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沟是古丝绸之路的“天山道”,历史上这里曾是流牧区。
——题记
营 地
虽然是维吾尔族自治区的名号
这里却充满蒙古族的风情
连风,都是蒙古味儿的
成吉思汗军团的杀伐声
裹在其中
新兵常常把拥军模范查罕大婶的那匹马
认成是成吉思汗陵前那个雕像
还有那个在进山的路上
长年进行疑似祭祀仪式的疯婆子
新兵认为她就是成大侠的最后一个王妃
新兵的部队就驻扎在这里
十年风雪间
硬是把梯子一样的铁路
搭上博格达峰
查罕大婶和长成老兵的新兵很亲
连住在草库伦的土拨鼠一家老小
都常常给他送上秋波盈盈的眼神
但新兵却总弄不清它们家的男女关系
只在心里认定
它们的爷爷,以及爷爷的爷爷
就是成家军的某一个士兵
有可能还是一个班长
在转世转世再转世之后
成了当下的它们
新兵向土拨鼠一家老小表示敬意
也很遗憾的责问
你们的那双铁蹄
咋就没有长成埃菲尔铁塔
给欧洲大陆楔一根钉子
并挂上中华的条幅?
爱 情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老兵
有几天突然不写稿子了
而是一直在画鹰
钢笔,铅笔,水彩笔
把桌面栽成了森林
他那一双从来都似睡非睡的眼睛
那几天一反常态
放射出与阴森森不一样的光
成为另一种版本的阴森森
但是,笔下那一只又一只
飞翔的,圪蹴的,弄翅的鹰
却目光温润,栩栩如生
一种破纸欲飞的架势
他画,寝食倶废的画
画得本来青光闪闪的下巴
覆盖上一蓬芨芨草
几天后,我们办公室突然飞来一只鹰
听说是从彩云之南飞来的
是一个名字里有鹰字的昆明姑娘
就在前不久,老兵回家探亲
认识了这只鹰
骆驼一样的老兵,被鹰眼相中
她奈不住
对老兵描绘的边塞风情的向往
接老兵归队的后踵而来
降落在营房后出没的驼群
此后的日子
鹰就成了驼群的哨兵和观众
老兵也成了熬鹰人
年轻的士兵
也知道了爱情
班 长
班长就是一块石头
从河北石头转变成天山的石头
沉默寡言,坚硬冷峻
新兵进班三个月
始终没有见过他一丝笑影
只有那布满血丝的、大大的眼白
悠忽间一转
才能感受到一丝热气
清爽爽,暖融融
每天,沉默的绿石头
和沉默的黑石头、白石头、灰石头
在雪峰山下打成一片
杂色的石头
在TNT的爆响中
从地层深处飞上天
又呼啸着落下地
很像流星
等滂沱的石雨过后
班长走近它们,捡起来
端详一阵,摩挲一阵
然后抹上水泥砂浆
像给它们穿上一件坎肩
再牢牢地嵌进
春笋一样拔节的桥墩
一日傍晚,下班后
班长照例座在床头
晚霞入窗,一圈诗意的侧逆光
在他的鼻尖跳动
班长用水泥色的手
很仔细地卷一支莫合烟
神情专注,动作很轻
突然,一块飞石
呼啸着击破房顶
几乎是从班长的鼻尖擦过
重重地砸进地上的脸盆
一盆水,卧着一块鸡血石
还映显着班长吃惊的、血色的眼睛
鸡血石知道班长要退伍了吗
知道他明天就要离开军营吗
它急急忙忙赶来
是挽留,还是送行
多少年了
那块石头一直垂在新兵的胸口
班长,你在哪里
你是抱石而眠了
还是像那支明明灭灭莫合烟
度着余生
作者简介:郭瑞民,陕西岐山籍,1956年10月出生,1974年12月入伍,1984年1月转业。中共党员,郑州大学新闻系新闻写作专业,中央党校经济管理专业。先后出版了小说集《在那白色的山谷》;诗歌集《枫红菊黄时节》;报告文学集《大路向天歌》。近年来,他致力于中国抗战历史的研究,先后出版了《日落时分——日本投降全记录》、《南京保卫战诘问——南京沦陷大揭密》;《大国丰功——中国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伟大贡献全解析》。现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