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奈曼，就要让怪柳林惹我
先装扮成盗马贼，作一回奈曼怪柳
再潜入沙尘暴，去怒目圆睁
去作干旱、风霜的土著
去跟冰雹、害虫交异性朋友
然后再病态式的生根，兽性般的开花
似虬龙劲舞，挤眉弄眼
像四脚朝天，五马六猴
然后剩下暮年的长者，勾肩驼背
耳目空朦，献丑
就作一回奈曼怪柳，先赖着不走
变成一堆死不要脸的人，惹火烧身的人
再潜入中旗下辖的治安、得胜俩小街小妹妹
还有东明、八仙筒、昂乃、固日板花等小镇小哥哥
或片生，成百上千亩的蒙脸人惹我
或成簇，仨俩一伙，尸陈遍野惹我
或独长，于空阔的大漠之上，用苍凉世风惹我
每一棵都高大粗鲁，或二胎，或儿孙满堂
每一棵都有光秃秃、黑黢黢的农村户口
也有七扭八歪的扭姿与歪名、憨态与骂名
每一棵都从贫瘠的沙丘，学会咆哮与生根
它们的挣扎、抗争、不屈不挠、不赢不输
又仿佛是来自神灵的引领，即使树身烂空
也能抛出自己的头颅，洒下先驱者的血
将满地怪柳，惹来游击队的一路狙击、一路遁守
宝古图沙漠
在奈曼，我接受了一粒沙子的邀请
而宝古图沙漠，蒙古语就是
一个有鹿的地方，有鹿的地方就有天空
因为鹿最爱仰望，有鹿的地方就有河流与海洋
因为我一想起鹿的出现
浑身就痒痒，浑身上下左右，便有四蹄飞扬
今日，宝古图的八百里瀚海
做了我午后的浴场，一粒粒细小而温润的黄沙
带来无边的肺活量，或蝶泳、或仰泳、或狗爬
我在天空跳跃，在沙丘隆起的乳房里吮吸
我在沙海冲浪，用舒坦柔软的沙粒作大秦的书床
我游泳，我被宝古图沙漠流泻，又被宝古图沙漠占有
一会儿被它缩小，一会儿被它放大
一浪黄沙，总是带来一浪高过一浪的驼铃与苍桑
从很老的古海，到契丹、金元、清代
我已游泳得太久，从金戈铁马、胡燕辽蒙
到诺恩吉雅的恩爱， 在宝古图沙漠
我已游泳得太为深邃与广大
天空远飞的鸿雁，打破沙海的沉静
我们赤着脚，回到了童谣，回到两小无猜
大浪黄沙为我唱一只长调，马奶酒
念叨着一群丢失的牛羊
而有鹿的地方，鹿，又死于谁之手
亿万颗沙粒堆积茫茫心海，千百次叩问苍穹
又似瀑布般的嘶吼，一沙之隔的海洋
高举我翻山越岭，变成一垄沙丘做的哑巴
在衢州，兹被三爿石游走
万古名山，山中生石
石破天惊，窟引龙潭、泉流虎跑
江郎山巅，三兄弟暴走苍穹
江南柴门，三才子结庐人寰
一爿，石通天象，金石为开
二爿，石通地府，滴水穿岩
三爿，石通人性，灵峰甲东南
三石为磊，为盛名
为门第之欢，为朝野之人
石乃五行属金，肺金可克肝木，
可药引《黄帝内经》下水
兹，问天亭？问郎峰顶？
俯瞰连绵起伏之苍山
风涌云卷时，远眺连缀成块
阡阡陌陌之桑田通关
山不在高，地不在貌，人不在相
石不在阳，水不在阴，心不在高
集岩、洞、云、瀑于一山
纳奇、险、陡、峻于三爿
三生而有幸，一切慈悲皆山水
兹事体大，已变成山的旁白或注释
岩石深处，漫山子民为兹
伏江卧山，答天谢地，跪拜亿万斯年
多依河，你沿河的风景正爆炒出锅
流水诵出你一夜经书
你爱笑，却笑而不答的多依河
我不该把你放在曦城宾馆，放在睡梦中
放在罗平县城的这个至高点
让你最率真的流，最阳光的的漂，最浮世的颠
我从窗口，临帖出你的半脸春色
也放任那些游走的一只只陶罐
信口开河
你的七滩瀑布铺满了床
铺满了单间、标间、大堂、收银台
若还不够，就铺成滇东云朵、布依族的
悲喜善恶
你让天地辽阔，拉着罗平的旅游经济
在云彩之下走动
多依河，你的疯，你的跑，你的浪
你的短你的长，你的龙飞凤舞，你的彝族箍箍帽
在我的梦里梦外穿棱
不经意间，治好了我的偏头痛
多依河的门票也不贵
小吃滩还很多，沿河的风景正爆炒出锅
我划着我的小龙舟，载着冒油菜花的灶火
切细丝凉拌的满河诗书
等我回到岸上大吼一声
跑堂的，来一份水车水牛水妖水葫芦
来一份多依树多依梯田多依果
多依的山寨水寨良心寨
最后，用你依水而立的吊脚楼
下一杯野酒
骑牧者的神灵
神啊，在这个水草丰盈的牧场
我们都曾是背负过荒野的罪人
我们都慈怀圣歌而加倍对土地的蒙恩
对神灵的滋养，一定是累了
一定是铁器时代的来回与往返
太过遥远的缘故，来自阿拉善的骑牧者
在一夜之间醒来，追逐着天边隐隐的雷鸣与风浪醒来
接着是岩羊醒来、北山羊睡眼醒松地醒来
生于斯长于斯的远古游牧族的草原也醒来
无论丰胰或贫穷，祖先奔腾的血液
转过身就流入我们的土地、森林与心脏
骑牧者开始有了无边的梦想，无畏的风暴
无垠的沙漠与乌鸦，无惧的勇猛与刀光
在曼德拉神山，所有的石头都成为了亲人
所有的骑牧者，都为阿拉善的胎迹与神灵
用一千年、一万年的时光来膜拜，顶礼的神呵
牛羊就要上山了，在这漫漫黄沙飞渡的地方
我们都是骑牧者的俘虏，剩下灵魂
来测度这不期而遇的千古疆场
作者简介：李自国，笔名西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先后毕业于中医专业、汉语言文学专业、法学研究生等。1983年弃医从文，已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解放军文艺》、《诗刊》等国内外各大报刊发表诗歌近千件，已出版有专著《第三只眼睛》、《告诉世界》、《场—探索诗选》、《生命之盐》、《西村诗话》等9部。作品曾多次获奖，并入选40余种选集。1998年就读于第四届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现为《星星》诗刊副主编、四川省作协主席团委员、国家一级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