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桃的人
桃山无桃 桃
逃到了哪儿哩
一群一群远道而来的人
如山羊扑来。摘桃
那几个男人空手而归
那几个女人摘走了
达子香的一蓬又一蓬北方偏北的
早春
摘走黄玻璃、接骨木、樟子松……白桦的
密语
山葱、蛰麻菜、稠李子……榛子
静如禅的滋味
这是小兴安岭的腹地。我
已经走到了山脚
猛然抬头
瞥见
石头堆起的两砣巍峨
恰似两枚仙桃
更似坚挺的乳房
奶头被清风明月
山下喷吐的烟火
吮着
●咳血的兴安杜鹃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兴安杜鹃的几声轻咳
就咳出一冬的委屈
悬羊峰上的美人
被大风撩开了盖头
撩开她血与火的身世
达子香的你
金达莱的你
映山红的你
四个芳名笑对清风明月
可 笑着笑着
就笑出了血。山下
几台购机狂叫着
正在大口大口地撕扯着石头
一寸一寸追撵
退到山尖的几滴
红
●沿着呼兰河走
我迫不及待掬起一捧
汤汤的水
品一品山泉、森林和百草的
风声雨声。如此博大
辽远 作为用汉字暖心的人
我羞愧自己姗姗来迟
透过百年的烟火
我看见了
那一抹幽怨
摇曳在铁力、平顶山……松花江
之间
河灯如星 顺流而下
两岸的庄稼肃立
苍山竖起耳朵
刻录了蝈蝈喊夏
还有一只喋喋不休的布谷
●谒萧红
张家的深宅大院在
后花园的菊花在
嚼着谷草的马厩在
炕头热炕梢凉的土坯炕在
北墙悬挂的老照片在
喷云吐雾的烟笸箩在
而那个蹦跳的女孩
不在了
那缕埋入地下的青丝在
浩浩汤汤的呼兰河在
落在纸上的情诗在
流浪的月光在
黑土地上不断拔节的传说在
不语的石碑在
而那个大水汹涌的年代
不在了
我读过你的清澈你的忧郁
也读过雪花埋头
哭泣的骨头
豪宅高大的围墙
围不住一颗少女之心
你驾驭着文字
在松花江、黄浦江、香江
……浅水湾的浪涛里
泅渡
那一枚枚呼吸着的文字
一片一片落叶
一只一只蝌蚪
游着
又星星一样贴在天上
●读《呼兰河》
那条文字流淌的水势
讲述着流年
断章 诗行 大雪扑来
蜻蜓在飞
蝴蝶在飞
战乱 离愁 土屋草房
瘦成
一幅北方的国恨家仇
一条跑了五百七十公里的水
一抔兀自堆起的灰
地主。下人。宅院。生死
清寒。河灯。驳船。禾舞
一阙小楷在纸上叹息
爬高的炊烟
以刀耕火种的方式
发表民间版本
呼兰有河 河东河西
只隔着一缕愁绪
河边有女 汤汤逝水
唯有三十一次潮起潮落
