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的猫,是特别的。
在山顶平台,见一只有着虎皮般色泽的猫卧在一堵半人高的红墙上晒太阳,琥珀似的眼睛半睁半闭,见游人走近,不惊不诧,甚至连身子都懒得动一下,享受着它的日光浴。这副目空一切的模样引起了众人的兴趣,手机和相机齐齐对准,“咔嚓”声不断。猫抬起头,淡定地对着镜头,它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围观。
莫非日日聆听晨钟暮鼓,这猫也是修炼之身?猫看了我一眼,继续沉醉在它的世界里。倘若它能言语,不知又会讲些什么?
我站在那里,看猫,看猫背后的风景。蓝天下,不远处的雪峰显得那么耀眼,溪流已冰封,青草枯萎,一棵又一棵树毫无生机地屹立在山坡。我知道,它们都在积蓄力量,只要春风一度雁门关,这山这水这树这草都会在一夜间复活。
当我离开,猫依然卧在那里,安静似入定的僧人。也许尘世的诱惑对它来说,远远抵不上这一缕阳光的温暖。
转到一座大殿前,又看到两只猫。一只侧卧在殿门口打瞌睡,另一只伏在窗台上。殿门口的猫有点肥硕,金黄色的毛很顺滑,从体态看应该是只公猫。窗台上的猫娇小得多,毛色淡黄蓬松,面朝着那只公猫。或许,这是一对夫妻猫,总觉得母猫看公猫的眼神含情脉脉。抬头,目光与殿内端坐的文殊菩萨相遇,不禁哑然失笑。佛门胜地,我怎么又想到了这个“情”字?果真是凡夫俗女。忽又转念,佛是慈悲的,大千世界,若没有了“情”,岂不是荒芜一片?假如这两只猫真是夫妻,它们在这里一定非常快乐地繁衍生息,想必出家人是绝对不会去干扰的。
在一重又一重大殿间游走,这里既有藏传佛教,又有汉传佛教,红衣喇嘛与黄衣僧人共居一山,又各守院落,这是五台山的特色。其实这里最早是道教胜地,有“清凉圣地”、“紫府名山”的称号。至今还有许多有关道教的传说与遗迹,可见此山之灵气。
遇到第四只猫。黑色的精灵,有着犀利的眼神,它不紧不慢在殿外踱步。记得以前在网络上曾看到过一张照片,一只听经的猫,那份专注的神情让你疑惑这哪是猫,分明是一位修行者。也见过老鼠拜佛的照片,可见众生皆有佛性,就看你能不能悟了。
从猫联想到人,在滚滚红尘,我们总是抵不住各种诱惑,被形形式式的欲望所累,归根结底是定力不够。国人爱热闹,喜欢人云亦云,一旦真遇上什么事,又马上作鸟兽散。还不如这五台山的猫,无论多少游人在它们身边奔进走出,都影响不了它们,晒太阳的晒太阳,打瞌睡的打瞌睡,踱方步的踱方步,任春夏秋冬世事变迁,都与它们无关。
天色渐暮,围着白塔转一遍转经筒,看鸽子从空中飞过。一只白猫不知为何蜷缩在角落,神情怯怯,一位年轻僧人走过来,轻轻抱起它,走向佛殿。晚风掀起他灰色棉袍的一角,在我眼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