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知
山风吹拂山羊的眼睛,它头上的一缕毛颤动,那颤动是旋在水波中的落叶形,也似一片羽在雾中卷曲。
它似乎看到了非凡的影像,一种微妙的掀动,然而,那不甚清晰的声音似乎更有魔力。它立起耳朵,整座山都矮了下去。它想诉说,不由踏了踏脚下的草地。
目视前方,有莫名的忧伤渗出,仿佛记忆。如果一只山羊真有不愿提及的往事,一定是关于两只角的遭遇,被斩割的噩梦以及无数次的撞击。
痛楚也会显现不真实,恰如迷茫。人间流露的善意在一只山羊的脖颈上喘息。
角在头顶,显示倔强又遗忘的样子,多么像一个人纷乱的头发被梳到脑后。只是,那头发无法长成骨质,更不能成为保护自己的武器。
一只完整的山羊立在山上,尾巴短促,滋生轻烟。身后茂盛的树木无语,身旁的荒草,温柔地摆动……
偶然
他和她交谈,交谈的声音使一只猫醒来。猫的眼神可以觑到风转动不了的时间,并转动时间后面的脸庞。
当脸庞高挂,对于周遭,神奇的力量开始启动。也就是,当一种微小的事物获得了被凝视的机缘和空间,那美就是一朵含苞太久的花,终于开放。
这开放短暂又恒久。如流水。人,也是流水的一部分。
他和她继续交谈,在水中。但猫一直在岸。对猫而言,世界上的河水都只是一种河水,没有秘密,惟有偶然的鱼儿跳跃,或可成为美餐。
然而猫不擅游泳,它常常蹲踞在一棵枯树上,睁大双眼,有些无辜有些无奈。
这时候她和他已经各自离开很久,却又再次在水边重逢,再次坐下,给世界留下安详的背影。
给一只猫留下长久的凝视,使这只猫也成为偶然。
想要抱起一只猫的想法由来已久,但是谁能洞悉一只猫的想法呢?
当他和她开始谈论,猫忽然困倦了。它在寻找栖身之所。
面具
轻叩故人的门扉,故人并不来开门,只是留下想念的字条,深情款款。
你不能继续推了,看到锁就尴尬了。
扬起脸,风在心里吹,吹得那些湿润不知所云。
徒有影像,挂在暗淡的脸庞。遥远的清晨,飘出美好的味道,飘着飘着就酸了。
颓然相似于无聊。终究是老了,老了。
在先人的墓地拍摄花草,也留下自己的微笑,表示云淡风轻,默念山高水长。
似乎仍需一个安慰。有人侃侃而谈之后终于摘下墨镜,模糊的眼睛显露。
风沙袭来,那喜欢坦诚的开始揉眼睛,早已患上眼疾;那爱上墨镜的,继续戴着人间的黑洞。
看见
一棵树看见了湖水,在湖边扎下根。湖水也看见了树,拥抱了它的倒影。
一个人就是一棵树,两个人就是两棵树。当两棵树分立,慢慢会长成两把椅子,供喜欢回首的人闲坐。
经过的山水已经模糊,雾与风掩藏太多脚印。但是向日葵出现了,无数个小太阳朝着岁月疾驰的方向招手,被捆缚的麦子渴望松绑。
会看见最初的村庄,撒在生命的棋盘上,一扇又一扇门窗如口中的字母晃动。
一群羊在唱歌,围成的圆圈像是上帝画下的。而一匹马守卫着这界限,前蹄轻轻扬起。
总有被踩下去的山头,也总有可攀爬的台阶向四面伸展。
当所有的台阶被潮水淹没,你会看见,那些精心编制并悬挂的摇篮,慢慢被抹去,慢慢沉入虚幻。
多么美呀!多么安宁。我们站在最后的湖边,变成一棵树,两棵树……更多的树,变成椅子。
(20180119—0121)
【作者简介】谷莉,曾用笔名风轻语,网名谷子。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人。写诗,作品见于《诗刊》《诗选刊》《诗潮》《诗歌月刊》《星星》《散文诗》《延河》《绿风》等。有诗文作品获奖并入选一些年度选本。参加第18届全国散文诗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