里的人没有活在虚幻的世界,不是科幻小说,不是玄幻小说,都真实地活在人间,树虫、麻雀和洋葱三个好朋友,一样需要去上学、放学、写作业,甚至逃课,他们也遇到不知所措的老师和有激情又有政治性的校长,他们也有对异性同学的好奇和对天地之间的向往,这样的设置,我想,每个孩子都能尽快地进入故事里,因为故事里有他们一定的生活和几十年未变的身份设置和固定选项,只有进去,才有可能经历他们想不到的世界。
这个故事有价值,在于它对接着传统文化。
我从不讳言我在西方哲学方面的浅显,也从不掩饰自己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浸润和沉迷,因此,我在故事里读不到有人谈论的博尔赫斯等等以及一整套的西方诗歌理论,我只读到了我想读到的传统。
对于干宝,真是充满难以隐喻的喜欢,一个喜欢鬼怪灵异之事的东晋人,内心是什么样的呢?在我想来,他应该就是古代的刘慈欣、金庸、纪晓岚、蒲松龄这样的一个结合体,他的心中有科幻的成分,有侠义的成分,有虚构的成分,有玩世不恭的意味,也有避世的意味,于是给后世留下了一部《搜神记》,于是在后来漫长的时间里,我们看到了《聊斋志异》,看到了《阅微草堂笔记》,看到了《三体》,看到了《牡丹亭》,看到了《天仙配》,看到了《追鱼》,直到今天看到《小镇的秘密》。
故事里出现了左元放。我的老家有一座山,名为葛井山,山上有景曰:葛井寒泉,名列潞城古八景之一,传说中,葛洪曾于此炼丹,当然,葛洪能于此驻留,是因为他的妻子鲍姑是上党人,这是另一个故事了,而左慈左元放是葛洪的师父,读来也就亲切了一点儿,传说中,左元放可以役使鬼神,炼丹有术,死后成仙,若由此探究开去,可以探测到道教一脉,这于孩子来讲,并不是坏事。即使不去探究,当故事听听,也有意思,我们不是看着崂山道士的故事长大的吗?
故事中还提到了焦尾琴,在焦尾琴的背后隐藏着一个人物,叫蔡邕,是东汉著名的文学家和书法家。从焦尾琴开始,到琴高乘鲤归仙,这不是简单故事,这里有历史人物,有传说人物,而应是匠心设之,赋予孩子中国音乐的启蒙,中国琴乃至中国音乐,都有美丽的故事和中国人的特殊情志,当孩子们长大成人,也许会在某个梦醒时分触动这根机关。
而吴猛治愈怪树,更是在奇特的讲述之后,赋予了人类慈悲的情怀,唯有爱可以疗愈一切惨绝,这是佛教概念,对于孩子来讲,这样的输入有温度有情怀,这一元素将在很长的时间内点燃光明的灯塔。
剪纸、青铜、杂技、岩画等元素在故事中也以独特的方式显现,其中关于岩画的成像真是奇特,妙极。
这种传统文化的对接是润物细无声的,比真正的说教和灌输都更有力量。
梦境和现实的转换,引人遐思。
小镇①《飞行人》和小镇②《梦想家》中的一些奇异的故事,以梦的方式出现,在梦境和现实之间跳跃,有隔离感。为了消除这种隔离,作者曾试图让奇异的故事发生在风神山上,这样就顺理成章了,因为我们的童年几乎都是在这样的故事和大人的告诫中飘忽而出的,这里提到的避雨时遇到的老屋和老人,还有会治肚子疼的秀姨,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故事,我并不认为奇异,那是另一时空的幻像,它与我们并行存在,我们只是遗失了进入那个世界的密码。
小镇③《叠世界》中,作者干脆让主人公穿行在两个异时空之间,历史折叠了,时空以二维方式出现,科学所讲的量子力学和佛教所讲的三千宇宙隐约出现,这不是怪力乱神,这等同于送了孩子一双飞翔的翅膀,他们在将来知识获得飞升之后,可能探测到这其中的奥秘,但那是身后事了,此刻,只需要种下幻想的种子。
在故事中,先生翟说了一句话: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那个缝隙。
这个缝隙,是进入异时空的缝隙,也是过去与现在的缝隙、生存与死亡的缝隙、甚至是悲欢的缝隙,人类确实会遇到缝隙,处于缝隙的哪一头,在人的一念之间。
而在小镇③《叠世界》的最后,铜镜放在了过去的时空,缝隙消失了,这是个隐喻,童年的记忆消失了,童年的幻想和超能力也一起消失了,佛教里所讲,有了“颠倒妄想”,我们成人的世界再不像童年般艳丽,所要达到的科学和文艺的目的,只能靠脚踏实地。
再回看小镇①《飞行人》的最后,老虎和豹子死了,意味着忠诚没有了,飞行人走了,意味着幻想没有了。小镇②《梦想家》的最后,研究古典文化、懂鸟语的温老师飞走了,连收藏古物的先生翟都走了,代表着古典情致消失了,乡绅文化消灭了。
而每一次消失的背后,都有隐喻,我们在隐喻中长大或变老,那是成长的代价,是人成长的代价,也是时代发展的代价,因此,《小镇的秘密》也是成人的童话。
实际上,从孩子到大人,每个人都是有一个拐镇的,我们把一些秘密放在了那里。
而因为有深厚的传统文化作支撑,《小镇的秘密》可以无穷尽地写下去,直到宋郎才尽。
作者简介:王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山西高研班学员,《映像》杂志副主编。已出版散文集《沉吟》《关城怀古》《拈花一笑》以及人物传记《明心梅韵》,《山河版图》正在出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